第6章 (六)

一则短信发到了钱佳杉的手机上，周围人们说话的声音掩盖了手机的提示音。钱佳杉刚喝完一杯酒，眼皮有些沉重。她看着人们打趣着前来敬酒的新人，又有意识地瞄了眼同桌吃饭的杨晓志，她身旁有新人和准新人呢，果然是喜气盈门。

熟悉的电话铃响起，她从兜里拿出手机接听。电话那头传来母亲嘹亮的声音：“佳杉呀，你爸喝多了，已经回家去了。我还得留下来帮忙呢，你吃完饭就早点回去看看吧。”

电话挂断后，她这才注意到有一则未读短信，对方的电话号码她曾经倒背如流。她毫不犹豫地打开短信，里面只有一行字：“我已经领了结婚证，希望你今后过得幸福。”

可能是酒精的作用，她一时间没有读懂。短暂的愣神过后，她突然明白了。原来她又有了一个可以祝福的人呢！

她面带微笑从宴席上退了出来，面带微笑地跟别人告辞，又面带微笑的往家里走去。可是，她心里知道，此时她的脑海里是空荡荡的，干净得如同平静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

父亲正在酣睡，呼吸声比平时粗重。她拿出被子替父亲盖上，然后，静静地躺在了父亲身边。

“爸，我不想结婚，你让我在你们身边陪着你们吧。”她说。

后者没有回应。她的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出来。别人都那样幸福，为什么唯独她不行呢？

很久以后，钱佳杉都在想，那天是不是父亲听到了自己的话呢？因为在那以后，家里再没有人催促她结婚，似乎家里人都忘记了她这个大龄青年还没有婚配。

这年，刚过春节，元宵灯会的宣传就铺天盖地了。一处新建的景区为了吸引游客打出了免费游灯会的旗号。“大过节的，没听说年轻人还在家里待着的。”钱佳杉母亲说，然后果断地把钱佳杉赶出门看灯了。

钱佳杉随着人群走着，心里暗自嘀咕，灯会，灯会，灯芯是一样的，不同之处不过是外面套着的东西的形状。身边跑过的小孩手里大多举着各样的吃食，有糖葫芦，有肉串，食物的味道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她摸摸肚子，饿了。

她向四周望去，各种摊点处都围满了人，只有一处卖饼的小摊客人极少，两个大人抱着小孩等在那里，像是一家三口。她朝那里走去，摊主已经把饼递给了等待的人，她心里暗喜，时机正好。这时，那三个人转过身来，她看清了他们的模样。

男人嘴里埋怨着：“买，买，你就惯着吧，要是孩子吃东西呛着了风，你就好受啦。”

女人手里抱着孩子：“孩子非得要，我能怎么办？你不让买，你倒是帮我哄呀。天天啥事也不管，就会说。”

“我跟你一样在家里待着吗？我天天事儿多着呢，哪有空管孩子。”男人说着，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没再看身后的女人和孩子。女人赶紧加快了脚步，追了上去。

钱佳杉站在原地，笑了起来。原来故人竟然变化这么大，原来那女人的身影曾经也是她可能的样子。她被冷风一吹，打了个寒战。

她望着那一家人离去的方向，幸好呀，她依然年华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