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她想帮我赶走这一屋子的寂寞！

凌晨三点，CBD商务外环，永和伯爵大堂服务台。

景菲儿仔细核对消费帐单。

服务员小章解释，“菲儿小姐，今晚打电话让你过来，实在是没办法，白先生几乎每天都带朋友来，又从不结帐。你也知道，你在我们这里的信用额度只能用到二万，白先生现在已经签单三万八，这……。”

消费单有八千多模糊收费，MD的，找公主陪唱还让她这个前妻来结帐，景菲儿一咬牙，“小章，我和白沫童已经离婚，为什么要把他的帐单签到我名下？”

这一惊非同小可，服务员小章立马脸色苍白，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服务台，跑到大堂一角，揪起沙发醉躺着的白沫童，“白先生，你醒醒，你消费的三万八景菲儿小姐不付账。”

“她不付谁付。”白净清秀的白沫童一梗脖子，看起来竟然也有几分男人的血性，不过这血性来的时候也实在是下作了一些，“TMD，五年，我人生最美好的五年都浪费到她的身上，她真以为一套旧房子就能打发我？！”

这就是自诩以文字为生的文艺青年，她曾经深爱的爱人，离婚仅一个月，居然公共场合对她爆粗口，景菲儿突然有种感觉，离婚以来的这个月，她所有的伤心难过都是TMD的自作自受，她应该拍手称快，应该去庆祝自己离开了渣男。既然决意完全彻底与过去告别，为什么还要来这里为他处理这些事？这是自己的问题，与别人无关。快速整理好思路与情绪，景菲儿目不斜视走向大门。

服务员小章慌了，追着景菲儿跑出大门，见景菲儿正往出租车上走，直接喊几个保安堵在车前。

白沫童也没想到景菲儿一改以前的态度，居然决绝地离开，挣扎着起来，踩着虚浮的步子追出来，“景菲儿，爽快地答应离婚，是我一刻也不能与你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景菲儿不想也不愿让几个外人“分享”她的私生活，截口说：“所以，我们各过各的，我不联系你，也请你不要联系我。”

“你TMD……。”

“啪”地一声脆响，景菲儿没等白沫童说完，抬手扇在他脸上，“你才TMD，离了婚还要前妻来给你结帐，你是不是男人。”

这一巴掌响而脆，白沫童又没防备，挨得实实在在，他极重面子，又在几名他极度瞧不起的保安面前。为了扳回来，竟然不管不顾地扑向景菲儿，掐着她的脖子，推她到门前柱子上，“臭不要脸的，为了挣几个臭钱，把这种唱歌的地方当成家。你没说错，我TM不是男人，我要是个男人早跟你离了……。”

盛怒之下，白沫童手上力道越来越重，男女力量悬殊，呼吸困难的景菲儿眼神慢慢呆滞。

保安们有上来拉的，有扬声喊人的，乱成一团间，一个身着黑衣身姿修长的男人突然出现，只见他一推一拉，白沫童和景菲儿已调转让位置，白沫童重重撞向柱子，景菲儿惯性下倒向黑衣男子。

明明是英雄救美的场面，在场所有保安都瞪圆眼睛，等待美人相谢英雄的场景出现，谁都没有料到，英雄居然快速闪开身子，景菲儿结结实实摔坐在地。

男人看都不看景菲儿，直接走向白沫童，“你小子是男人就管好自己的女人，别让她出门祸害别人。”

景菲儿这才听出来，始终不正脸看她的人居然是许宇。冤家路窄，他不愿扶她很正常，只希望白沫童不要借题发挥，再往她身上泼脏水。

希望毕竟只是希望，景菲儿并不知道白沫离对她的感觉发生了巨大变化。

本以为是离开他憎恶的人，现在才突然感觉是他被遗弃了，不甘与愤怒在心里发酵，白沫童内心渴望回到以前的状态，却蓦然发现，她已不是以前的那个她，在她心里，他只是不相干的陌生人！难道她决意离婚，是因为眼前这个黑衣男人？想到这里，愤怒地望向景菲儿。

景菲儿起身，对着许宇的后背，“谢谢。不过，小唐离开你是你的问题，祸害人这种锅我不背。”

许宇鄙夷的目光从白沫童身上收回，看向景菲儿充满恨意，“你这种女人，被人掐死都活该。”

玩弄小唐的感情，还一幅受害者嘴脸，心里的积郁顿时找到了突破口，景菲儿人生中第二次抬起手臂，一耳光摔向许宇的脸。

就像电影里设计好的动作，许宇精准无比直接握住景菲儿的手臂，探身过去，在她耳边说：“不过，被你前夫这种男人掐死，也恁不值了些。”

说完，狠狠扔掉她的手臂，转身走进夜色里。

见景菲儿愣站原地，白沫童冲上去，“野男人？因为家庭被破坏跟你翻脸了？景菲儿，这才是你离婚的真正原因吧。”

围观的众人被一连串的密集事件惊呆，一时没反应过来，白沫童这么一质问，小章率先回神，“白先生，你们夫妻间的事能不能以后再说，你的帐……？”

白沫童一扬手，“滚开，没看见正有事吗。”

欠帐的比要帐的还要嚣张，小章眼巴巴看向景菲儿。

白沫童以前也经常羞辱她，但从不爆粗，今日的一切已超出景菲儿的底线。她以后不愿与白沫童有任何交集，如果这次解决他的签单能一劳永逸，她不介意再多花一点银子。所以，她再也不愿多看一眼白沫童，一字一句无比清楚地对小章说：“这次他的帐我付，记住，这是最后一次。”

她的表情，她所说的话，让白沫童恐惧，他下意识想去抓牢她。

白沫童伸来的手，叫她名字时的神色，他的一切都让景菲儿觉得恶心，闪身避开他的手，避开他的一切，她忘了脚下踩着的是高跟鞋，跑着离开永和伯爵，顺着马路不停往前跑。

许宇驾车沿着路边慢慢行驶，凌晨三点，路上几乎没什么人，他不想回家，从爸妈离婚各自生活开始，他就不喜欢一个人的家。所以，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有搞清楚，他到底是爱小唐还是依赖小唐生活，他害怕一个人生活，所以才会有三次求婚？

如果是爱小唐，他为什么不渴望小唐的身体？郭铭志曾经说过，为了和周薇薇在一起，他下过大功夫。他也是男人，看到小唐穿着睡衣在家里晃的时候，他没有兴奋过，所以这七年他甚至没有进过小唐住的那间卧室。如果是害怕一个人生活，他确实不是东西，耽误了小唐的青春。

一个个路口过去，前方显示出回市区、去郊外的分路路标，许宇重拍一把方向盘，一脚油门，选择回家，他不可能永远一个人在外游离。

深夜的汽笛声尤其响亮，前方路旁一团模糊黑影猛地增高，原来是个女人。

女人伸出竖起大拇指的右手，半夜求助搭车，必是到了万不得已，只是，车行渐进，许宇才平息的隐怒又直涌脑门，今天真是活见鬼，到哪都能见到这个女人。一脚油门，本已渐慢的车子从景菲儿身边迅速通过。

望着远去的车子，景菲儿颓然蹲下去。

许宇从后视镜里望着又成模糊一团的景菲儿，脚下的油门一点点松起，他离开之后这个女人又经历了什么？她脚上居然只有一只鞋子。

她虽然很欠抽，但作为男人，如果就这么离开，太不爷们！许宇用充足的理由说服自己，倒车回去，驶回景菲儿身前，降下副驾玻璃，“上车。”

见是许宇，景菲儿迟疑着不愿上车，“能借一下电话吗？”

许宇掏出电话正要递出，突然想起郭铭志和乔彬的埋怨，又把手机装回去，“打给杨杨和周薇薇？！深更半夜再祸害两家人不得安宁。想回家就上车，手机不借。”

景菲儿只好上车，“东湖湾，丽秀苑。”

车行一路，许宇目光直视前方，四十分钟时间，别说交流了，一眼都不看景菲儿，甚至连副驾旁边的后视镜都不愿去看。景菲儿本就是十分知趣的人，心里又藏着事，更不愿开口。

到达丽秀苑，听保安说外车不能进，许宇直接停在大门口，默等景菲儿下车。

景菲儿看看自己的光脚，低声求许宇，“业主在车上，保安允许外车进出，我的脚实在不方便，能不能把我送到楼下？”

许宇探身从后座购物袋子里拿出一双斩新的男式拖鞋，扔给景菲儿后仍目注着前方，显然，意思是送到小区门口已经仁至义尽。

景菲儿咬咬牙，“我不想保安们看到我这样，算我求你。”

许宇转过头，冷冷望向景菲儿的脚。这一望再也移不开目光，她光裸着的脚背皮肤竟然是近乎透明的白皙，所以脚边的血迹尤为显眼。这个女人上他的车前到底跑了多远，难道是从永和伯爵跑到了回市区的路口？

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自己的脚，景菲儿羞窘地把脚向旁边缩去，“对不起，我会尽快赔你一套新垫子。求你，送我到楼下……。”

她前夫是个混蛋！许宇暗自生自己气，即使这个女人很讨厌，可身为男人，他怎么可以故意在那混蛋面前对她落井下石，那个混蛋又对她做了什么，使得她跑也要跑回市区。虽说是无意的，但他怎么可以犯这种错，满腔自责之下，他调转让车头往最后的医院飞驰而去。

景菲儿意外，“我们去哪？”

“医院。”许宇口气生硬，“脚伤如果不处理会感染。”

“不用了，我家有碘伏和绷带……。”

许宇一个急刹，车停在马路中央，“下车。”

景菲儿咬咬牙，“还是医生比较专业。麻烦你把我送到医院。”

许宇一脚油门，车子快速向最近的一家医院驶去。

郭铭志心里有事，一夜噩梦。

清晨，从噩梦中惊醒，一摸身边竟然没人，误以为周薇薇在阳台跑步机上锻炼，跳下床冲出卧室直奔阳台。

一位中年阿姨从厨房里出来，“是找果果妈吧？！她出去跑步了。”

“阿姨，你怎么来了？”果儿小时候，这位阿姨是周薇薇请的不住家保姆，每天早上八点工作到晚上八点。果儿一岁时，为节约开支，周薇薇辞了她。现在她突然出现在家里，郭铭志感觉很不好。

“果儿妈前几天给我打电话，让我这个月初来上班。”阿姨边说边往厨房里走，“果果爸，果果妈说她今天上午有事，让你在家陪果果。”

郭铭志眼睛瞪得滚圆，“她不回来吃早餐？”

“果果妈说想把减肥搞彻底，仅靠锻炼是不够的。”

“她要节食？！”

阿姨点头。

这一刻，郭铭志觉得一万头草泥马从心里奔腾而过，他有些缓不过来神。

果果把爸爸的办公室当成自己的游乐场，各种办公文具变身为儿童玩具。全部玩过来一遍后，拿出随身携带的油画棒，满屋子找可以供她涂色的纸张。

“果果，出去和助理姐姐玩好不好？”

“不好。”果果一抬脸，看到郭铭志办公的桌子上有一摞色彩明亮的图纸，爬到郭铭志膝头，一把抓到手里，“果果要涂色。”

这是设计部刚送来的两个月后一场婚礼的策划，郭铭志慌忙去夺，果果不撒手，父女俩开始拉锯战。

“果果乖，这是爸爸工作要用的图纸，不能涂。”

果果人小鬼大，“爸爸乖，果果涂漂亮了就还给你。”

“果果！”

“爸爸！”

最上面一张图纸已经破角，怀里的小情人吼不得打不得的，郭铭志欲哭无泪，“果果，除了不能涂这些图纸，你要什么都可以！”

果果眼睛骨碌转，“爸爸不骗人。”

“骗人是小狗。”

“果果小，爸爸大。骗人是大狗。”

“好好好。是大狗。”

“拉勾。”

见果果撒手，郭铭志赶紧把图纸锁进抽屉里，这才和女儿拉勾，“果果想干什么？”

“吃肯德鸡。”

周薇薇三令五申不让女儿吃垃圾食品，郭铭志心里不停斗争，在做大狗与拒绝女儿间做艰难选择。

果果跳下膝头欢呼，“要吃肯德鸡喽！”

算了！女儿难得和自己这么亲近，违抗一次媳妇的命令，偷偷带女儿去吃一次！想到这里，郭铭志露出轻松的笑容，“走，闺女，爸带你去吃。”

父女俩还没走出办公室，周薇薇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带着一阵风推门而入，“我来了！……你们父女俩去哪？”

“爸爸带我……。”

郭铭志赶紧截住女儿的话头，“带果果去找你啊！薇薇，你瞧瞧果果把我这里翻腾成什么样子了，还有桌上的图纸，那可是两个月后何洁的婚礼，知道何洁是谁吧，婚姻策划书差点被她当成涂色工具了。”

“你这才带半天就满嘴牢骚，我都带两年了也没给你诉过苦，郭铭志，这几年我就是把你解放的太彻底了。别忘了，你不仅是这间婚礼策划工作室的负责人，还身兼丈夫、父亲两重角色。”周薇薇把手里的袋子扔到窗前沙发上，“来，果果，告诉妈妈，爸爸这里好不好？”

果果不满意妈妈的突然到来打乱了她和爸爸的计划，“不是说好今天爸爸带果果嘛！妈妈，你先回家，我今天要和爸爸在一起。”

周薇薇得意，“瞧，小丫头还是喜欢和爸爸在一起。得嘞，这些袋子你晚上载回家，我继续逛街去。”

郭铭志忘了女儿还眼巴巴等着自己，他一心想把粘人的小尾巴甩给妻子，“别介。我下午有个分析会，资料还没看完，你先带果果回家……。”

“晚上早点回家，我要去小区会所游泳。”周薇薇拉起果果的手就准备走，小姑娘瞅着爸爸，希望爸爸出言挽留自己，到门口还没见郭铭志有反应，憋不住委屈，撇嘴大哭，“我要吃肯德鸡，我要吃肯德鸡……。”

“垃圾食品吃多了会不漂亮，果果乖……。”周薇薇边哄女儿边狐疑地瞅向郭铭志，郭铭志心虚地坐到班台后假装处理工作。

果果泪汪汪控诉周薇薇，“妈妈坏，不让果果吃炸鸡。”

周薇薇第一次从女儿嘴里说自己“坏”，她把这个结果直接归绺于郭铭志没有原则的纵容与宠爱，“郭铭志，告诉你多少次了，杜绝孩子吃垃圾食品。”

“再不把她带出去，设计图纸就毁了。”

“你现在眼里心里除了生意还有其他的吗？”

“下次绝不许诺她不得了。”

“你……。”周薇薇气极。

“别吓着孩子了。”败下阵来的郭铭志用一贯的承认错误结束夫妻争论，“我以后会尽量多抽时间带果果，尽量不用不恰当的方式方法哄她，这一次确实是我不对，你先带果果回家，我晚上再向你做进一步深刻的检讨。”

“指望你还不如给孩子找家幼儿园呢。”周薇薇狠狠瞪一眼郭铭志，抱着女儿气哼哼往外走。

目送果果委屈的离开，郭铭志一屁股坐回老板椅上。看来育儿这项工作确实适合女性来做，因为对于男人来说这恁难了。这时候的他压根不知道妻子所说的找间幼儿园并不是随口说说，不知道妻子的减肥和频繁添置衣物都是有计划有目的的，是为了实现她即刻融入社会做的前期准备。他感到苦恼的是，妻子的情绪什么时候才会好转，家里正常的生活秩序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这时候，他的助理悄悄推开门，边走边收拾地上的文件纸屑，收拾到班台边，把手里的应聘员工资料递到郭铭志面前，“这是公司那边新入职员工资料。”

这事若搁在平时，郭铭志会一份一份仔细翻看，人尽其材是他的用人特点。可今天他满心烦躁，压根没看到最上面的一个赫然就是小唐，“交还给人力资源部存档吧。”

助理快速把果果随地乱扔的物品归放原地，然后拿着一摞子资料离去。

郭铭志不想坐以待毙，知彼知己才能继续享受家庭温暖，眼前想知道周薇薇真正想法只能依靠乔彬，让乔彬从杨杨身上打开缺口，掏出手机，“乔彬，有时间吗？”

周薇薇前往会所前上楼去找杨杨，准备邀她一起去。摁了几次门铃，杨杨家没反应，她直接转过身，去拍乔彬家的门，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应门，她下意识掏出手机拨号，拨出两个号后突然停下。周末时间，他们俩人都不在，不是回昌平就是在外面约会，她真是糊涂了。

周薇薇哪里想到郭铭志会背着她搞阴谋诡计，从会所回家没见到郭铭志，从保姆怀里接过睡熟的女儿，心头怒直窜脑门，不支持她减肥倒罢了，照顾女儿也不尽心，看来想从根本上解决他长期忽略家庭忽略她们母女的现状仅靠她自己改变是行不通的，要拟定一份详细的计划改造郭铭志，让他知道他在外面奋斗的目的就是为了她们母女，如果她们母女过的并不舒心，他的奋斗将没有任何意义。

把女儿放床上掖好被角后周薇薇去了保姆房间，知道郭铭志外出是找乔彬时她再次上楼去敲杨杨的门，让她诧异的是仍然没人应声开门，满心狐疑拨打杨杨手机，接电话的却是景菲儿，“杨杨在洗澡。”

周薇薇意外，“杨杨在你家。”

电话里，景菲儿声音慵懒，“她想帮我赶走这一屋子的寂寞。”

“为什么不叫上我。”

“你不用陪果儿了？”

“郭铭志在家啊。你们俩不像话，背着我单独行动。”

“他搞得定你们家果儿。”

“他必须搞得定，女儿又不是我自己生的，凭什么我自己管啊。你们俩不许睡，我现在就过去。”

电话里，景菲儿长长打个哈欠，“改天吧。今天我和薇薇准备睡了。”

“你们俩不够朋友。”周薇薇抓狂。

“改天带你和杨杨去个好地方作为补偿，行了吧？！”

“好，我录音留证据了啊，你们俩不许耍赖。”周薇薇气哼哼收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