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卢止戈与花自量两个男人在屋里，话头总是离不开江湖上那些个事。
“花兄，在下听闻，景潇山庄此番除了为庄主夫人办寿辰，其实更有深意，不知可否透露一二？”
“你说的是，为沈幸雪选婿？”花自量又歪回榻上，笑道：“不过是传言罢了。以我对那小丫头的了解，只要她自己没那意思，就算庄主真有此意，也是无可奈何的。”
“听你这么说，那位是个我行我素的大小姐啊。”卢止戈心想，大门派的小姐多有些嚣张跋扈，再听花自量这么一说，便在心里先给下了定义。
“谁说不是！”花自量咕哝道，“但她那样的姑娘得配世上最好的男子！“
“你该不会……“卢止戈话音未落便叫花自量急急打断。
“你可别瞎说，那是我妹妹！亲妹妹！“
卢止戈诧异道：“据我所知，沈庄主与沈夫人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花自量自酌一杯说道：“我当然不是师父生的。我爹娘死得早，师父看我孤身一人，便将我收在身边，当亲儿子教导，养恩大于天，我早就不记得爹娘得样子，对我来说，师父师娘就是我爹娘。可惜我却没能学成师父一星半点的功夫。”言语只间颇有些伤感。
“抱歉，让你想起伤心事了。”卢止戈没想到花自量看着玩世不恭，其实却极重感情。
“不说我了，你爹娘呢？“
“我娘几年前染病去世，我爹也不爱搭理我。”一句话便带过。倒是让花自量生了几分同时天涯伦落人之感。
“那你师承何门？”花自量见卢止戈不语又说道：“谁还没个不愿人知之事，你不说就当我没问。但你胜了八月，可见功夫了得！改日定要与我那师妹切磋一番。好让我见识一番！“
“师妹？“
“就是沈幸雪。“
卢止戈不禁笑了，心想，花自量估计是不喜那个大小姐的。要不然怎会明知他的功夫还让他与人姑娘家比试。但他免不了要打趣花自量的：“花二爷大可自己上。”
花自量一下装出怒不可遏的样子说道：“你明知我功夫差！竟然故意取笑我！“佯装要揍卢止戈。
卢止戈端起酒为二人斟满：“消气消气！喝酒喝酒！“
他当然知道，花自量功夫不行，但一手易容术却出神入化，这也是他为何觉着花自量重情的原因。怕花自量是自己不想学景潇山庄的功夫，他只愿学自家本事，这是他思念亡父亡母的方式吧。
两人聊得正是兴头，小石匆匆而来，在卢止戈身边，低声说道：“八月来了。”
这话花自量自然也听见了。他瞬间来了精神，大笑起来对卢止戈说：“看你如何是好！“说着便往外走，在门口刚好碰上八月。
“八月！巧啊！过几日山庄办宴，都来都来啊！哈哈！！卢楼主！再会！再会！“他对着卢止戈幸灾乐祸，他不可一世的样子，对八月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
果然八月没什么好脸色看着卢止戈说道：“卢公子，烟雨楼怕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丢下一句话便向外走去。立秋与处暑对卢止戈说道：“卢公子，师父请你上屋里一趟。”
卢止戈心中深深叹了口气，想着下次见到花自量定要收拾他，动作却未迟疑，随着立秋和处暑便往八月那去了。
“小石，谁让你来通知我的？”卢止戈轻声问，以他对小石的了解，那个榆木脑袋肯定想不到这一层的。小石四处张望一番，低声道：“是十月。她先见着了八月，就让我赶紧偷偷告诉公子。”
十月？
卢一舟和小石刚踏进八月屋内，立秋和处暑便关了门，点上灯。八月凌空一掌朝卢止戈呼去，卢止戈推开小石，生生接了一掌，八月手上动作却未停，随即又是一掌，卢止戈闪身躲过。
“八月！你先听我解释。”
八月没给卢止戈喘息，招招不停，直逼卢止戈要害，“卢少堡主！烟雨楼不是你卢家堡，可容你随意糟蹋！你是我带进烟雨楼的，那就按照规矩！我们比一场，输了！不送！”
卢止戈始料未及，八月气性竟这么大，少不了要让她打一顿出出气。索性也不顾其他，认认真真与八月较量起来，有什么打完一架再说不迟。
八月的功夫与立秋处暑不同，师徒三人人虽都学的是世间极难破解的招数，但立秋与处暑多是单招，虽不易破，但却无可后继。八月学这些招数多年，将许多招式融会贯通，再举一反三，确实叫人招架不得。
更何况这些招数来自各门各派，无迹可寻，卢止戈应对起来颇有些吃力。但心中却欣喜非常。他往日总听爹说卢家堡的功夫天下第一，但是堡里那些门徒全是他的手下败将，说起来，他这么大除了他爹真没遇到过对手。如今兴致勃勃的想在八月手上过把瘾。
两人过了十来招，八月也发现端倪，卢止戈虽每一招都像是避而不及，其实是游刃有余，他在引诱她出下一招。八月明白自己用了几分实力，自然也明白，她赢不了卢止戈。随即也冷静下来，收了攻势。
她对卢止戈说道：“卢少堡主，我敬你有几分本事，但你也不能坏了烟雨楼的规矩。“
卢止戈掸了掸衣摆，正色道：“我只问你一句，你若从来不知我是卢家堡之人，单凭我现如今的身份，能否全权代表烟雨楼？“
八月闻言，陷入深思，因为卢止戈卢少堡主的身份，八月确实高看他几分，若是除去那层身份。卢止戈不过是个赢了她，功夫了得的无名小子。就算成了名，也是烟雨楼给的名气。
“外人称我一声卢楼主，全是因为你八月。花自量不拿帖子来找你，是知道你不会应邀。所以才找上我，他无非是想着如果打通了我这层关系，日后再与你成就景潇山庄与烟雨楼的关系。可到底还得你点头才作数，不是吗？到时，你依然按照规矩便可。实在不行，你就索性说我不是烟雨楼的人，外人也无可指摘，毕竟卢楼主的名声，成也烟雨楼、败也烟雨楼。“卢止戈一言一语将心中计较娓娓道来。看着八月眉间戾气渐渐散去。
八月也是聪明人，一点即通。但是仍有顾虑，卢止戈的身份若是被有心知道……
卢止戈像似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继而说道：“若是有人知道了我的身份，你只当是被我蒙骗了。你是个女人，该柔弱便可柔弱些……“
卢止戈并未将话说满，八月也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强硬多年，倒是忘记自己还是个女子了。她瞧了眼卢止戈：“你倒是都考虑妥了。那我也得问一句，你为何要接景潇山庄的帖子？“
“这……“
“师父、十月来了。“立秋忽然道。
八月闻言，一拳打在卢止戈胳膊上：“你小子厉害啊，十月都使唤得动。“
十月方才瞧八月来势汹汹，便叫了小石赶紧去通知卢止戈。自己则去找了四月。她料定八月不会放过卢止戈，在这烟雨楼中，能说得动八月的，也只有四月那老家伙了。十月到时，四月正大杀四方。
“老四月！老四月！“
“别吵吵，死局！老身我马上就赢了！“
“老四月！我十万火急。你帮我！我把沉香木让你！“
四月闻言，眼中精光一现，笑嘻嘻道：“当真？不诓老身？“
十月一咬牙：“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四月嘴角一扬，嚷嚷道：“哎哟喂。人老了，不中用了。累了累了，改日再与各位下棋。小十月，快扶我躺下歇会。哎哟，头疼，哎哟……”四月一手扶额，一手拉着十月，装的像模像样。两人联手将客人轰散，四月便悠悠道：“说吧，什么事？”
“卢止戈接了花自量的帖子，给八月知道了。”十月没头没尾这么一句，但她知道，四月明白。那老家伙可精着呢。
四月眯起双眼，这是她琢磨时的习惯。“卢止戈自个儿跟着八月去的？”
“是，自个儿去的。”
四月转动着手上的扳指，许久不语，忽的睁开眼，对十月说：“你回屋带个香囊给卢止戈送去，就送咱们楼自己人用的。他只要收了就没事。“
十月稍等了会，确定四月没话了，才说道：“就这样？瞧八月的架势，肯定要将他赶走！“
四月颔首：“你想那小子留下，该不会有什么心思吧？”
“呸呸呸！”十月忙否认，这话可不能乱说，那可是个天大的误会呢：“姑且照你的法子试试。”说完就往外走去。走到门口忽然回头冲四月说：“我估摸着，卢止戈对一月该有些意思。”
看着十月姗姗走远，留下四月原地震惊。
十月紧赶慢赶拿着香囊，特来解救卢止戈，一来就看见八月揍了卢止戈一拳，卢止戈竟不还手。心想该不会来晚了？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巧啊，八月。”
八月心想可不巧么？这儿是我屋。
“卢止戈，你走的那么急做什么，香囊都落下了。”十月从袖兜里掏出一只香囊，黛紫色的绸缎料子，上头绣着几朵黄色的腊梅。
传言道，女子送男子香囊是表爱慕之意，若男子收了，便是接纳了这份心意。卢止戈不知十月打的主意，自然是不敢收的。
十月见卢止戈迟迟不收，不断朝他使眼色，最后急了：“你是瞧不上我做的香囊？！”
“不是！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卢止戈向八月求助。
八月心想，你在我面前能说会道，这会儿怎么不行。但卢止戈实在窘得不行。八月便道：“你收下吧。黄色腊梅是烟雨楼的标志。楼里人手一只，大家都是一样的。”
卢止戈如释重负，接过香囊：“谢过十月。”
这回便轮到十月一脸讶异，八月怎么劝卢止戈收下香囊？她不赶走卢止戈了？四月说收下就没事了，想来该是没事了？这事儿就这么了了？那就没自个儿什么事了？
“不用谢。收好了，可没多的了。你们继续，我回了。”可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待十月走后，八月道：“这可是巴巴来告诉我，她已经当你是自己人，生怕我为难你小子。请帖的事，我不管你，但烟雨楼里不管是一月或是十月，均是相依为命的姐妹。绝不能出现为了一个男人争风吃醋之事！“
这是暗示卢止戈，他的一举一动，八月都能知晓，他不准胡来。卢止戈笑道：“我与十月今日头一回见，她这般怕不是因为我。我与一月……此前有过一面之缘罢了。“
八月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不明白。你知道我的规矩就好。处暑，放了小石。“
小石自卢止戈与八月动手之时便想出手，却让处暑先一步点了穴。几个人聊了半天才想起他了。小石脖子都酸了。跟在卢止戈身后不住地揉。想着刚才离开时卢止戈跟他说得那句话——“我们这回才算真的住下了。“难不成小石之前住的都是假的？
“……师父，就是这样的。我看卢公子没事。便回来了。”小寒和大寒因得了一月的同意。十月让她们走时，她二人并未真走。刚好看到八月气势汹汹的将卢止戈带走。回来便说起此时。一月便让小寒再去看看。小寒再去时，十月刚巧来了，她便将所见一五一十告诉了一月。
“好，你下去歇着吧。”一月如是说。心中不禁想着，卢止戈你将八月与十月都笼络，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