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之:中华先贤人物故事汇【中宣部2022年主题出版重点出版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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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酒劝诫

崇祯六年(1633),王夫之考取生员(秀才)后,湖广提学佥事王志坚推荐他入学衡阳州学。与王夫之一同入州学的还有他的同窗好友郭凤跹、管嗣裘、夏汝弼等。

母亲谭氏给王夫之准备好了去州学所需的物品。王朝聘一再叮嘱道:“我儿进了州学,离乡试就不远了,在学业上可不能荒废。”王夫之边听,边点头。谭氏不满王朝聘的唠叨,嗔怪道:“你呀,年纪一大,话也多了,我儿几时荒废过学业?”王介之将谭氏递过来的包袱挎到肩上:“二老放心吧,小弟定会好好完成学业的。”王朝聘对王介之道:“你是上过州学的,要多照顾小弟。”王介之道:“爹,知道了。”

王介之将王夫之送到州学。

衡阳州学就在州衙旁边,有孔庙、讲堂、储藏室、藏书阁和刻书库等。王介之带着王夫之参观了州学。

安顿好王夫之之后,王介之当即返回。长兄一走,王夫之就将好友召集到了一起。

有一天,王夫之和三位好友特意找到州学负责学业的曹学谕(yù),以躬行实践为由向他请假。没想到这个曹学谕向来就不喜欢只知道读书的书呆子,听了王夫之的想法后欣然同意。曹学谕允许他们每天上午到州学报个到,其他时间可自行支配。

自那以后,王夫之差不多每天都会跟好友出去玩。但他们的考试成绩又都名列前茅。富家子弟包世美很不服气,他将王夫之等人的行踪和惹下的事端暗地里告诉曹学谕,可曹学谕每次听了都不以为然,这让包世美更加失落。

有一次,王夫之、管嗣裘、郭凤跹一走出州学,包世美就悄悄地跟在后面。

三个人在经过一个鱼摊时,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娘正在和一个卖鱼的中年男子争吵。中年男子头发蓬乱,胡子拉碴。

两人争吵的原因很简单,大娘买了中年男子的几条鱼,付了钱之后才发现有一条鱼已经发臭,就想退掉。中年男子不但不退钱,还说大娘想讹诈他。

王夫之等人本来是想经过菜市场去城外玩的。见到这种情形,王夫之不由自主地站住了。他先是嗅了嗅大娘竹篮里的鱼,又嗅了嗅中年男子没有卖完的鱼,还用手一边扒拉,一边仔细察看。

王夫之随手抓起一条鱼晃了晃道:“明明是你将发臭的鱼掺在新鲜的鱼中拿出来卖,闻一闻就知道了。”

中年男子生气地说:“就凭你们几个小兔崽子也敢到这里打抱不平?”

大娘对中年男子道:“你别为难这些孩子,鱼我不退了。”

大娘提起篮子正准备走,结果被王夫之拦住了:“大娘,是他存心在算计您,我一定帮你讨回公道。”

王夫之大声喊道:“诸位都过来评评理,这个人将发臭的鱼卖给这位大娘,他不但不退钱,还动手打人,这世上还有王法吗?”

周围的人像是没有听到王夫之的叫喊,居然无人过来。王夫之只听到一个老头的声音:“大明都快要变天了,哪还有什么王法。”

中年男子听老头这么一说更加嚣张:“听到了吧,连这老头都知道大明快要变天了。在这里,老子就是王法!”

王夫之原本打算迫使中年男子在众怒面前就范,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结果。由此看来,这中年男子在菜市场横行霸道已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们还是走吧。”管嗣裘提醒王夫之。

“想走?没那么容易。”中年男子警觉地看了管嗣裘一眼。

“你到底想怎样?”管嗣裘瞪大了眼睛。

“赔钱。今天要是没有一千文铜钱,谁也别想跑。”

一千文铜钱相当于一两白银。王夫之等人身上连一文钱也没有。

“我们要是不给呢?”王夫之问道。

“谅你们身上也没钱,没钱你们也敢替人出头,那就把人留下,让你们的家人拿钱来赎。”中年男子一把逮住王夫之,并找到一根绳子,准备将他捆起来。

“住手!”紧急关头,包世美出现在中年男子跟前,“不就是一千文钱吗?我给”。

包世美边说,边从钱袋里摸出一两白银。

中年男子看到包世美鼓胀的钱袋,眼睛一转,突然改口道:“老子刚才说的是每人一千文,这里是三个人,一共三千文。”

“无耻!”管嗣裘骂道。

包世美只好再掏出二两白银,中年男子这才把手松开。

两天后,王夫之打听到了中年男子的详细情况。中年男子姓萧,是个外地来的逃兵,逃到衡阳后以打鱼为生,每天打的鱼都拿到菜市场卖,没卖完的就掺在第二天打的鱼里一块卖。此人脾气暴躁又凶狠,凡是在他这里吃过亏的人都只能忍气吞声。王夫之悄悄跟着中年男子到了江边,记住了他的渔船的停放位置。再趁中年男子去卖鱼的时候,解开了渔船的缆绳,那渔船就顺着江水飘走了。

“解得好,对付这种人就应该这样!”郭凤跹拍手称快。“万一那人丢了吃饭的家伙找上门来怎么办?”管嗣裘不免有些担忧。“我在解绳子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看到,他没有证据,找过来我也不怕。”王夫之胸有成竹。

“你就不怕我去揭发你。”王介之推开门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大哥,你怎么来啦?”王夫之吓了一跳,才想起这天是长兄来州学探视的日子。

“大哥要是还不过来看看,只怕你会把天捅出个窟窿来。”王介之道。“大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王夫之刚想分辩,就被王介之打断了。

“我……”王夫之一时语塞。

“现在就跟我回家,有话你跟爹去说。”王介之道。

长这么大,王夫之还是第一次见长兄的神情这么严肃。

本以为父亲会狠狠责罚他,结果不但没有斥责,反而若无其事地把家人都叫到一起。母亲谭氏则忙个不停,刚泡好茶水,又端出温好的米酒。

王朝聘亲手给王夫之把酒斟上:“我儿尝尝,这是你母亲今年酿得最好的米酒。以前你年纪小,没让你喝,如今我儿已长大,可以喝了。”

王夫之还没开始喝,就感觉到脸有点发烫。他低声道:“爹爹,孩儿知错,请爹爹责罚。”

王朝聘笑道:“为父在你这个年纪也一样贪玩。我儿熟读十三经,为父自不必多言。”

王夫之面有愧色道:“是我有负于爹爹和兄长。”

这时,王廷聘走过来笑道:“士季曾言‘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侄儿尚且年幼,一切都为时未晚。”

王朝聘接着道:“孔子听闻季文子三思而后行,我儿若能如孔子所言,想必以后行事会更为稳妥。”

王廷聘又道:“继后金军攻破旅顺之后,农民军也已攻入四川,大明现在是腹背受敌,局势危机啊。”

王朝聘笑道:“为父在你这个年纪也一样贪玩。我儿熟读十三经,为父自不必多言。”

王朝聘也叹道:“《左传·昭公二十四年》有云:‘嫠(lí)不恤其纬,而忧宗周之陨’,我儿自当省之。”

王夫之明白父亲说这句话的意思。连寡妇都不怕纬纱少织不成布,而只怕亡国,更何况是堂堂七尺男儿。如今国难当头,可他却只知道贪玩,心里顿感羞愧不已。

到了晚上,王夫之一边听着窗外的风声,一边想着父亲和叔父的教导,除了羞愧之外,他的心里又多了一份责任,这份责任关乎国家兴亡和民族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