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田教授
这话一出口,我跟姚娜立马就啊一声喊了出来,音量没控制住,旁边的人以一种看到神经病的目光看着我们。
我尴尬一笑,挠挠头,然后严肃地问老贺:“你丫在哪里见过?”
问完,我在心里就质疑姚娜了,如果老贺见过这图片,那就证明这图片是烂大街的那种网络图片,跟姚娜的说辞完全对不上。
老贺看我们大惊小怪的样子,也是莫名其妙,他回忆了下,若有所思的说:“我不是见过这图片,我是见过这类似的花样,还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上个世纪,老贺的父亲下海经商,在中缅边境地区活动,先后从事过虫草跟玉石的生意。云南由于自身的气候山地条件,虫草的质量毕竟还是达不到XZ青海一带的标准,他父亲做了一段时间虫草生意便放弃了。
那个年代正是全国经济蓬勃发展的黄金时期,国内富商剧增。古人认为,天人合一,而人,生之短,石头却能不朽,石头在天地的滋养下,便会具备跟人一样的灵性。所以自原始社会开始,玉石一直被人们所钟爱,当成是权利与富贵的象征。国内的富商增多的同时,也刺激了玉石的消费。他父亲这次把握住了机会,成为比较早的一批玉石商人。
玉石跟古董从来不分家的,他父亲发迹之后,受到圈内人的影响,开始或多或少的收集古董来,可能他的目的不是用于收藏欣赏而是用于商业,不管目的如何,但凭着自身的经济实力跟人脉,他父亲多少也收了不少硬货。
以前中学时,我去过老贺家,绕过客厅,到了后屋能看到满室各种古件。我进屋前老贺就告诉我,他小时候打烂家里的一个瓷器摆件,还不是正品,只是一个后加彩(一种瓷器作伪的常用手法,在洗干净的旧器表面重新画彩再以低温焙烧,如在明清的素瓷上加贵重的珐琅彩,素三彩,斗彩等,以达到升值,伪盈利的目的),他父亲便差点打断他一条腿。虽然这故事有添油加醋的成分,但对于那时的我来说不亚于一个恐怖故事,导致我好一段时间去他家都战战兢兢的。
老贺继续说:“当时家里很多那些七七八八的古玩,我也没太在意那些,像这样的蛇刻纹样,我肯定见过,虽然是潦草的纹样,但用很简单的线条突出了蛇的巨大体型,跟这照片很像。”
听到老贺这么一说,我也就松了口气,暂时打消了对姚娜的怀疑。姚娜却没有我想的这么多,她听完后,眼睛里似乎都有淡淡的神采,前倾着身子,连忙继续问道:“贺先生,这个古玩具体的样子你还有印象么?”老贺随口一说,却没预料到姚娜这样的反应,他挠挠头,想了想说:“只记得是在一个陶器片上见到的,我只所以有印象,因为那陶器片上刻画的蛇也非常巨大,跟这张图片的初视觉效果一样,要说具体的,就真记不清了,毕竟还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姚娜哦了一下,微微失望,但还不死心,继续问道:“那您下次有机会再碰到这种类似的陶器的话,能通知下我么?”
老贺自然一口答应,说没问题,然后借故油腔滑调地问了姚娜的手机号码,问完后,对我狡黠一笑,我耸了耸肩,没做声。
由于姚娜跟田甜的父亲是约在下午,我们也不好提前去拜访,随便在麦当劳点些东西当中饭应付了事。我跟老贺埋头大吃,姚娜则对这些油炸食品嗤之以鼻,点了杯饮料后从包里拿出一个苹果。边吃边聊,不过隔行如隔山,说到古董,我们这仨人里没专业性的人才,聊了半天也没什么进展。
两点多的样子,我们驱车向北,前往海淀。到了学校,看到校门,老贺不由得啧啧,说这学校牛逼,感觉到有一大波学霸正在靠近。我心里倒是挺舒坦,田甜的父亲能在这个学校里教书,那应该也是有过硬的知识,起码这趟不会白来。根据田甜提供的地址,我们在校区的西北角找到了职工家属楼。这是一栋老式四层建筑,灰白色的墙壁,墙上挂满破败的爬山虎,很有年代的质感。
咚咚咚敲门,不一会儿,一个系着围裙的老太开了门,我们说明了来意,老太一脸慈祥,说,哦,原来是闺女的朋友,客气地邀我们进门。在客厅坐下,老太热情地帮我们泡茶。我大概扫视了眼,典型的小户型房间布局,卧室书房的门半开着,能瞥见部分,看样子并不如我所想的那样层层柜柜都堆满了书跟报刊,暖气片旁的窗台上放着一盆猫砂,但是没看到猫。茶还没凉透,一个带着黑框眼镜,头发银白,穿着一身朴素太极服的瘦高老头就进来了。我们仨看他这模样,均一想,正主来了,立马刷刷拘谨地起身。老头淡然地摆摆手,然后就大咧咧坐我们对面,我们还未及说话,老头掏出一包中华,给我们挨个递来烟,我跟老贺毕恭毕敬地双手接过来。点烟的时候,老贺悄悄地把头凑到我耳边来,轻轻地说:“雷哥,这老爷子有气势。”我嘴上没说,在心里暗暗赞同。
老头自顾自点了烟,姚娜率先说话:“田教授您好,我是那天跟您通过电话的小姚。”那老头点了点头,姚娜还准备继续说,老头挥了下手,说:“大概的情况我了解了,照片看看。”
照片刚递过去,田教授的老伴从屋内拿出一副老花眼镜给他戴上。出乎我们意料,原以为田教授好歹也得认真多看会,结果看了几秒张后就放下了照片,摘下老花眼镜,开口问我们:“你们读过《山海经》么?”
我们几个互相看了下,然后均摇头。田教授见状,也不觉得奇怪,似乎在他意料之中,嘬了口茶,慢吞吞跟我们说道:“现代的蛇,最大的无非也就是森蚺,网纹蟒之类的,至多不过十几米,但十几米也足够骇人了。但在古籍记载中,确有几十米长的蛇类。最远古的记载文学,都算是属于神话范畴。”
老头话没说完,老贺就打岔了:“神话?没想到成龙跟韩红还懂这些啊,牛逼啊。”
老贺说话前毫无征兆,我都来不及阻止。这话一出,全场就安静了,姚娜马上狠狠瞪了老贺一眼。田教授扭过头,我跟姚娜都紧张地看着这老头。
田教授看了眼老贺,没说话,把喝空了的茶杯慢吞吞递到老贺面前,老贺那一瞬间显然也是呆住了。我见状,忙用脚踢了踢老贺,老贺马上机灵地接过茶杯帮田教授倒满茶水。
老头接过茶杯,清了清嗓子接着说:“神话自然有一定程度上的虚构和夸张。但作为民间文学的源头,神话更多反映的是原始人类对于客观世界对于自然的认识,是一种反映现实的观念形态。任何艺术都是取材于现实生活,然后通过自觉或者不自觉地艺术加工而成。像神话里黄帝蚩尤之间的战争,经考证,历史上确有其事。《山海经》也不全是神话故事,严格上来说应该算一部有价值的地理著作。《山海经》里有不少关于大蛇的记载,比较详细地有烛阴跟巴蛇。”
听到这,我忍不住说道:“但是,田教授,我大致判断那张图片上的石层年代是第三纪,那个时候人类远远还没出现,更别说有记载了。”
老头停下来,转向我,正欲说话,门铃响了。老太在厨房忙事,姚娜便起身去开门。田甜依旧是一身学院风,深色牛仔裤浅色V领格纹毛衣。田甜刚进来,对田教授喊了声爸,老头眉眼间微露出了笑意呵呵应着,然后对我们打了个招呼,跑去卧室放下书包也来到客厅,挨着姚教授坐下。一老一小,看上去不像父女反而像孙女。不过经历了那场文化浩劫的人,尤其是知识分子,老来得子也正常。
“你们对图片年代判断相差不大,大体上是准确的。我理解你的意思。第三纪跟跟人类出现的时期相差太远,在这么漫长的一个阶段里,生物灭绝是一个非常普遍的自然适应现象。但也有特殊的物种,中华鲟,拉蒂迈鱼等,都经历了上亿年的岁月,板块运动,大气氧含量变化,冰期活动都没导致它们的灭绝。我认为,远古物种自有它独特的生活繁衍规律,尤其是某些特殊的物种,”老头接着前面的话说,“所以山海经里记载的蛇类,很有可能是从远古存活下来的蛇种,甚至,是至今都存在的蛇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