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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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雪下的东西

说罢,老板径直出门了,我们坐在店里喝茶取暖,茶是德钦当地的茶叶,直接采摘开水泡饮,不需要摇青跟发酵,喝起来别有韵味,满嘴生香。

我说“老贺,刚那老板跟你说啥啊?”

老贺笑笑:“还不是找向导呗,那老板看我这人这么孝顺,肯定得尽力帮我,最近向导不好找,他说他帮我努力去问问。”

姚娜喝了一口茶,问我们:“等会老板要实在找不到人,我们怎么进山?”

老贺不以为然,拍拍自己胸膛说:“娜娜啊,历史读的少吧,当年红军叔叔怎么过雪山草地的?当年装备比不得现在,实在不行,我们自己几个亲自上阵。”

姚娜自是比我心急,听老贺这么一说,表示赞同,几个年轻人血气方刚,没导游便没导游,车到山前自有路。

不一会儿,门一开,那店家就领着一个戴着毡帽的人来到我们面前。来人摘下帽子,一看就不是当地人,二十多的样子,汉人脸型,低眉顺目,肤色苍白,全然没有受到高原地区日照的影响。

老板帮我们介绍,这伙计叫凌风,早几年来到德钦谋生,当邮差经常往返山里,即便冬天,山里也还是要通信的,所以这个季节,除了些上了年纪的挑夫,便只有他识的路了。雪天路况很差,不过凌风经验很足的,别看他年轻,他可知道不少近道。

我们几个见到来人,自然是极其高兴,跟凌峰寒暄几句,谈拢价格后,便约定出发。户外装备我们早已准备妥当,凌风常年进出山里,自然有备而来。

说谈价格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形式工程,我们这一行人不缺钱又赶时间,凌风即便漫天要价,老贺跟姚娜自然也是会答应的。但出门在外还是多留个心眼好,谈谈价格,别让那凌风误认我们是有钱人,万一行到中途起了歹心,把我们丢在山里,那就不是闹着玩的。我跟老贺是两个男人,但姚娜是个女人,这种事还是不要遇见的好。

逛过很多驴友论坛,很多去XZ骑行的驴友就分享过经验。装备不要太露,车也不要太新,不要显得自己是有钱人。否则骑到人烟稀少的地方,总会冒出几个抢钱的,虽然不劫色不劫命,但也让人心情大糟。

说实话,凌风的价格有点高,但也不算离谱。这个月份进山,对得起这个价钱,只要保证速度跟安全,一切都好说。

时间紧迫,我们也是能不停就不停,谢别老板后就顶着风雪出门。此番前往虽然不必翻山横岭,但出了德钦县城没多久就进入了崎岖山道,山势说不上险峻,但雪天路滑且陡,稍不留意便摔个不留情。

老贺当过几年兵,这种行进情况对他来说一点都不恶劣,一路故意走得大步流星般,且在那瞎发神经乱唱:“雪霁天晴朗,腊梅处处香,骑驴坝桥过,铃儿响叮当,响叮当,响叮当,我们滑雪多快乐,我们坐在雪橇上,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看凌风跟姚娜都在默默赶路,我也懒得搭理他,让他瞎吼,但听到后面,听他把两首歌都唱混了,调子相当恶心,便实在忍不住了,弯腰攥个雪球就朝他扔过去。

啪一下砸中他后背,雪球簌簌而落,他没反应,继续唱,倒是姚娜注意到了声响,回头看向我,我耸耸肩,示意没事,然后继续赶路。

顺着山路向上,眼前开阔起来,出现一条河谷,蓝黑色的水从远处的山里流出来,顺着河谷又流出去。看满山雪封,这么一条河突兀地出现在白色的视野里,颇为生动活力。我问凌风:“这是什么河,冬天也不冰冻的么?”

凌风没回头,边赶路边说:“老板,这条河是芒玉河,算得上澜沧江的支流,这条河海拔位置较低,水流也急,只有最冷月的时候才冰封一段时间。冰封的时候来挖洞钓鱼最好玩了,很小的时候我常来芒玉河,那会气候更冷点,每年冰封时间也更长。”

“小时候?店家老板不是说你才来德钦几年么?”

“嗯,我是汉人出生,父母去世早,流落到云南,被寺里的喇嘛收养,喇嘛们对我很好。长大一点后,跟一个不太熟的表叔去外面的世界闯了几年,但想起来,还是觉得这边更适合我,我喜欢这里的宁静,所以又回来了。”

姚娜也听到我们聊天,没头没脑地插了句:“这边紫外线这么强,那你皮肤很好啊,怎么保养的?教教我呗。”

可能凌风一直没被问过这个问题,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摸了摸头。我就笑道,替他解围,让姚娜别刁难人家,人家单纯的很,可不比老贺那孙子。

走一半,地势拔高,风雪渐大,逐渐恶劣起来,铁灰的天幕就这么压在头顶,有种狰狞而原始的美感。突然怀念温暖如春的海滨别墅,这样的朔风凛凛的雪山深处让人觉得自然的无情跟人力的渺小。

幸好老贺不缺钱,感谢奢侈的始祖鸟户外衣,否则凭我的身体素质估计就该开始退缩了。风声呼呼袭耳,不太能听清老贺换了首什么鸟歌,但好歹能隐隐约约听见人声。本来觉得老贺嗓音大煞风景,但环境一恶劣,心里就多少有点慌,能听到那嗓音也难能可贵了。

埋头走路,走到途中,我正打算开口询问凌风还得多久到时,猛然觉得腰身一紧,差点站不住身子,老贺破烂的歌声顿停,我急忙抬头,风雪中能看到两个绰绰的人影,却看不到第三个人影,我心说,糟了。

向导凌风反应最为迅速,一深一浅地向我们聚拢来,风雪甚大,走近看一瞧,果然是老贺不见了,姚娜惊慌地乱喊,但漫天风雪,叫喊声一出匆匆便消散在风里。凌风截口说道:“别急,我们绳子都是串绑的,应该是滑倒了,附近没有山崖,滑不下去的。”

我隔着手套拍了拍姚娜的肩膀,制止她的惊慌,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打了个手势,顺着腰间绳子的扯力,我们三个一同往旁边寻去。

积雪不太深,但遮盖住一个倒地的人还是不成问题。我们三个顺着绳子,摸索着往右边移了不到十米,便发现躺倒在雪里的老贺。衣服装备厚重,在我的帮助下,老贺才骂骂咧咧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便骂道:“操,哪个狗日的绊了下我?"

这话一出口,我们其余三个人顿时楞在那,还想嘲讽下老贺的话都堵在我的喉咙里,整个世界突然好安静,像被关掉了声音,气氛变得特别凝重,刚刚,在这个雪地里,向导凌风走在最前面,其次是姚娜,然后是老贺,我殿后。我们均绑着户外绳,如果是凌风,那他一停顿下来,搞恶作剧,姚娜就会察觉到绳子少了牵引力。殿后的我,自然也不会跟傻逼一样做恶作剧冲上前去绊老贺一下,老贺却被“人”绊倒了,我顿时冷汗淋漓。

我环眼四顾,白色茫茫,什么动静都没有,偶尔有一声不知名的鸟叫,但这鸟叫声此刻听起来格外凄厉。我定了定神,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老贺没注意到我的反常,他抬起手,对我着我的帽子直直拍了下说:“雷哥,天气越冷你心思越活络啊,雪天赶路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啊,这次我可是身负重任的男人,苏老爷子还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等着我们呢,要不咱两换个位置,你走中间我走后面,省得你等下又来绊我。”

姚娜在旁怔怔看着,脸色忽青忽白,正欲打算跟老贺说明情况。忽见凌风目光逼来,对我们使了个眼色,示意我们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