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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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舟山(5)

车还停在那家叫SINGLE酒吧的停车场。

四人来到舟山还没找住处就来了这里,一起走进却没有一起走出。

车里放着几个人的东西,还有被遗忘了的哈拉。

郝远打开车门吓了一跳,座椅被咬出一个个窟窿,露出里面的海绵,到处都是狗毛、狗屎。

哈拉四仰八叉躺在后座上,一身灰白,它把骨灰坛打翻了。

郝远抖了抖哈拉,把车里的骨灰和狗毛扫到一起,装进了骨灰坛。之后从后备箱拿出几包狗粮,哈拉没有感受到多少温暖,这个顺序让它不满。

车开动了,哈拉看着食物,却没有冲动,它慢慢蹲起来,打量着空荡荡的车厢,叼着一盒罐头蹲在了副驾。

“现在就剩我自己了,你要么跟着我,要么就去做流浪狗。”

汪汪!汪汪!哈拉一边吃着,一边对郝远大叫,它把一条腿搭在骨灰坛上,似是以此威胁郝远。

郝远把车停下,打开副驾车门,哈拉赶紧把腿拿开,畏惧地看着车外,整只狗往里蹭了蹭,汪汪的叫声也没那么强烈了。

郝远说:“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再说她也不适合养狗,你还是跟着我混吧。”

哈拉发现了祁佳丽的包,像老鼠打洞似的,把整个脑袋都塞了进去,一件件化妆品都被它掏了出来,还有在成都赚的剩下的五千多块钱。那本《旧天堂》、所谓的“前任合影”以及那支口红,都散落出来。

还有两个烟盒拼起来大小的一个笔记本,封面写着Hesperis,郝远拿过来翻了翻,上面写着不少文字,涂改的痕迹很多。

你知道哈尔滨的电车吗?

我在电车里路过你。

你知道果戈里书店吗?

我在书店里看你。

你知道松花江吗?

我在松花江畔等你。

你知道平遥的夜景吗?

我在那个夜晚守着你。

你知道茶卡盐湖的倒影吗?

我在湖面凝视着你。

你知道315的寂寥吗?

我在车里盯着风马、风马中的你。

……

一个人的袒露就是这般无聊,

一个人的角落就是这般阴冷。

写又写不清、道也道不明,

总是不想说、总又意难平。

时而灯火阑珊,时而往事倾翻。

时而痛定思痛,时而背信辗转。

屁一样的话,还不如写写山海与菠萝。

非要押的韵,每个句点都是往事蹉跎。

又押上了,他妈的!

……

汪汪汪汪!哈利激烈地叫。

郝远把目光从笔记本移开,眼睛忽然瞪大了眼睛!

滋——

一声剧烈的刹车。

此时还未出城区,一个背着大麻袋的妇女横穿马路,郝远一身冷汗,那妇女离车头仅有不到两米,吓得低头闭眼,像个木桩。

“瞎了啊!找死吗!”

郝远长舒一口气下了车,看妇女愣愣站着,这也不是碰瓷的地段,“你没事吧?”

妇女很瘦,脸色很黑,头发掉了不少,有两颗银色的牙齿,不知是镶嵌不到位还是年久移位,外翻得很厉害。她穿着青紫色的薄衫,脚下是一双从前年代叫过的“旅游鞋”。

惊人的是她背上的麻袋,差不多能塞进一个成年人,一只手顺着肩膀往下坠,手背的青色血管分外突出。

好一阵子,妇女才活泛过来,“实在不好意思,我、我赶10点的大巴,所以着急了。”

妇女的口音郝远有些熟悉,与曾经遇到的那个牛乐相似,是北方西部的方言,“你去哪里?”

妇女说:“我这点钱能坐到哪里就到哪里,要不你带我也行,走完这些钱,你就把我放下。”

妇女换了个手,用那只勒得青一条白一条的手摸出来一把钱,有零有整,一百多块。

郝远问:“你要干什么?去哪里都行?”

妇女点了点头,“我想找个地方把这些贝壳卖了,你们年轻人懂得多,要是知道哪里好卖最好不过了。”

郝远说:“要是哪里都行的话,我可以带着你。”

“真的谢谢。”妇女赶忙把钱收回去,打开了后车门,先把贝壳麻袋放好,随后给自己腾出来一小块地方。

车再次开动,妇女问:“小伙子,你去哪?”

车速缓了下来,“后面有把吉他,吉他背面有张地图,你看看舟山之后是哪里?”

“厦门。”妇女拿起吉他说,“那里贝壳是不是很好卖?”

郝远一会儿调着空调,一会儿点着中控,“好卖。”

舟山到厦门,一路贴着海边走,妇女又问:“小伙子,都是海边,我能卖出贝壳吗?”

郝远问:“你会不会骗我?”

妇女疑惑,“你说什么?”

“你会不会骗我?”

“我骗你什么?为什么要骗你?”

郝远说:“你为什么不骗我?”

妇女整支胳膊搭在麻袋上,“小伙子,你什么意思?”

“比如我下车的时候,你趁机把车开走,比如你可以说我要挟你,让我百口莫辩,我遇到过很多这样的人。”

妇女显得很慌,她搓着手掌,伸头去看郝远的面庞,却怎么也只能看到少半个侧脸,她让郝远停车。

妇女下了车,可关门的时候麻袋的一角却夹在了车门里,车再一开动,麻袋像一个大球在公路上奔跑。

妇女忽然瘫在公路上,直到她看到贝壳一块块掉落出来才大叫着跑上去。白花花的贝壳像冰雹一样滚落,妇女捡起一块就揣进怀里,可她的衣服并不能兜住,上面放进去就从下面掉出来。

过往车辆碾碎了大量的贝壳,妇女嚎叫,“你这挨千刀的啊!”

车停了下来,妇女跑上前,忽然看到一张张红色钞票从车窗洒落下来,有的直接飞到她的怀中。

后面的车里冲出来很多人,妇女用贝壳砸他们,郝远盯着后视镜,车里忽然响起撕裂的歌曲,听得郝远哈哈大笑。

I believe I can fly,

I believe I can touch the sky,

I think about it every night and d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