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前三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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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男人的越軌

男人的越軌,

就等於有一個蘋果滾到他腳前。

男人會一腳踢開它,

還是拾起它來吃而已。

一直以來,我從沒有開餐館的念頭。

讀完大學,再半工半讀的學了兩年廚藝,在中環一家五星級酒店的西餐廳當起廚師助手,很快升任大廚。

兩年多前,酒店結業,忽然失業的我,像放人生的長假,拿着遣散費,跟女友阿悅去了一趟日本旅行後,每天坐在家中玩電腦看電視,偶爾才讀報紙看求職版。

我住在銅鑼灣區的一幢八層高的唐樓,喜歡它地方大樓底高租金廉宜,還有一部殘舊但尚可操作的電梯,一切得過且過,典型的男人獨居的理想蝸居。

住在我樓上的,是音樂人林以達。有一晚,他走到我家喝啤酒,醉得整個人癱坐在沙發的他,突然撐開雙眼,對我說:“阿一,在這裏做私房菜吧!”

“私房菜?”我聲音含糊:“你的意思是,我不找工作了嗎?”

“私房菜就是一份工作啊!你知不知甚麼叫私房菜啊?”

“我看過報紙的介紹,私房菜館好像要具備幾個條件:包括食物和環境也要有住家風味啦;沒有固定菜單,一切由大廚作主啦;還有,要預先訂位,不會接受walk-in的客人啦……我有說漏的嗎?”

“說漏了一項。”

“甚麼啊?”

“私房菜只做晚市啊!”阿達用手肘撞撞我問:“是一份好工作吧?”

我也醉得差不多了,憨笑着說:“真是好工作!”

翌日,我在房間裏宿醉未醒,朦朧間聽到客廳傳出異樣的聲音,我打開房門一看,有幾個陌生男人正努力地搬動着我的音響組合、電視和沙發等物件。

“阿一,多睡一會吧,我會清理現場了。”林以達在窗前輕輕撥動着電結他的弦線,身邊有一罐青島啤。我發覺他今天依舊沒有梳頭。

我走出走廊,看清楚這是甚麼單位,確定是四樓F座,問他在搞甚麼鬼?

“你要開私房菜館嘛,難道要食客來一個像狗屋般的地方進食嗎?”

我慘叫:“我何時贊成過開私房菜館?”

阿達咧着嘴巴笑了,露出參差不齊的齙牙,“你也沒有說反對嘛,是不是?”

“這個嘛……”我百詞莫辯。

兩個月後,“黃色廚房門”便開張了。

如果沒有“黃色廚房門”,我永遠不會遇上集集。

如今想來,所有的一切,都像準備與集集相遇似的。

情人節下午,林以達和他的同居女友曲奇三日兩夜旅行回來,我第一時間拉他到銅鑼灣街市買菜,告訴他:“我劈腿了!”

他大聲說:“你跟女朋友以外的女人上床了啊?”

看檔子的阿嬸聽到阿達的話,用鄙視的目光看我,我連忙把手上的雞塊放下,不買就走了。

“喂,我可不是得了蒙面歌王大賽冠軍,不用這麼張揚啊!”我拉他到一角問。

“你一向以道德君子自居嗎?”阿達斜盯着我。

“也不是。”我厭惡自己的說:“我覺得自己很對不起阿悅。”

“男人的越軌,就等於有一個蘋果滾到你腳前,你會一腳踢開它,還是拾起它來吃罷了。”

我思考着這位天才的話。

“況且,你不跟那個集集上床,她也會去尋找另一個目標啊。”

嗯,我也不敢說不會。

“也許,她會跟一個有妻子又有兒女的男人上床啊,而他也是個從不越軌的男人,一次的越軌就會使他拋妻棄子,家散人亡啊。”林以達:“你為了成全一個男人的家庭幸福而犧牲了自己,應該覺得自豪。”

“我應該被頒發烈士勳章嗎?”我沒好氣的說。

“喂,她走後你發現家中有甚麼不見了嗎?譬如電腦、手機、現金、大小傢具。”

“沒有啊,為何這樣問?”

“阿一,這個女人殊不簡單哦。”

“我倒覺得她很單純。”

“你們都有對方的電話了吧。”

“對,我們交換了電話號碼,那又怎樣?”

“有對方的聯絡方法,就不叫一夜情了。若不是一夜情,你就要預算為對方付出了。”阿達說:“她甚麼也不拿,就是證明她想要你的感情,多過你給她的物質。”

“這算是好,還是不好?”

“如果你趁女友不在時跟另一個女人來個一夜情,你只是在身體上越軌而已,第二天大清早,你便會歸心似箭,更加疼愛女友。”他朝我搖了搖頭,“但是,你沒那麼簡單,你不停想跟女友以外的另一個女人來很多個一夜情,表示你的心也越軌了。”

我和阿達走到魚販馮寶寶的魚檔買魚,馮寶寶是整個街市裏賣魚最足秤的老闆,我也欣賞他的細心。

當我由石硤尾的老家搬來銅鑼灣,第一次逛鵝頸橋街市,就留意到馮寶寶。雖然,他貌似做地盤的工人,粗魯不修邊幅,但如果你肯細看一下,他每次劏魚完畢,會把魚身殘餘的魚鱗和魚血沖洗乾淨;每次入袋前,盡量將水滴乾才去量重。

馮寶寶的女兒叫阿給。阿給曾告訴我,她父親挑剔的程度,令魚市場的人都怕了他,但又不敢不賣最上乘的貨色給他。我一直幻想,孔武有力、左臂上有個紋身的馮寶寶,真有可能帶備大刀去魚市場揀魚。

馮寶寶見到我這個熟客,問了我今晚會弄甚麼海鮮菜式,自動替我選取材料。

我見阿給不在魚檔內,我問:“阿給呢?”

“她在圖書館。”

“我去找她。”

“阿一,你到底是否想追求我女兒啊?”馮寶寶提着刀問。

我苦笑一下,“我已經講了很多次囉,我們只是好朋友啊。”

“阿給配不起你嗎?”

“不是這個問題,我已經有女朋友啊。”

“我知道,你女友叫阿悅嘛!”馮寶寶總是聽不明白,瞪大眼看我,“男人沒有多幾個女朋友,怎會知道誰最適合做老婆啊?”

我不知怎接口,阿達笑嘻嘻替我解窘:“寶寶,你放下屠刀才講啦!你想嚇死阿一嗎?”

我到街市上層的圖書館,遠遠嗅到一陣魚腥的味道,我就知道阿給必定在附近。

我在“飲食類”的書架前,看見一頭清爽短髮、像個小男孩的阿給。她手執一本硬皮書,口裏默唸甚麼。

我搶過她手中的書一看,書名是《如何吃得更講究》,我翻翻內頁,它教人怎樣才吃得更滋味,內裏對每一種食物都有着詳細分析,煮得好與壞會在味道上所構成的差別等等。

“你也打算學阿悅般,做一個食評家嗎?”

“我……隨便揭揭罷了。”阿給吞吞吐吐的說。

有人走過我們附近,用手掩住了鼻,但我假裝看不見,那些人真太膚淺。

“我今晚做新菜式,來我家試菜。”

我已習慣邀請她做我第一個人客了。

我用從街市買來的馬鈴薯,做了一道傳統意大利的家常料理,將菜擺到餐桌面前,對一直等待着我的阿給說:“給我一點意見吧,讚彈隨意。”

她把碟上各個部份一點一點的品嚐,慢慢咀嚼後,放下了叉子。

“怎樣了?”我擦擦手問。

“很好吃!馬鈴薯麵糰和新鮮的碎菜混在一起,配上這個醬汁,令人胃口大開!這道菜一定會大受食客們歡迎的啊。”

“如果要你評分,這道菜值幾多分?”

“九十分。”

“真的啊?”我興奮說。

“當然囉!”阿給反問:“你不相信我的話嗎?”

“為甚麼不相信。”我心裏很充實,“我真喜歡找你來試菜,你的評語總令我對自己的廚藝更有信心。”

阿給看我一眼問:“阿悅姐姐是美食評論家,她不可以嗎?”

“面對她,我甚麼實力也使不出來啊,煮甚麼菜也不能得心應手。”我對阿給說老實話:“原理,就像有個老師站在你面前注視你寫試卷,就算你信心十足,也無法集中精神吧。”

“你是說阿悅姐姐對你的評價給你太大壓力了嗎?”

“她本身的存在就是壓力了。”

我把碟子拉近自己,拿起叉子嚐嚐自己的製成品,真的好美味哦!也有可能,受到阿給的讚揚而加分。

“你已跟她生活了五年,甚麼壓力也該消化了啦?”

“嚴格來說,我沒有與她生活過,我們只是純粹拍拖了吧。”

“有甚麼分別呢?”

對一個初戀也未試過的十八歲女子來說,我用最簡單的方式說:

“拍拖的意思,該是“兩人覺得合拍便拖着對方了”。包括拖着對方的手、拖着對方的時間和青春啦,總之就是要跟那個人拖拖拉拉的吧。”

我意猶未盡的說下去:

“但是,與一個人生活就變了一件大事,你預了要“為對方而生、為對方而活”,也等於要奉獻出自己,容許對方納入自己各方面,連大氣也不能透一下啊。”

如果我一直跟阿悅疏離一點,她就不會常常來我家,久而久之彷彿成了這屋子的女主人……我大概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吧?

想着想着,我在心裏嘆口氣,居然又想起集集。

“難道,你不想與阿悅姐姐生活?”

“我也那樣想過……大概在拍拖後的兩年?我認為與她同居也行,甚至結婚也行啊,橫豎遲早會如此嘛。但那種衝動很快便消失了,大概彼此已渡過熱戀期了吧,我現在只想輕輕鬆鬆過日子——”說着說着,我笑問阿給:“喂,你問那麼多幹麼?不是阿悅叫你來套我口風的吧?”

“當然不是!”阿給一張臉漲紅。

這時候,門鐘響起,我以為阿達又來搗亂,看看防盜眼,卻發現門外站着的是集集,她正嚼口香糖,彷彿知道我正隔着門看她,抬起頭向防盜眼吹了一個好大的波波。

我呆了兩秒,不知如何是好的轉過頭來,對阿給說:“阿給,你迴避一下好嗎?”

阿給點一下頭,乖乖的躲進廁所內。

我在集集像彈奏般的接連按門鈴下,打開了木門,見到穿一件藍色吊帶衫的集集,我卻沒有拉開鐵閘。

“No.1!”集集一見到我便歡天喜地的笑問:“有沒有掛住我?”

我完全不懂回答,她來得太突然,我失去一切準備和她說話的預算。

“我打爆你個頭!快開門啊,我知道你女友不在家!”她用掌心拍打鐵閘。

“我不能讓你進來。”我神情木然地說。

她嚼着口香糖,嗡起鼻頭索了索,用神秘的聲音說:“你家裏有一大陣腥臭味,你不是殺了人玩藏屍吧?”

“我不是說笑,我們的事被我女朋友知道了。”

“哦。”集集的笑容從她臉上消失了,“你告訴了女友啊?”

“不,她發現了……總之,我們不能通電話了,也不能再見面了。”

“不要這樣吧,不快樂的該是我,我離開好了。”

我想說“再見”,但這句話像給甚麼咽住,我咬了咬牙說:“昨晚的事,真對不起。”

“不要緊啦,你也服侍得我很舒服!”集集似乎能了解我的話,向我努力一笑,“關上門吧,不用理我啦,我很快會離開。”

我凝視集集的臉,手已不知不覺放在鐵閘上,但我知道自己一拉開門的後果。

我逼令自己把手縮回,默默關上了木門。

我在門前垂下頭,到意識到可能是我最後一次見集集,我瞧向防盜眼,但外面已空無一人。

我頹然轉頭,阿給從廁所走出來,她知發生何事了。

“對不起,我偷偷看了她一眼。”阿給努力微笑一下,“她很漂亮。”

“嗯。”

“她很喜歡你。”

“嗯。”

“你也很喜歡她。”

我呆了半晌,“嗯。”

就在此際,我放在餐桌上的手機響起,是個短訊。

我走了,你不要為我擔心。

想親手送一份禮物給你,才會忍不住來找你。

如果我一直不找你,也許那一晚的事便不曾發生了。

我把那份禮物放在門外,不要給別人拿了,我會打爆你個頭!

希望你喜歡。

我打開門,見有一個誠品書店的紙袋擺在走廊的牆壁前。

我把紙袋打開了,是由Valentina Harris出品的名叫《Risotto!Risotto!》的書。它是得過“Best Cookery Award”的廚師用書。

我坐在客廳,一頁一頁地翻着,書內介紹的美食,圖文並茂,看得我馬上有用心下廚的衝動。

但是,對於送這本書給我的集集,我不知自己該作何感想。

其實,我很清楚集集在我心中的份量。

我喜歡她,喜歡得連我也害怕我自己起來。

最不可思議的是,跟集集上床後的情人節早上。

一覺醒來,有宿醉,整個人昏沉沉的,但我心裏就是清楚感受到,我與前一日的我判若兩人。

雖然,舊的生活仍會繼續,但我心裡卻湧起了一種新的希望。

我努力回憶起上一次,自己有這種希望,已是何時的事了呢?總有七八年時間吧?後來,當我讀大學、到酒店當廚師,開私房菜菜館,有過很多開心和不開心,但我再沒有那種“一切重新開始”的感受了。

我在睡房見不到集集,擔心她走了……她走了就不會再回來了吧?

我跑出客廳,卻見昨晚堆放在廚房內的碗碟都已洗好了。廁所傳出水聲,我叩叩門,為了想確定裏面是集集,我揚聲問:“喂,你在洗澡啊?”

“白癡!你起床了嗎?我做了早餐給你哦。”

是集集沒錯,我真害怕裏面的是阿悅,昨夜只是做了一場奇妙的夢。

“早餐在哪裏?”我喊道。

“微波爐,自己拿吧。記得叮熱才吃哦。”

打開微波爐一看,我看到碟上的煎蛋多士。

換作平時,我一定不會把它翻熱,而是把它取出,放進煎鍋內烤。但是,這畢竟是集集做給我的第一份早餐,我順服地用微波爐叮熱了它……原來也不致太難吃。

集集打開一道廁所門縫,“喂,我該用那條毛巾?”

“廁所內所有黃色的東西就是我的,你隨便用。”

“牙刷也可以用哦?”

“你不介意跟我共用一枝就可以了。”

“我為甚麼要介意?”

“我女朋友很介意,她說那不符合衛生。”我看着門縫的她,沒一點化妝的她,素顏也有種自然的美。“她是幹甚麼的啊?她做衛生幫的嗎?專門在街上捉那些亂拋垃圾的伯伯啊?”

我告訴集集,阿悅是跟我一起修讀廚藝課程時認識的,我畢業後去了當廚師,阿悅則在一家飲食雜誌社寫美食評論文章。

“咦?那麼,你女友豈不是會常常批評你嗎!”

“有時候吧,她會指出我有甚麼要改善的地方。”我對她說:“當然,她在雜誌內也因利乘便幫助了我不少,譬如替“黃色廚房門”做了一個專訪啦、又在她自己的專欄內盛讚我啦、每隔幾期也會提及一下我的名字,透過適量宣傳,大家也認識我這個人起來了。”

“你這樣說,好像自己毫無實力哦!但我覺得每個客人吃過你煮的東西,都會迷上你的啊!”集集用黃色大毛巾裹着身體,探出頭來,“喂,給我一件衣服!我才不要你女友穿過的!”

我取了一件男裝白色襯衫給她,她穿上後步出客廳,我忍不住不停凝視她。

一件簡單的衣服放在她身上,就像掛在一個人型活動衣架上,她把鈕扣到胸前第三顆,稍稍露出一邊鎖骨,一切都恰到好處。

不得不承認,她真是個天生的模特兒。

集集拉過一張椅子,坐在我面前,興致勃勃地問:“好吃嗎?”

“你第一次煮早餐?”我瞄了瞄她。

“對啊,真奇怪啊!哈哈哈,我給一個廚師煮了第一次早餐!”她靜靜的托着頭,用深情的目光看我,“我也把自己的第一次給了那個廚師!”

我差點把口裏的煎蛋噴出,咳嗽一陣子才說:“我知道,你不用強調了。”

“我痛死了,到現在還在痛呢。”她嗡一下鼻子,“我行catwalk時,可能要一拐一拐呢!”

“我已經盡量溫柔。”

“我打算把你從你女友手中搶過來!”

我揚起眉,看看托着腮盯着我的集集。

“講笑的啦,我現在才不想做任何人的女友呢。”她說:“我剛被男友甩掉了啊,我應該要傷心好一陣子。”

“為甚麼?”

“這才像失戀啊!”

我又無話可說了,努力的堆起笑容對她說:“快找個好男人。”

集集看看我,“就像你這樣的好男人?”

我把最後一口早餐吃完,“我?我沒甚麼好。”

“不會啦,女人都會愛上肯為她下廚的男人啊!”

我苦笑,“這麼說,我成為搶手貨了嗎?”

“所以,我才打算把你從你女友手中搶過來啊,可是……你看來卻是那麼喜歡她。”她站起來替我收拾碟子,瞪着我說:“開玩笑的啦,不要露出給嚇壞了的樣子嘛!我打爆你個頭!”

她提着碟子走到廚房去,我聽見開水喉的聲音和碗碟的碰撞聲,聽得驚心動魄,那都是法國製的高級餐具呢,但我又不敢去阻止。

我想,她真的獻出了很多個第一次,除了是第一次煮早餐,無疑也是第一次洗碗。

“我要走了囉。”集集從廚房走出來,她進房把牛仔褲套進自己修長的腿中,然後把自己昨天穿過的衣服一股腦的塞進自己的手袋裏,“恤衫送我,OK?”

“OK。”

我看着集集高挑的背影,不知自己該作何感想。

或者,我實在應該把昨晚當成一場豔遇看待的……不,當成豔遇太沉重。我和集集會上床的原因,該是:我和她也希望找一個異性的軀體驅除一晚的寂寞。

只要我懂得這麼想,又或許,假如我能把昨晚想成一對男女之間純粹的歡愉,我便可毫無難度的放下一切。

集集披起了紅黑相間的外套,我送她出門口,她在門外轉身看我,用惘然若失的神情看我,“拜拜囉。”

“拜拜。”我努力朝她微笑,指指她領口,“要多扣上一粒嗎?”

她這樣一個大V領走出街,男人都可隱約見到她淺藍色的胸圍。

集集哦了一聲,垂低頭把胸前的鈕扣多扣一顆,抬起眼問:“還要再扣一粒嗎?”

我審視她,真的沒問題了。

但我心頭有一種好可怕的感覺,總覺得她一走出我視線範圍,就會被其他男人欺負和傷害。

“OK了,拜拜。”

不OK的,其實是我吧。

“拜拜。”她忽然會心微笑,然後又收斂了笑容。

“甚麼啊?”

“我以為在臨走前,你一定會說:“昨晚,真對不起啊!”我也預了要回答:“不要緊的啦,你也服侍得我很舒服啊!”跟着,我倆便可以永遠不見了。”

“你想我這樣說嗎?”我忽然有點生氣,“我不會這樣說!”

“那才像話嘛!如果你這樣說,我會打爆你個頭!”

我的心情放鬆下來,我老實問:“我們還會繼續嗎?”我發覺自己根本不想放走她。

“你指哪個方面啊?”

我瞪大眼,“甚麼哪個方面啊?就是任何方面啊!”她在想甚麼,她以為我只想跟她繼續上床嗎?

她遞手機給我,我按下自己手機號碼。她取回手機問:“對啊,你叫甚麼名字?”

我告訴她我叫黃貫一,她在手機按下甚麼,然後給我看看,“這個滿意嗎?”

我看到自己的名稱是:No.1。

我滿足的笑了。

她對我正式的說:“拜拜。”

“拜拜。”

“不捨得你哦。”她的神情有些落寞。

“那怎麼辦?”我苦笑地問。

她湊過頭來,閉起了雙目,用力吻一下我嘴唇,然後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這樣好得多了!”

關上門後,我在客廳默默打掃,等阿悅回港。我的手機響起來,是一個我不認識的來電顯示,我接聽了,是集集的聲音:“我只是打來確定一下。”

“確定甚麼?”

“我們還會繼續。”

“你以為我會給你假號碼?”

“不是啦,我只希望讓你也知道我號碼。”

“我會記住了。”

我聽到話筒傳來“啾”的一聲,她問:“聽到嗎?”

“那是甚麼啊?”我明知故問。

“一個吻。”

“你剛剛才吻完我。”

“我又忍不住了嘛!”

我和她又糾纏了好一會才掛線,我心裏豁然開朗,一切的而且確有發生過。

而且,我知道……我們還會繼續。

我討厭失戀。

只要想到跟愛人之間一切將成為回憶,

便痛苦不堪。

我以為會思念對方很久,

可是為什麼從那一晚以後,

我想念的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