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超級迷糊影后

回到家中，江倩宜在抽屜裏取出一張DVD——《迷·失》導演私下複製給她作留念的DVD。她想看看自己在電影裏面的表現，是否值得獲取最佳女主角的獎項。

影后啊！這是多麼偉大的一項榮耀！尤其是自己從來沒期望過，這突如其來的“加冕”讓江倩宜至今無法相信。然後從下午開始，留言信箱、SMS、MSN、網頁留言板……祝賀信息如雪片紛飛，教她有種戰慄感。

為什麼會感到害怕？江倩宜想了許久，終於找到答案——或許這便是“高處不勝寒”的感覺吧！尤其突然置身山巔，並非憑實力一步一步攀上高處，便更容易掉下去、跌個粉身碎骨。

“巴林影后……巴林在哪兒啊？好像是在中東吧！”江倩宜把DVD塞進播映機，然後坐在沙發上。“再說我拿獎只是‘撞彩’[1]罷了！如果我真有潛質，那麼試試演戲也無妨，但要是……要是我根本沒有才能呢？”

無論多少次，看着電影畫面裏的自己，江倩宜仍然很不習慣。她拿着搖控器，喃喃說道：“充分表現出不知所措的感覺……真是這樣嗎？我不知道自己的角色原來是個迷茫少女耶！我可是很努力去扮演那個導演口中，面對不幸仍剛毅不屈的女孩子呢！惟一可以肯定的是，拍攝的時候我經常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巴林影展的評審大概誤解了江倩宜的演繹，反而覺得很滿意。江倩宜歎了口氣，回到自己的房間，坐在電腦桌前面。電腦屏幕顯示着以CK名義建立的個人網頁，江倩宜便在這裏擺放自創歌曲，也會利用留言板跟網友、樂迷交流。

當初Jessica就在這裏留言約她來見面，沒料到事情竟如此峯迴路轉。

江倩宜打開留言板，發現“朋友2號”有一個新留言。在許多曾經留言的樂迷中，江倩宜和朋友2號最談得來，甚至快樂與憂愁也會和對方分享——這是經過許多時日累積出來的信任，朋友2號只知道CK是網絡唱作歌手，江倩宜對朋友2號更是一無所知，他們卻在字裏行間看出對方的真心誠意。

這兩年江倩宜間或遇到挫折，朋友2號也有不開心的時候，大家透過網絡互勵互勉，儘管素未謀面，感覺已不只是網友那麼簡單。

不過，自從導演透露了江倩宜便是CK的秘密後，朋友2號應該知道她的真正身分了吧！“有些不公平啊！”江倩宜邊想邊觀看留言。

〈朋友2號說：恭喜你成為影后/^_^〉

果然呢！江倩宜歎了口氣，輕快地敲打着鍵盤，把今日發生的事全告訴了朋友2號。

〈CK說：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教我怎樣做好嗎？〉

〈朋友2號說：加油加油！！給你十個加油！！〉

看來朋友2號正在上網，立即便有了回應。

〈CK說：什麼意思？〉

〈朋友2號說：你曾經說過不會再缺乏自信/只會勇往直前〉

〈CK說：我說的是唱歌/冏〉

〈朋友2號說：都一樣！/問題是你想不想幹/想幹便不要猶豫〉

江倩宜看着電腦屏幕，覺得朋友2號的想法太簡單，但卻和楊保羅、Jessica的意見不謀而合。她沒有第一時間回覆，朋友2號卻又有新留言。

〈朋友2號說：許多人的工作也包括不同範疇/何況演戲和唱歌屬相同性質吧？/聽說許多藝人也是同時兼顧歌、影、視的“多棲動物”/^_^〉

〈CK說：我不想當藝人或偶像 並非只要是娛樂圈便什麼也可以〉

〈朋友2號說：你演戲時候覺得開心嗎？〉

朋友2號的問題跟楊保羅很相似，卻似乎比較容易回答。回想那段日子，整個拍攝團隊一起努力，江倩宜也很有興趣鑽研角色，然後期待着電影上映……

江倩宜就是這麼一個女生，有名的問題少女，凡事均要想通想透，不容許有半點含糊——暑假玩玩還可以，要簽約成為演員，當然不能馬虎了事啦！

經過整夜的捫心自問，大清早從被窩中爬出來，她已有了答案。

“開心……拍電影時候的確很開心！”

“冠軍娛樂事業”的辦公室裏頭，江倩宜在Jessica的見證下正式跟楊保羅簽約。楊保羅擁有自己的經理人公司，但和“冠軍”有良好合作關係，立即便代江倩宜跟“冠軍”多簽了兩部片約。

“你雖然在巴林影展奪獎，其實演技仍然稚嫩，有很大的進步空間……但我看中的是你的可塑性！”

“可塑性？”江倩宜不是第一次聽楊保羅這麼說。

“我們有武打女星、擅長愛情片的清純女星、能演藝術片的氣質女星。你什麼都不是，但正因如此，反而什麼都可以嘗試。你給人一種很清新的感覺，那種近乎無知的純潔，不是一般愛情片主角可以相比……”

“嗄？我想問‘近乎無知’到底是什麼意思？”

“不要在意這種小事！”楊保羅避而不答，說道，“我看出你未必掌握到《迷·失》裏的角色，只是那種迷茫感恰如其分，感動了觀眾……這可說是‘碰巧遇着好角色’的典型例子。”更糟糕的是，江倩宜把角色完全演錯了，卻歪打正着得到評審的欣賞。

Jessica說道：“我們‘冠軍’主要專注於唱片業務，偶爾才為歌手開拍電影。保羅則以電影為主，而且和荷里活關係密切，對你在電影方面的發展很有幫助！”

楊保羅點了點頭，說道：“明天就有一部電影進行試鏡，你剛好能夠趕及……”

江倩宜呆了一呆，問道：“剛才不是簽了電影合約嗎？怎麼還要試鏡？”

楊保羅失笑道：“電影不比唱歌容易啊！即使簽了經理人合約，也要倚靠實力取得工作機會。將來‘冠軍’自會為你編寫劇本，但現在這種籌備經年的超級大製作，是要由演員自己去競爭……老實告訴你，我對你能否取得這部電影的角色可沒多少信心，你去試鏡不過是吸取經驗，也讓你見識一下電影的殘酷！”頓了一頓，楊保羅又道：“我說過你要把握機會，並不代表機會垂手可得啊！”

江倩宜以手加額，不禁怪責自己的天真。Jessica在旁邊安慰道：“Cindy也不是全沒機會。聽說這部電影打算起用新人，而且風格和《迷·失》相近……所以Cindy也有優勢！電影由著名導演王大偉執導，並得到雄厚的資金支持，未開拍已引起廣泛關注，是競逐下一屆康城影展和柏林影展的大熱門。要知道王大偉的藝術片早已蜚聲國際，他更被譽為香港最成功的導演之一，如果Cindy要真當上女主角，很有機會成為貨真價實的影后！”

Jessica的說法像是揶揄江倩宜的巴林影后獎項並非貨真價實般。楊保羅聳了聳肩，道：“拍電影並非為了拿獎，那只是一個bonus。每年奧斯卡頒獎禮只有一齣最佳電影，難道其他電影便拍得不好？況且除了女主角，尚有其他角色可供你發揮，你要是能夠參與王大偉的電影，哪怕是跑龍套也獲益良多！”

結果，江倩宜從楊保羅手中接過劇本，還有一天時間準備如此重要的試鏡。

江倩宜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家中，躺在牀上爬不起來。她花了大半天時間在圖書館尋找有關演戲的書本，結果一無所獲，打算回家上網，利用搜尋器尋找資料。

好不容易坐到電腦前面，抓着滑鼠拖拖拉拉，終於在互聯網上找到“方法演技”四字。

〈朋友2號說：方法演技是透過親身體驗/捕捉模仿對象的特徵和舉措/甚至完全代入角色裏面/著名荷里活演員阿爾柏仙奴更曾經為此而當上的士司機〉

〈朋友2號說：雖然演戲便是作假/但寫實電影卻要假可亂真/對角色缺乏了解/演技再好也不可能演得傳神〉

朋友2號對方法演技的解釋可謂簡明扼要，教問他意見的江倩宜恍如醍醐灌頂。她打開劇本，望着裏面的文字，卻搖頭說道：“不過……也有些電影角色是無法體驗的啦！”

王大偉執導的藝術片，題材往往來自現實社會，譬如這劇本裏面的角色便是一個學生。江倩宜不久前還在唸書，對她來說應該沒難度吧！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劇本裏面對角色的描述除了“學生”二字，就只有兩個句子：“因感情問題導致自信心崩潰，出現身分認同危機。”

至於試鏡用的五句對白，分別是“咦”、“你是誰”、“我是誰”、“為什麼”和“真的嗎”。

“這算哪門子的劇本？還是什麼‘煎蛋方見廚藝’的道理，越是簡單的對白越見真章？”

第二天中午，江倩宜依約前去電影製作單位租用的場地。進行試鏡的劇場外面，十餘個女生或站或坐，有的低着頭不知想些什麼，有的唸唸有詞似在溫習劇本，也有的談笑風生旁若無人，卻是想要舒緩一下緊張情緒。

這些女生江倩宜依稀都認得——雖說是新人，但總也有些演出經驗吧！

既然是試鏡，江倩宜早料到會有其他競爭者。這裏的所有女生均會施展渾身解數去奪取角色，江倩宜卻連半點把握也沒有。她花了一整晚時間反覆背熟五句對白，至少她有自信試鏡時候不會忘記台詞。

江倩宜剛剛坐下來，立即便有一個打扮入時的女生走近，上下打量着她。江倩宜認得這個女生叫林綾，出道不久便在香港一個頒獎禮中奪得最佳新演員、最佳女配角！林綾年紀雖輕，卻已擁有三、四年演戲經驗，在電影圈薄有名氣，難道她也要參與試鏡？

“你便是那個巴林影后？”難得林綾也知道江倩宜，讓她真正感受到成名的威力。林綾說道：“想不到你會想要爭取這個角色！”

“不、不是的！我……”

“你還沒試鏡吧？”林綾見江倩宜點頭，問她道，“你打算怎麼演？”

林綾剛剛完成了試鏡，離開時候見到江倩宜，於是上前搭訕。江倩宜自知有許多不足，正好趁此機會聽取林綾的意見，何況她已演過了，更不怕和她分享。

“你這樣會不會太表面？”林綾只聽了一半，忍不住說道，“好像你用‘突然發現無法想像的事’來演繹那句‘咦’的對白，那是沒錯……但就這樣完結，哪有驚喜可言？只不過是學校戲劇學會的水平罷了。”

“嗄？那應該怎辦？”江倩宜驚問。

“我們是專業演員，要懂得在角色之上添加屬於自己的東西……這個所謂劇本沒有上文下理，你要自己建構場景……譬如‘無法想像的事’，到底是什麼事？再說這五句對白不一定便是五場戲，你可以再創造，將之串連成一段戲，中間的轉折也要考慮……”

江倩宜聽得一頭霧水，需要時間來消化。林綾解釋道：“譬如我說‘咦’，表情由詫異、迷茫，然後到恍然大悟，這才是完完整整的一場戲嘛！又譬如那句‘你是誰’，你覺得應該充滿警戒心……這個想法不錯，但為什麼要抱持警戒心？只因為對方是陌生人？我將對方想像成相熟的人，卻發現他突然變了，變得好像另一個人似的，提出的反問便顯得更有力。”

至於“我是誰”那句對白，林綾認為象徵了身分認同危機，要帶出一種無處容身的感覺……這些都是江倩宜所未想過的見解，不禁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林綾掠了掠髮鬢，笑道：“怎麼了？作為巴林影后，你的演技太遜了吧？”

江倩宜騰地飛紅了臉，低頭不敢說話。

林綾神情似十分滿意，嘿聲笑道：“我告訴你這些，並非因為我是好人；我只是要你知道，好像你這種門外漢，還沒資格談演戲！”

江倩宜詫異地望着林綾，一時間不懂得反應。這時候有工作人員叫喚江倩宜的名字，她慌忙站了起身，撇下林綾跟着工作人員走進劇場。

面對包括名導演王大偉在內的七、八個評審，江倩宜很懷疑自己憑什麼站在那裏。“我實在太天真了。只不過在閒暇時候拍了一齣電影，便以為自己可以在電影圈發展……和林綾相比，我還差得遠呢！楊先生沒期望我取得角色，要我前來吸取經驗……可惜我連林綾的說話也消化不了。”

試鏡很快便結束了，江倩宜黯然離開劇場——受到林綾影響，她連原來的水準也發揮不了，還忘了一句對白！

“慢着！”一個男人從劇場追了出來，在走廊叫住了江倩宜。江倩宜認得他是其中一位評審，好像是演藝學院的導師。

“不知道有什麼事？”江倩宜心中惴惴不安，囁嚅着問道。

“你好歹也是影后身分，剛才演得實在太差勁了，完全感受不到你的決心！”那個男人雙手叉腰、瞪着雙眼說道，“沒有在人前表演的信心、沒有在人前表演的慾望，你就不應該站在這裏！”

“對不起，我沒有預備好……”江倩宜心裏頭咯噔一聲，幾乎想要哭出來，“以前我參加‘出奇一叮’的時候，也試過腦袋一片空白。我以為自己已經克服了，豈料今天還是……”

“我看過你的資料，知道你是網絡歌手。”那男人問江倩宜道，“你喜歡唱歌吧？即使沒有表演慾也可以躲在網上分享，演戲卻是另一回事。缺乏表現自己的慾望，如何能夠在人前扮演不同角色？”

先前拍攝《迷·失》時，拍攝團隊才七、八人，而且都是相熟的朋友。如今單是負責評審的已有七、八人，附近還有數個工作人員，眾目睽睽之下教她無法集中精神。

尤其這是試鏡，江倩宜覺得所有人都在找自己的錯處，自然加倍的提心吊膽。

那個男人吁了口氣，語調變得輕鬆起來：“我剛才聽工作人員說了，林綾對你做過些什麼吧？不過這也是你自己的問題，不能成為演得差勁的原因。這個圈子競爭很大，有時候需要踩在別人肩背往上爬，我相信還有許多人希望你演得不好，等着落井下石！”

江倩宜略低一下頭又倔強地昂起來，說：“我不以為人性如你所說的那麼壞，即使林綾也……我只想做好本分，不會去傷害別人，也不相信別人會傷害我！”

那人打量着她，哼聲道：“你真的這樣想？”

江倩宜用力點頭。她已非當日的天真女孩，明白現實世界需要許多妥協，但還是願意相信人性。那人嘴角一牽，笑道：“好吧！如果你不怕吃虧的話。”頓了一頓，他又說道，“最後，我不得不讚賞你……那句‘我是誰’演得很好啊！那種迷失自我、徬徨無助的心情，我絕對能夠感受得到，你果然擅長扮演這類角色。”

所謂“這類”角色，大概是指迷迷糊糊的感覺吧！儘管《迷·失》的角色設定是外柔內剛、堅毅不屈，評審和觀眾都以為她在演繹一個迷茫少女，導演卻將錯就錯，結果她因此奪獎，實在有愧於心。

這次江倩宜受了林綾影響，前面兩段戲演得一塌糊塗，教她想要落荒而逃。到了“我是誰”這句對白，由於她心情沮喪，心裏早質疑了自己幾十遍，這種內心的迷失“發於內而形於外”，配合一句近乎呼天搶地的“我是誰”，效果反而令人驚喜。

朋友2號曾提及的“方法演技”，是透過親身體驗掌握扮演對象的神韻，但內心世界又要如何處理？這次江倩宜誤打誤撞的演對了，難道以後也要經歷角色的喜怒哀樂，才會演得出色？

過了半個月，以王大偉導演為首的製作單位公布了試鏡結果。

第一女主角竟然是沒有試鏡的張瑾。張瑾已有十年演戲經驗，是公認其中一個演技最好的華人女演員，過去曾和王大偉多次合作，更因此獲得內地和台灣頒獎禮的影后殊榮。

第二女主角的戲分也很吃重，結果由林綾成功取得。林綾出道才三年，但演技獲得一致讚賞，可謂實至名歸。

男主角是懂得中文的韓國新星韓正浩，長得十分文秀。他們三人將會交織出一段盪氣迴腸的愛情故事。

王大偉是香港最成功的導演之一，擅長拍攝抽象難明的藝術電影，在國際影壇擁有崇高地位。和平常一樣，整部電影由構思劇本到正式拍攝，沒多少人知道他想拍出一個怎麼樣的故事，然而大家還是趨之若鶩，爭取機會參與拍攝。在公布角色名單的同時，王大偉亦簡介了電影的主題。“這是一齣史詩式愛情電影，暫名《愛世紀》。故事講述男女主角若即若離的愛情，因為女主角的妹妹介入而生出許多波瀾，終於在這個百年一遇的經濟危機中，男主角失去一切甚至因病去世，兩姊妹才明白到真愛所在……”

好老套。

不過王大偉自會運用獨特的拍攝技巧、剪接手法把這個平平無奇的故事重新演繹，讓人耳目一新。

為了炒作新聞、製造話題，公布演員名單的同時，製作單位已同時安排了連串宣傳活動，包括讓主要演員接受電視台訪問，亦會開放拍攝場地給記者作有限度採訪，務求電影能夠先聲奪人。製作單位甚至另外舉辦大型試鏡活動，公開挑選其他閒角。

正式開拍前兩天，江倩宜接到製作單位發出的通告，整個拍攝團隊將會前去出資拍攝的老闆家中用餐。對了！儘管電影由張瑾和林綾擔綱演出，江倩宜仍獲製作單位錄取，飾演電影中另一個角色，戲分僅次張、林兩人，算是一個重要的配角。

江倩宜仍舊不喜歡應酬，再說電影圈的傳聞委實太多，那位所謂的老闆出資開拍電影，和他們算是勞資關係嗎？大夥兒一起吃個飯有什麼得着？但江倩宜進入社會有兩年時間，累積了許多人生經驗，比起以前參加“出奇一叮”時要更成熟，明白到應酬也是工作的一部分，惟有當是把握機會和其他演員溝通吧！

那位老闆名字叫龍四，是個身材高大、臉容冷峻的中年男人。他是“輝龍實業”的董事長，坐擁億計身家，平常十分低調，不知道何時對電影產生興趣？

龍四位於黃泥涌道的五千呎複式豪宅，足夠招待數十人而不覺擠擁。

王大偉只逗留片刻便借故離開，由製片和助導陪着大家用餐。這頓晚餐的確豐盛，差不多吃盡鮑參翅肚，又有年份極佳的法國紅酒佐菜，大夥兒大概可以盡興而歸。令江倩宜感到意外的是，龍四除了勸大家吃喝，席間並不多言——她滿以為龍四突然插手電影，應該盼着和大家打交道，豈料龍四顯得有點沉默寡言，直至其女兒從興趣班回來，大家才見到他的笑容。

龍四女兒的名字叫欣欣，才八、九歲年紀，模樣兒十分可愛，難怪龍四一副“有女萬事足”的神情。

啊哈！喜歡電影的似乎是龍欣欣，她對沒能見到王大偉感到非常失望，幸好可以拿到韓正浩、張瑾和林綾的簽名，算是一個不錯的補償吧。

飯後眾人在大廳把酒言歡，江倩宜既不懂得喝酒，更不擅長應酬，所以便走到花園乘涼。正感無聊之際，忽然有人輕拍她肩膊。

“張、張瑾小姐？”

“不要這麼見外嘛！”張瑾掠了掠被風吹亂的長髮，微笑問道，“怎麼自個兒在這裏吹風？”

張瑾大約二十八、九歲，成名已久的她傳聞是個難以相處的“大牌”演員，因此突然被她搭訕教江倩宜受寵若驚。“我和大家只見過幾次面，也不知道要談些什麼。先前拍過一齣電影，但規模很小，只算是玩票性質……這是我第一次和許多陌生人合作，所以感覺有些尷尬。”

“雖說是玩票性質，結果你就拿了獎項。別人小看你的巴林影后，我卻不這麼以為。中港台頒獎禮的影后獎座還比較容易取得，要揚威國外就變得困難了。我也希望得到康城、柏林影展的青睞呢！巴林好歹算是中東國家，你已經衝出東亞了！”

“嗄？當影后真的那麼重要？”江倩宜好奇地問道。自她無端獲得巴林影后，經常受到別人揶揄，Jessica和楊保羅便勸她努力演戲，將來再奪影后獎項讓大家心悅誠服。江倩宜很懷疑演戲是否為了贏取影后？

“對我來說那是一種推動力，和跑步想得第一名、讀書想拿A等一樣。你可以同時喜歡跑步又享受獲獎的感覺，記住不要忘了本分就是了！”

“忘了本分？”

“歌手必須練好歌藝，演戲也是一樣……透過磨練提升自己的演技，抱有這種決心定可讓你更進一步。”張瑾似有深意地望着江倩宜說，“假如別人不認同你的實力，並不需要覺得難過，那只說明你尚有進步空間……記着，一個人可以進步，永遠也是一件好事。”

別人都說張瑾性格高傲孤僻，江倩宜現在才知道那不是事實——張瑾竟似有心開解她似的，出奇地是個可親的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