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與「空」的認知差異
另外,《繫辭下傳》還指出了《易經》說的是甚麼,我們人類又應如何處變。例如「剛柔者,立本者也」這一句,《易經》講到變動,最簡單有三原則:第一是「本」,第二是「時」,第三是「變」。掌握了這三個原則,去看《易經》的變動就容易得多了。何謂「本」?就是「剛爻」及「柔爻」,它們是一切《易經》變化的根本。《易經》何以會變?最重要的是「時」。今天認為宇宙是「時」「空」的混合體,有時便有空,有空便有時;但是遠古中國人寫成的《易經》,很早就知道同一個爻位中有「時」亦有「空」。即是說,愛因斯坦所提出的時空混合為一的說法,在《易經》的卦爻中是早已有了的哲理。這點前已講述,不贅。但在時空之中,《乾卦》「時」的作用較大,即天所代表的時間作用較大;《坤卦》則「空」的作用較大,即地所代表的空間作用較大。
但在《易經》來說,天大、抑或地大?不用說,一定是天較地大、陽大而陰小,所以在中國古人心目中,較重視時間多於空間。就是因為中國人重視時間,所以便重視歷史、重視家族的延綿。
時間是重要的,所以《易經》只講「時」。當說到「時」的時候,「空」就在其中。時間永遠在流逝、不能停止。在時間的流逝中,微小的陰陽變動,便由時間帶動產生大的變動。因此,「時」就是使剛柔爻自動自發的變動由隱微弱小至顯露強大的過程。事物微小時,我們不易察覺,當發展至大而明顯時,我們才會感受到它的變化。因此,要看爻的變動,最重要是看它的「時」。但「時」只是講出了變動的原理,到最後還要真正看出「變」,才是最終目的。因此,易卦的三個關鍵因素,簡單之極,就是「剛柔者,立本者也」、「變通者,趣時者也」等等所說的「本」、「時」和「變」。然而,人何以處變?「天下之動,貞夫一者也。」以「一」總「萬」;以「靜」制「動」。「一」字的內容表面看來似乎簡單,但細心分析,其含義極之豐富,需要各位自己細心去了解。
還有一點,馬王堆帛書《繫辭傳》有一句的文字和今本非常不同,這就是「禁民為非曰義」,帛書作「愛仁安行曰義」,即愛護仁德,安於實行德行就是「義」。因為儒家最關鍵性的道德是「仁」。身為一個統治者,最高治理國家之法就是實行仁德。因此,統治者最重要的是把儒家的仁德、即仁愛人民之心好好地展現在治理國家的任何事務上,並作為最高的原則。要求所有人民安於(樂意地)實踐德行,即安於實踐儒家的道德,實行做人應有的德行。在上者實行仁德的綱領,在下者實行仁德的條目,那麼這個國家便不需要刑罰,自然能夠治理得好,所以鄧球柏先生在注解帛書《繫辭傳》之時,特別強調帛書《繫辭傳》具備最濃厚的儒家思想。奇怪的是,陳鼓應教授的《周易今注今譯》提到這句之時,半字不提儒家,說到「仁德」,他只提出老子「天地不仁」之說。但要注意:這裡講的是「仁」,而不是「不仁」。另外,今本作「禁民為非」,這是不是儒家的精神?恐怕早期的儒家比較少講刑罰,但並不是不講,《論語‧為政》有云:「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但「禁民為非」這個句子則較為霸道了些,有點兒法家的味道。因此,可能是儒家明白到所謂「慈母多敗兒」的道理,有必要的時候需對罪犯施以懲罰,否則對社會造成禍害,所以既有賞,也應有罰。可能儒家就吸收了法家這種「禁民為非」的主張,把原來純粹的儒家思想略作修改,較為注重法家的精神,使整個理論更為合理一些。這也是改得好、改得妙的一個例子。因為如沒有了這一句,政府就顯得太仁慈了,人民便會生事,社會就可能會陷入混亂之中了。第一章到此講解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