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真假難辨

愛德華王子被圍觀的市民越擁越遠，他拚命向人們解釋自己的身分，但誰也不相信。

人羣漸漸散去，王子望望四周，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因為他從來沒有自己一個人離開過王宮啊。他只好捂着受傷的身體，漫無目的地向前走。忽然，他發現前面有一幢教堂[8]聳立在那裏。

“咦，這不是聖芳濟孤兒院嗎？我以前還陪同父王來過這裏參觀哩！對，我去找院長，把事情經過告訴他，叫他立刻送我回王宮。”

王子於是走到一羣正在玩耍的孩子當中，用命令的口吻說：“我是愛王子，馬上叫你們的院長來見我。”

孩子們見一個衣衫襤褸的小乞丐說自己是王子，馬上發出一陣哄堂大笑。

王子氣得臉色通紅，下意識地去摸腰間的寶劍，但什麼也沒有。

“瞧，他還以為他有寶劍哩！”一個孩子說：“扮得還挺像王子！”

孩子們又是一個個笑得前俯後仰。

王子氣得大怒：“你們這些傢伙，不得無禮，我父王給你們這麼多的恩惠，還不快給我行禮，不然，明天我要狠狠地懲罰你們！”

“嘻嘻，好，大家向王子殿下行禮！”孩子們扮着鬼臉，向王子圍了過來。

知識泉

洗馬池：通常是用來使馬飲水或洗馬用的，但被眾人厭惡的人，有時也被丟到洗馬池裏去，讓他吃苦頭。

“把他拉走，扔到洗馬池裏去！”嬉鬧的孩子們將王子抬了起來，喊着“一、二、三”，把王子扔進了骯髒的洗馬池中，有的還惡作劇地向王子丟石頭。

王子好不容易從洗馬池裏爬上來，他身上濕漉漉的，又是泥又是水，手上還流血，狼狽極了。他極度恐懼地逃出孤兒院。他想：“孤兒院的孩子們雖然解決了溫飽住宿，但他們卻缺乏教育，一定要讓他們懂得博愛和善良的道理，明白輕視窮人、欺負弱小，是可恥的行為。日後我做了國王，一定給他們請最好的老師！”

天漸漸地黑了，馬路邊的路燈亮了起來，天上開始下起了飄潑大雨。王子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進了一條迷宮一般的小巷。突然。有一個高大的醉漢，從後面一把揪住他說：“湯姆，你這小雜種，這麼晚了還在外面遊蕩，看我今晚怎樣收拾你！”

王子掙扎着說：“你是湯姆的父親嗎？我不是湯姆，是愛德華王子啊！現在我又累又餓，而且又受了傷，如果你馬上將我送回王宮，我會叫我父王賞賜你！你要相信我的話，我真是愛德華王子！”

那人一愣，低頭瞪着眼睛把王子打量了一番，然後粗暴地抓住了王子的手說：“你這小鬼發瘋了吧？我看你是玩什麼‘扮王子’的遊戲，玩得走火入魔了，快給我滾回家去！”說完，也不管王子拚命掙扎，把他往垃圾大院拖去。

再說獨自留在王宮裏的湯姆，他對周圍的一切都顯得好奇和興奮，一會兒走到大鏡子前欣賞他那件華貴的衣裳，還對着鏡子扮鬼臉；一會兒又學爵士們，昂首挺胸走路的樣子；一會兒又去試坐房子裏每一把豪華的椅子。他心裏想：“如果讓垃圾大院的伙伴們瞧見我這副神氣威風的樣子，不知有多羨慕！”

湯姆突然想起王子出去已經好久了，不禁着急起來。心想如果這時候有人進來，看見自己穿着王子殿下的衣服，說不定會給他一個冒充王子的罪名，推出去處以絞刑呢。

知識泉

絞刑：死刑的一種，將活人吊起在絞架上，用繩子勒死。

湯姆越想越害怕，就悄悄地打開房門，準備溜出去尋找王子。門外站着兩排衣着華麗的侍童，一見湯姆，突然一齊站起，在他面前鞠躬敬禮，問道：“殿下有什麼吩咐嗎？”

湯姆嚇得不知所措，趕緊把門關上。他的心嚇得噗噗亂跳：“糟糕，有這麼多人守在外面！我出不去的，這次可麻煩了！”

湯姆一邊恐懼不安地在房間徘徊，一邊屏住呼吸，靜聽着外面的一切動靜。突然，門被推開了，一個侍童進來報告：“潔恩.格雷公主駕到。”接着，一個雍容華貴[9]、漂亮可愛的女孩子走了進來。湯姆嚇得喘不過氣來，臉色蒼白地跪在地板上，結結巴巴地說：“公主，請救救我吧！我不是王子，我是垃圾大院的湯姆.康第啊！趕快叫王子殿下把衣服還給我！”

潔恩.格雷公主被湯姆的舉動嚇得魂不附體，驚恐地尖叫着逃跑了。嘴裏還不停地叫道：“不得了啊！王子發瘋了！”湯姆因驚嚇而癱倒在地上，嘴裏喃喃地說：“完了，完了，她肯定去叫人來抓我了！”

由於極度的驚嚇，湯姆失去了知覺。

可怕的消息在王宮裏很快傳開了。“王子發瘋了！王子發瘋了！”宮廷裏三個一羣、五個一夥地竊竊私語[10]，每個人臉上都露出驚慌的神色，大家都在議論着這個不幸的消息。

消息很快傳到了國王那兒，正在病中的國王強打起精神，立即召集大臣們緊急集合開會，他宣布了一道命令：“不可輕信謠言，也不能再談論此事，更不能向外傳播，如有違者，當即處死！”

交頭接耳的議論聲終於停止了，誰也不敢再提起這件事情。

過了一會兒，遠處傳過話來：“王子殿下駕到！”

知識泉

太醫：專為國王或皇帝家族治病的醫生。

臉色蒼白的湯姆被幾個大臣和太醫攙扶着，蹣跚[11]地走了過來，走廊兩邊的侍童、僕人、大臣和宮女們都向他敬禮。湯姆更加惶恐不安，只能用求救的眼神環視着周圍的一切。他曾經很努力地向見到的所有人說過，他和王子之間發生的事，但那些人都把他的話當作胡言亂語，更加認定他是瘋了。

湯姆被簇擁的大臣們帶進一間華麗莊嚴的大房間裏。在一張卧榻上，躺着一位骨瘦如柴的老人，他頭髮和鬍鬚全白了，眼睛深深凹下去，臉色蠟黃，但表情卻十分冷峻。在他兩旁站滿了侍從。整個房間靜悄悄的，連人們喘氣的聲音都能聽得見。

湯姆一見這種氣氛，嚇得全身發抖，低着頭，大氣都不敢出。

“你好嗎？我的愛德華王子，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你全身發抖。來，乖孩子，別淘氣，父王一向是很疼愛你的，不用害怕。”國王和藹可親地對湯姆說。

湯姆聽了國王的一番話，才知道眼前這位老人就是亨利八世國王，也就是愛德華王子的父親。

湯姆“噗”一聲，雙膝跪在地上，大聲哀求道：“您就是國王陛下？請您看在上帝的分上，饒了我一命吧！”

國王大吃一驚，驚慌失措地注視了湯姆好一會兒，喃喃地說道：“唉，這孩子比大家傳言的還要瘋得厲害。看來，你的確病得不輕啊！”

國王勉強支撐起身體，斜靠在牀沿上向湯姆招手：“來，孩子，讓父王好好看看你。”

於是湯姆被扶到國王牀前。國王捧着湯姆的臉，關心而又慈祥地說：“孩子，你認識我嗎？”

“認識，您是尊敬的國王陛下呀！”湯姆回答說。

“噢，這就對了，乖孩子，別再胡言亂語地說自己不是王子了。剛才你是和父王開玩笑的，是嗎？”

“稟告陛下，我說的全是真話，請您相信我，我是垃圾大院的小乞丐湯姆.康第。我是偶然才進了王宮，和愛德華王子互換了衣服的。國王陛下，請您別殺我，我並不是故意的。”

“殺你？誰敢殺你？你是王子，將來還要繼承我的王位哩！我保證你不會死！”

湯姆一聽這話，高興得手舞足蹈，趕緊跪在地上：“謝謝國王陛下不殺之恩！謝謝國王陛下不殺之恩！我終於可以不死了！”他接着又問國王：“國王陛下，我現在可以離開這兒嗎？”

“當然可以。不過，難道你不想多陪一下父王嗎？”

“我是說回垃圾大院去，我母親和兩個孿生姐姐在等着我哩！王宮裏雖然豪華富貴，但我在這兒感到非常害怕。啊！陛下，請您讓我走吧！”

國王沒有出聲，他悲傷地看着湯姆，搖了搖頭。

過了好一會兒，國王對湯姆說：“孩子，我們不講這些，好嗎？我想問你一些問題。哦，最近你不是在學拉丁文[12]嗎？我問你，‘備忘錄’這個詞拉丁文怎麼唸？”

湯姆剛好聽安德魯神父教過這個詞，於是他便答道：“美墨蘭登。”

國王非常高興，因為這個詞在拉丁文裏算是比較難的，湯姆既然還記得，就證明他並不是完全的神智不清。大臣們和太醫也都喜形於色。

國王又考湯姆法文。這是愛德華王子學得最好的一門外語，但湯姆說他從來沒學過什麼法文。國王一聽，不禁大失所望，無力地又倒在牀榻上。

過了好一會兒，國王鄭重地向大臣宣布：

“大家聽着！王子無論是瘋了，還是記憶欠佳，都是王位的唯一繼承人！任何人不得把王子害病的事情向外洩漏出去。違者格殺勿論[13]！還有，明天就舉行典禮，我正式冊立愛德華為繼承人。赫德福公爵，立刻把諭旨[14]傳下去吧。”

知識泉

公爵：君主制國家給貴族的封號。分為公爵、侯爵、伯爵、子爵、男爵五等。

愛德華王子的舅舅赫德福公爵走到國王面前，跪着奏道：“陛下，掌管冊立王子典禮的諾福克公爵，現在還囚禁在倫敦塔裏，若要舉行大典，應該如何辦理？”

諾福克公爵是一位正直的大臣，只因常常在國王做得不對時，大膽進行勸諫，得罪了國王。國王一怒之下，以叛國罪名把他關進了倫敦塔。

國王聽到赫德福公爵提到諾福克大臣，不禁怒氣沖沖地說：“明天就將他處死！這個叛徒，還留着他幹什麼！”

赫德福公爵無可奈何地回答道：“是，陛下，我會立刻遵命辦理。”

站在一旁的湯姆聽到國王要處決諾福克公爵，不禁十分難過。於是對國王說：“國王陛下，您對我太好了，我非常感激。懇求陛下，是否也能赦免[15]諾福克公爵，饒他一命呢？”

國王微笑着說：“孩子，你病成這樣，還那麼關心別人，你的心腸總是那麼仁慈。哦，算了，別提這件事了，放在以後再說吧，我現在很累了，你也去玩吧。”

湯姆垂頭喪氣地離開了，在他後面，跟着赫德福公爵和大羣侍從。他心裏非常沉重，要是愛德華王子不回來，自己也許永遠被囚禁在這王宮裏了。

從前他總夢想當王子，那個夢是多麼愉快。沒想到現在終於做了王子，卻只有痛苦和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