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最懒VIP
他们看了无数的爱情悲喜剧，听了成千上万跟垃圾一样的爱情歌曲——然而，几乎没有人会认为爱情当中有什么值得去学的东西。
——弗洛姆《爱的艺术》
1
洛子依战战兢兢地捡起手机，抬头一看，boss正对着镜子拨弄仅有的几根头发，她赶紧从桌子底下爬出，在卫生间门前堵住霍震。
“好，我答应那个……”她不自然地咽下口水，“嗯，哼，包养，现在就签协议。”
甲方：洛子依。
乙方：霍震。
甲方乙方自愿协商，达成一致意见，各自履行义务如下：
一、乙方配合甲方注册精芬网VIP，并配合boss参加各种活动。
二、甲方负担乙方吃住用等基本生活费用。
吃：乙方可以每天拿着甲方的饭卡，去A大食堂吃三顿。
住：甲方把租的单间让给乙方。
用：考虑到甲方房间有电脑和网络，甲方每天只给乙方五块钱的交通费，外加五块钱的零食补贴。
违背本协议的一方，应该赔偿对方损失。
“五块变成五万还差不多。”看完纸上所写，霍震呲之以鼻，“社会发展在你脑袋里是鬼扯么？你以为这是你爷爷奶奶那个年代，一个月工资才几块钱？现在小学生放学买根冰棍，或是知音之类的杂志都不够。”
“你倒有涵养，还阅读凤姐推荐的人文期刊。”洛子依脸黑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学校的贫困大学生一周才用五块钱？人家在快餐店打工，一个月挣两三千，顿顿还吃咸菜馒头的。你什么都不用做，能有这个收入就不错了。总之，我的购买力只能达到十块钱的层次，要是你接受不了，那就拜拜。”
她扪心自问：给他提供住处已经是尽全力了——
公寓里住的可都是漂亮女生。要不是相信霍震只喜欢有钱女人，洛子依绝对不会为了工作让姐妹们置身危险之中。
霍震见她真的生气，口气稍微松了点：“大丈夫能屈能伸，做业务也得灵活多变。看在你经济窘迫的份儿上，我降低对金主的要求，有基本的吃穿住行就行。”
说罢，他转身回去跟boss谈判。
洛子依没听清两人具体在谈什么，但见boss的眼睛眯成缝，用胖爪子握了下霍震的手，快乐地滚出咖啡厅，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
而后，她履行协议带他回公寓。
洛子依租住的公寓离东欧神话不远，是那种广告里吹的品质楼盘，实际上也就是中西大杂烩，罗马门柱、水榭亭子什么的无序乱搭。
不过开发商还算厚道，至少没有说靠近陵园，就打出广告语——“四世同堂，一辈子的家”；附近有家私立托儿所，就号称“享有浓厚学术氛围”；或是叫嚣“生蛋的房子白菜价，最后10套”，“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金山银山不如XX楼盘”之类。
小区整体绿化设施不错，大半房间都是精装的跃层，每层配有独立厨房和浴室。
洛子依住在一层，卧室紧邻着客厅。安吉拉、尔闻和弥雅在二楼。碰上都没课或是翘课的时候，四个女孩就会聚到一起，在一楼客厅里嗑瓜子、聊天、看电视。
洛子依想，与其先打电话通知大家，不如当面说个清楚，反正这房子是子期帮忙找的。再说了，每间卧室都有独立浴室，她们没有穿睡裙或者裸身到处跑的癖好，不会纠结于霍震的入住。
哪知在门打开的瞬间，安吉拉脸上贴着两片黄瓜，腿上放着最新的华尔街日报。弥雅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流着口水看言情小说，尔闻裹着浴巾从楼上下出来。淑女们的光鲜都被掀开，露出的邋遢的宅女本质。
看到陌生男人进屋，大家的脸都黑了。
“你等五分钟。”洛子依见势不对，把霍震推到外边，跟大家解释道，“霍震没有地方去，暂时睡我的房间，不会给大家带来麻烦。”
三个女孩中最镇定的是安吉拉：“洛洛你这男友交得太突然了。”
“他不是我的男友。”
“那你为什么要跟他同居？”
“同居？不，你们误会了，我只是出于工作需要和同情。”
洛子依的辩解显然得不到大家的信任——三个女孩一致认为她被霍震迷晕了头。
弥雅说：“你可别在大街上乱捡个人同情。现在人有多可怕你知道么？我现在不是在做报纸社会版么，听同事说，现在有犯罪团伙在大街上绑架妇女儿童，卖到偏远山区不说，还有可能卸眼角膜、内脏卖到黑市。洛洛，要是他真如你说，是没地可去的流浪汉，你要让他和我们共处一室，那么下次你见到我们三个，可能就在报纸的寻人版和社会新闻版上了。”
尔闻抓住洛子依的肩膀用力摇晃：“他要是真的爱你，怎么会住你租的房子？应该啪地甩两串钥匙在你面前，让你开着法拉利住进以你的名义买的别墅。现在这样明摆着就是吃定你！这种男人根本不能算合格的雄性！”
“只有在群体里占有较多资源的雄性，才有较好的基因和较稳定的条件繁衍子孙。现在有钱人包二奶三奶的行为，就是良好的佐证。小白脸霍震的DNA，不具备竞争优势，迟早会被达尔文的进化论消灭！你选择他是自取灭亡！”
“可是我已经跟他签订协议了。”洛子依说。
安吉拉抓过所谓的协议，看了眼，把它扯成两半：“这东西不受法律保护。洛洛你要想清楚了，一见钟情并不是幸福生活的保证。人都是趋利而行的经济动物，选对象就跟买股票一样：各方面条件都好的男人是蓝筹股，但价格高的离谱，不知道那天就会急转直下。选这样的男人，收获往往不足弥补高额的付出。”
“条件次一点、前景可能不错的男人是潜力股，趁着价格低的时候入手了，才能避免以后后悔；至于霍震这种男人，就是修改了财务指标的垃圾股，跟他扯上关系，会让人输得连内裤、bra都买不起。”
“失踪也好，DNA也好，股票也好，都跟我们没什么关系。”洛子依不急不躁，捡起碎片，边粘贴边向室友澄清，“第一，他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人，以前是我们学校的，第二，我跟他不是男女朋友，第三，我坚持让霍震成为室友，你们会跟我断绝关系？”
尔闻气得差点喷火：“你太狡猾了，这房子是你找的，我们跟你断绝关系，难道现在就要打包出去？”
安吉拉操起双手不语。
弥雅则转身打开电脑，上校园网搜索“霍震”。
门外传来暴风骤雨的敲门声。
洛子一看已经过了七分钟，慌忙跑去给霍震开门。
突然从她背后传来弥雅的惊呼：“霍震竟然是安吉拉的师哥，前年就辍了学！网上有传闻说他去做了男公关……”
哗。
仿佛有阵穿堂风从屋子里吹过，安吉拉、洛子依、尔闻都冻住了。
洛子依问霍震：“是真的？”
霍震点点头：“这个说法不错。做男公关确实比在A大读完金融挣得多。要是师弟师妹们早领会到这点就能早超生了。当然了，也许是因为他们没有我这资本和勇气。”
弥雅听到这里，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洛洛，你不是不看偶像剧么，怎么跟《拜托小姐》中的惠娜一样，选了个男公关谈恋爱？”
尔闻则是恨铁不成钢地扼腕：“洛洛，你这仙人掌干嘛找菟丝草，你们不同科啊不同科，要是勉强在一起繁衍后代，能杂交出什么可怕的品种！好莱坞拍过的《异形》你看过么？无孔不入的异形啊！”
安吉拉走到霍震面前冷冷道：“刚刚你说的话严重侮辱了我。虽然你没有毕业，我还是叫你一声师兄。洛子依不是你可以哄骗的人，你别以为在她这里能搞小投资大回报，只要我在，你恐怕得不到任何好处。”
“真是可怕的威胁。”霍震都不正眼看三个美女，拦腰抱起洛子依，朝她们冷笑道，“她好歹是个智商正常的成年人，我们之间有什么约定有什么关系，不需要任何人插手。你们实在无聊，去找自己的男友，爱吵架吵架、爱打架打架。”
说着他低下头，问洛子依：“你的房间在哪里？”
“哎呀，你当真以为自己是韩剧男主？”弥雅红着脸指向通道尽头的卧室，“这里住的可都是女生，你千万别有什么怪异的举动。”
尔闻、安吉拉齐声吼她：“叛徒！”
霍震抱着洛子依目不斜视地从她们身边走过。
他用肩膀撞开洛子依的房门。
里面的墙壁和地板都是天蓝色，家具是原木的，线条色彩都格外简单。
他把她扔到大床上。
洁白的床单立即陷下去一块。
洛子依的骨头都快摔断了，她戒备地望着面前的男人，伸手在床头柜抓起剪刀，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脑子里瞬间出现空白，血管突突地跳着，仿佛有某种可怕的东西蛰伏在心底，伺机复活——
这些年她好不容易才习惯跟男性的正常接触，但这么近距离的还是让她没法忍受！
霍震显然不把这点威胁放在眼里，朝洛子依不断靠近。
就在她的呼吸都快停止，操着剪刀开始在空中乱划时，他却仿佛被秒杀的怪兽，咚的一声倒在她旁边沉沉睡去——
任谁在网吧呆了三天，精力都会被完全耗光！
洛子依跟着颤动的床摇了摇，这才发现自己失态，慌忙丢下剪刀、推开霍震，逃也似地回到客厅。好不容易舒缓了呼吸，她想对室友说明刚刚的状况，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门铃声。
开门一看竟是子期。
洛子依的心咯噔一沉——
上天保佑，霍震别突然跑到客厅里来，要是被子期发现可不得了！
俗话说“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每个小美女的成长史就是一群早熟小色狼的养成史。
从念小学三年级起，洛子依就有一批相当正式的追求者，其中一名男生都上初二了，是附中网球部的队员，叫肖曹，因为身材相貌不错，被大家喊成校草，所过之处，正处于思春期、做着追星梦的女生们集体欢呼。
现在回想起来，他大概是日本动画片看太多，萝莉情结严重，竟然不爱前凸后翘的御姐，喜欢洛子依这种搓衣板似的黄毛丫头。
子期知道后，当天作业做到一半，就丢下圆规、挽起袖子，颠不颠的去找人家单挑。
肖曹，初二，身高175公分，六块腹肌。
子期，小学六年级，身高150公分，皮包骨头。
两人pk的结果毫无悬念——子期打了一个月绷带。
拆下绷带后，他开始练球。
初中三年，子期长到182公分，肌肉也鼓了起来，晒黑的皮肤泛出健康的光，毕业的时候，他再次找到已经是高中生的肖曹，让对方掉了两颗门牙。
此后再没人敢打洛子依的主意，见到子期，就骂着“死妹控”、“老母鸡”跑开。
十多年来他都是她的保护伞，现在依然把她看得紧紧的。
她上课，他去旁听。
她吃饭，他提前买好菜，帮四个女生占座。
她租房，他找司空借了处闲置房产，定时支付水电气、物业费——
他对她开出条件：周末必须回家。
然而今天洛子依没有遵守。
意识到这点，她心虚不已：“哥，对不起，今天有点忙，我忘了打电话通知家里……”
一声“哥”把子期钉在十字架上。他皱着眉快步走进客厅，把保温桶放在茶几上。
“放心好了，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妈让我给你送点吃的过来，这是晚上刚做的白果土鸡汤。赶紧趁热喝了。”
顿了顿，他说：“不过，你做的确实不对。不给家里打电话不要紧，但我打来的一定要接，不然出了事情谁知道？现在社会环境不理想不纯粹不真空，你一个小姑娘……”
洛子依这才发现手机上有五十多个未接电话。
“我不是什么小姑娘，早就是成年的社会人了。再说，这里不光是我，还有尔闻、弥雅和安吉拉。她们个个都聪明强壮，有勇有谋，十八般武艺样样俱全，打家劫舍都不成问题。子期你就放一万个心。”
说罢，她冲室友们眨眼睛。
“帮忙隐瞒霍震的事情。”
洛子依的潜台词，三个女孩读懂了，接着面面相觑——
毕竟房子是子期找的，他还经常带吃的过来，总不能信口开河、恩将仇报吧，于是异口同声说累了，回到各自的房间睡觉。
客厅里只剩下兄妹两。
壁钟滴滴答答地走着，让洛子依觉得心烦。恰好门铃声再次响起，她解脱似的去开门。
这回站在门口的是司空。
“洛洛，听说你在准备考研复试？我刚好有个朋友在你们学校念研一，有去年的资料，我顺道给你带来了。”
“子期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好，托你的福，我也受到爱屋及乌的待遇。”洛子依正要接过来，就被子期拉到身后。
子期指着司空手里提的海鲜烧烤以及可乐问：“这些是复习资料？司空，你是不是记错了，洛洛不考食品专业。”
“亏你还是搞科研的，哪能这么着急地乱下结论？”司空切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U盘，笑嘻嘻地扬了扬，“复习资料在这里。心理系的，错不了。”
子期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接过来，插到客厅电脑上一看——
里面只有一个小小的word文档，其他的都是爱情电影。什么《罗马假日》、《泰坦尼克号》、《最佳约会》、《情人》……
他眯起眼睛：“这是什么东西？”
司空摊手解释：“当然是电影了。子期你不知道么？学习1—2个小时后，大脑皮层的某些特定部位，就会变成抑制状态，要让它重新变成兴奋状态，必须换些事情来做……看你一脸迷糊的样子，我就用非专业术语说吧：学一会儿，看会儿片，效率会更高。”
子期点头：“我明白了，吃点爆米花，喝点可乐，气氛就更到位了。不光是心理学，就连婚姻法都可以一起学。”
说罢，他快速按下del，将U盘格式化。
司空慌忙去抢救：“喂，你做什么！这是我请人看了三场电影才弄到手的！”
子期说：“这不是你朋友给的么，怎么还要牺牲色相陪看陪聊？洛洛专业课学得不错，不需要旁门左道。谢谢你的好意。”
司空咬牙切齿：“好你个子期，为了阻止我得到幸福，如此心狠手辣。”
他用余光瞄了眼洛子依，脸色又变得灿烂起来：“不过我心胸宽阔，不跟你计较，我们两年不见，不如就在这里叙旧吧，来个抵足而眠、不醉不归！”
说着司空打开外卖，摆到桌子上，像主人似的张罗。
“洛洛，你知不知道你哥打球的时候喜欢扭屁股？遇到紧张关头还有点流口水……”
“得了吧，我们头两天不是刚见过，有什么可想念可聊的？你别没事找事，诬陷我在球场上的表现。”子期拉起他就往外走，“天已经黑了，赖在女孩子家不走，可不是你所谓的绅士风度。”
“不光是女孩子的家，这也是我的家！”司空申明，“我有产权证。要我拿本本给你看么？”
“说到这里。”子期摊开手，朝他招了招，“你是不是还有公寓的备用钥匙，赶紧交出来！”
“没有，绝对没有！”司空此地无银地脸色大变外加拔腿就跑。楼道口的电梯还没下来，他一头冲进安全通道。
子期连忙追去：“你给我站住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这两人怎么跟孩子似的？子期不拍拖不结婚，不是因为司空吧？虽说洛子依没有性取向歧视，但想到两个肌肉男拥抱、接吻还是禁不住恶寒，无奈地摇着头关门。
突然一个男人跟纸片似的，晃晃悠悠出现在她面前，头发乱七八糟粘在一起，眼睛埋在深深的黑眼圈里，那形象跟犀利哥差不多。
洛子依吓得差点尖叫，在“强盗打劫”出口之前，想起他是新室友霍震，她摸着胸口问。
“你做什么？”
“喝水。”霍震走到饮水机前取矿泉水，仰起头咕咚咚地喝完，拿着空杯子在她眼前一晃，“吃喝拉撒也要跟金主汇报？那你得在协议里注明。”
洛子依赶紧说：“那倒不用，不过，客厅是公用的，你得注意形象，比如不能光着出来，不能大声喧哗，不能抽烟……”
她一边想一边说，说了十来条后，抬头一看，霍震竟然已经睡着，翘着屁股趴在地上，姿势有点像趴趴熊。
“霍震，起来，不能在公共从场所睡觉。”她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只能狠狠踢他屁股，“再说了，别躺在地板上啊，你的衣服是新买的，四位数呢！等我明天买了T恤给你，你爱睡地板睡地板，爱睡墙壁睡墙壁。”
对方没反应。
她拽他的手，拖他回卧室，但半天没有移动半分，只能扛了床被子，铺在他身上。
结束这些，洛子依无力地倒在沙发上，安慰自己——
两个人刚刚开始磨合，难免有不愉快的地方，以后习惯了就好。
但事实证明：习惯是把杀猪刀，在告诉她“世上唯小人与小白脸难养”的同时，宰得她从嗷嗷直叫到麻木不仁！
2
霍震懒得令人发指，罪状如下。
一，他不洗衣服。洛子依每天跟扫雷一样，四处寻找他的臭袜子、脏衣服，然后统统扔进洗衣机。第一次做这件事的时候，她不知道男士内裤前面有开口，竟然用针线把它缝了起来。
二，他不出门，整天只知道卧室里的电脑，饿了就吃她储存的方便面、饼干和薯片，坚决不去A大食堂吃饭。
三，他不配合网站的工作。
第三点有bosss作证。
“小洛，你知不知道霍傲傲是怎么回事？现在有越来越多的女会员反应：网站似乎没有这个人。要是大家认定他是僵尸会员，就会对公司的诚信失去信心，精芬网还有什么前途可言！我花这么多精力财力，投入婚恋经纪产业，只能得到这样的回报？上天为何不垂帘老实人？”
办公室里，boss拿着IT部送来的报告，手和下巴的脂肪一起抖，差点把新换的粪金色镜框眼镜挤掉，陷入自怜自艾的状态。
所谓IT部只有一名员工，他同时还属于企划部、市场部、销售部……boss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安排，一面是为了把劳动力利用到极限，一方面是为了表明精芬网“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部门一个不少。
自从“霍傲傲”的照片放到网站首页和广告栏之后，根据这名兢兢业业、连去厕所打屁都要跟boss告假的IT部部长统计，注册的女会员数量至少增加了百分之二十，其中包括——
A某外企大中华区CEO。
该女从14岁开始，追求者络绎不绝，却因为眼光甚高，剩到了三十五岁。见到霍傲傲的资料，她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女，写了封集合琼瑶、张小娴、张爱玲等风格为一体的情书，然后怀着小鹿乱跳的心情等待他的回复，一等……竟然一个月都没回音……再一等……变成了望夫石。
B某一线演员。
该女到了二十七岁的“高龄”，被广告商漠视之后，便生出退隐江湖之意，特意抽出档期，委托网站给霍傲傲打电话，却一直只能联系上他的助理，她的答案永远都是：“老板在开会，关于……全国人口普查的。”
C福布斯排行榜上某富豪的千金。
追她的男人要么是花花公子，要么是gay，要么是演艺圈人士，或者三者都是，没有一个真心诚意成家的。见到面无表情的霍傲傲，她觉得自己读懂了他冷漠背后的热情，认定他是好丈夫的不二人选，用关系迫使boss安排霍傲傲跟自己相亲。结果一个人在雨中站了两小时，差点被肺炎要了娇嫩金贵的小命……
精芬网VIP的女人们终于怒了，有个离异的欧巴桑还抄着锅铲来到办公室闹。
这叫boss心急火燎。
“小洛，霍傲傲是你签下的，你可得负起责任，督促他配合精芬网工作啊。这不仅是为了我们网站好，也是为了让他得到幸福。你可得跟霍傲傲说清楚了，要是他真没时间，可以雇佣助理开个微博，qq之类的，跟女嘉宾好好沟通嘛。”
洛子依心想，那不是那你自己跟他谈好的么，怎么又变成我的工作了？再说，人家霍震签约的是嘉宾，又不是客服。不过，要是她这样跟boss讲，qq、微博接待之类的工作，最后肯定会落到她身上。
于是勉强点头：“我会跟他讲的。”
可惜“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伶牙俐齿的姑娘碰到王八蛋只能吃瘪——
洛子依：“霍震，你答应配合boss的工作，现在这么不作为，就是违反协议的内容。”
霍震：“协议第二条注明，乙方配合甲方注册精芬网VIP，并配合boss参加各种活动。你不是你boss，我没有义务配合你。”
洛子依愤怒：“我就不能代理boss？我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你要是再挑这些文字毛病，我就跟你解约，你现在就离开我们的公寓。”
霍震：“没问题，但违背本协议的一方，应该赔偿对方损失。”
洛子依疑惑：“你有什么损失？”
霍震道：“你不执行协议，我就只能住酒店，每天花费至少五百块，就算我活到七十岁也有四十五年，这笔损失可不算小。”
洛子依喷血：“你干嘛不说你只能住希尔顿总统套房？”
霍震：“我倒是想。但你是每天只能给十块钱的穷金主，我那样做显得没良心了不是？”
洛子依简直被他气死，恨不得跑去求尔闻开发新病毒，为民除害。
然而洛子依眼里的恶魔是boss的财神爷。
他一拍大腿，想出证明霍傲傲确有其人的办法，那就是——
“让霍傲傲做第一期‘相亲一箩筐’。”
本来boss准备等那节目有了稳定收视率，再叫霍傲傲、洛子期、司空无明出场，让美男的效用在全国女性观众眼前达到最大化。
但现在面对众多质疑，他不得不提前出牌，语重心长地对洛子依说：“三剑客就全权交给你了，从现在开始，我公司成立VIP经纪部，你就是他们的经纪人。”
洛子依马上推脱：“boss，我已经是后勤部、市场部和秘书部的人了，再多一个恐怕忙不过来。而且我对包装一窍不通。别说是人，就是过年过节送同学礼物，都是我哥帮忙包装的。”
“年轻人，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全方面锻炼的机会的，你要懂得珍惜每一个机会。人家李嘉诚早年还卖过塑料花呢，工作性质没咱们环保。”boss说，“这次你先负责把三人带到现场，剩下的交给让电视台那边的人处理。”
洛子依被他哄得热血，点头答应，开始说服工作。
司空那边简单，洛子依话还没说完，他就不停地说好。子期听说司空要去，当即表示要去监督他。
但霍震就难办了。他忙着玩游戏，根本就不理她。
洛子依使出杀手锏——拔电源。
霍震眼里冒出杀气，腾地一下站起来：“你知道么，男人最不能容忍的两件事？”
洛子依：“不知道。”
她正琢磨是不是戴绿帽子，就听到霍震厉声说。
“第一件，在男人玩游戏的时候拔电源。”
洛子依顿觉头大：“那第二件呢？”
霍震说：“拔网线。”
洛子依败北：“我是不是世界上最坏的女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怎样才去woka电视台？开条件吧。爆米花？薯片？”
霍震白她一眼：“庸俗，你以为所有的东西都能用条件交换？你知不知道你的愚蠢行为让我掉了多少级？你能赔偿我的精神损失和物质损失？”
洛子依以前倒是接触过青少年网络成瘾的案例，但不知道他们还有精神物质上的损失，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突然瞥到键盘上好几个键快被霍震敲掉，脑袋里蹦出一句话——
女人就是要对自己狠一点。
她数了数钱包里的钞票道：“只要参加电视录制，我给你买个新的游戏手柄，外加一个键盘……当然总价在五百块钱内。”
霍震的眼睛噌地点亮：“就这样定了，我要罗技的机械键盘，五百块有点少，买个七成新的吧。”
说着肚子咕咕叫起来，他快步走到墙角蹲下，翻找方便面。
洛子依见事情已经成功，发自心底的高兴：人家囚犯临刑前还有丰富的断头饭呢，不给这只懒惰的大型宠物吃点好饲料，让他的卖相达到巅峰状态说不过去啊，于是夺了他手中的方便面，豪气干云地扔到垃圾桶里。
“经常吃这个既没营养，而且容易致癌，不如我带你去A大食堂。”
霍震抬头，瞪眼：“你敢带我去学校？”
洛子依奇了怪了：“怎么不敢了？你又不是妖怪。”
霍震说：“我比妖怪还引人注意，是金融系的男公关，劣迹斑斑，校园网上都能查到罪行，大家看到我避之不及。”
洛子依笑了，拉着他出门：“别乱开玩笑。我就不相信你有那么有名。”
3
A大是全国最有名的大学之一，据说能进去的要么是天才，要么是变态，要么是关系户。只有以南方园林著称的美景以及能做出各地特色菜的食堂，才能给他们因苦读十年而备受煎熬的心灵带来一丝安慰。
洛子依和霍震走的路是著名的情人小道，树荫下面密密麻麻的都是铁艺长椅，经常有男女生搂在一起做些少儿不宜的动作，每次尔闻经过，都会对他们进行科学的点评。
“这一对跟猴子似的互相挠痒痒，不知道是不是身上虱子多了。”
“那一对跟鸟似的啄来啄去，大概在效仿天鹅？不过，天鹅不是一夫一妻制，他们迟早也会分手。”
最后她总结：“人就是没创意，进化两千多万年都没摆脱动物习性。”
洛子依不知道他们现在被尔闻撞见，会被说成鸟还是猴子，于是下意识地和霍震拉开距离。
霍震不知道，冷笑着问：“已经开始害怕，迫不及待地和我划清关系？”
洛子依摇头：“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关系，有什么划清不划清的？”
但两人所到之处，不少人交头接耳。
霍震幸灾乐祸：“金主，你的清白已经断送在我手上。也许明天你的名字也能出现在校园网的搜索引擎上。”
洛子依说：“你就别自恋了，我跟子期一起走，行人也是这种反应的。”
霍震停下脚步：“子期？”
洛子依解释：“我哥哥，但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是情侣。怎么解释大家都不相信。”
“既然是你哥，为什么你叫他子期？”
洛子依回忆了会儿，说忘了。她印象中的子期就像参天大树，伸枝展叶为她遮阳挡雨，一直都是成熟稳健的家长形象，别人童年的“萌状态”在他身上似乎从不存在。
霍震哦了一声，转移话题道：“我要吃海风。”
那是学校里最贵的餐厅，提供各种新鲜的日式料理，还有中式养胃汤和巴西烧烤，最最舒服的地方是，可以免费吃哈根达斯。
洛子依心想平时没怎么用饭卡，里面的钱够两人吃几顿，也就由着霍震傲娇一把。
两人刚靠窗户占了个座，还没来得及点餐，就来飞来几只苍蝇——
三个穿着写着大logo的名牌服装、头发用了几罐发蜡的男生坐到洛子依和霍震身边。
一个说：“这不是学长霍震么，现在生意做得不错，来回馈母校了？”
一个说：“美女，你真没眼光啊，喜欢吃鸭肉，也不一定要养鸭子嘛，不然被传染了病就不好办了。”
一个说：“学长，你做男人的生意不？我周围有几个朋友有点这方面的意思，价格好商量。”
洛子依这才相信霍震确实比她有名。
“你赢了。”
她沮丧无比。
三个男生见状，十分开心，说出更难听的话——什么“植物的某种器官插在草食性反刍家畜的排泄物上”都是初级的。
洛子依终于听不下去，拍案而起：“打狗还要看主人。就算他是我养的宠物，你们也没资格欺负，再胡说八道，我就报警了。”
男生们笑成一团：“美女，这种事情也要叫警察叔叔，我们好怕怕！”
洛子依立即去摸手机。
霍震却拦住她，指着招牌上的鱼生道：“我要要八爪鱼，秋刀鱼，西陵鱼子，烤鳗鱼……”
他只顾着点菜，看也不看旁人。
男生们沉不住气了：“你是什么态度！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霍震道：“你们又不是我的金主。看你们我有什么好处，还是说你们看上我了，想把我从她手里抢过去？事先说好我价格不低的，也不接受太变态的要求。”
说话的时候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周围的人听得清清楚楚，特别是女生，都朝这边投来恶心的眼光，附近的几个还端着盘子跑远了，让三个挑衅的男生脸变得煞白。
“放……放屁！我们哪有那样的嗜好！死gay去死！”
三个男生提起霍震的衣领正要揍他，突然从旁边伸出一只壮实的胳膊——
一个两米多高的男人出现在他们面前，他身后躲着个穿着粉外套的男孩。
“老公，揍死他们！说什么死gay！这年头还敢搞性向歧视！”
“遵命，老婆。”
壮男便点头出拳，男生们顿时腿软。
洛子依见餐厅里打成一团，赶紧拉着霍震走出去：“那两人是你的朋友？”
“不是。”霍震耸肩，“应该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gay。没想到我两年没在A大，这里的校园文化变得如此多元，包容力也比以前强多了。”
洛子依满脸黑线：“听起来还真不像赞美。”
她看了眼店子里说：“我们还是别在这家吃饭了，另外换一家吧。”
霍震提醒道：“同样的事情很可能再次发生。”
洛子依无奈：“那我们不在学校吃饭了。回家DIY。”
霍震不屑：“你会做饭么？别告诉我什么红烧排骨，香葱豆腐，老坛酸菜，海鲜鱼丸……都是方便面口味。”
“怎么瞧不起人啦。”洛子依立刻为自己辩护，“我有全自动电饭锅电炒锅，只要能叫上名的菜什么做不出来。”
她说着带他去了附近的菜市场。
洛子依东挑挑西看看，挨着摊位跟大妈讲价，说到口干舌燥，没有磨下来一分钱，哪知霍震不耐烦地问“大妈你到底卖还是不卖”，她们就笑逐颜开地主动抹了零头。
看来boss是对的，现在是眼球经济时代，三十六计美男为上计。
领略到这点，洛子依果断地指挥他到看中的菜摊买其他菜品。
霍震不干：“至于吗，为省几毛钱，你竟然让我出卖色相，有这样没用的金主么？”
洛子依说：“节约的钱可以买个高级点的手柄，也可以充点卡，反正决定权在你。”
他的眼里便冒出光，义无反顾地上前。
没过一会儿，霍震手中的购物袋就越来越多。那些东西跟他的气场完全不合，让他看起来有些家庭煮夫的色彩。
洛子依对此很满意。
她想起以前邻居家养了只金毛，每天早上咬着篮子替主人买早餐，周围的人都羡慕得要死，现在自己也有能做事的宠物，还是能讲价的智能型，顿时觉得无比幸运。
到了厨房，她拿着菜刀，哼起小曲。
其实洛子依在家里没下过厨，爸妈年轻时经常在外出差，饭菜几乎都是子期包办。搬到这所公寓后，通常是弥雅主厨，她负责淘米洗菜。
今天三个室友都去参加联谊会，不回来吃饭，她终于有了大显身手的机会。
俗话说“女人的厨房就是战场，通过掌握男人的胃就是控制男人的心”。不过以洛子依的实力，她只能领会前半句。
“霍震，今天金主我大发善心，给你做剁椒鱼头，麻婆豆腐，还有板栗烧鸡这三个高级菜，不要太感动。”她斗志满满地说完，燃气灶、电池炉、蒸锅就噼里啪啦作响，仿佛战场的炮火，洛子依英勇地冲过去浇水，结果被溅起的水汽烫得嗷嗷叫。
在厨房要被炸掉前，霍震抓住她的手：“还是我做吧。”
“不，不，你去玩游戏，这里交给我。”洛子依拼死挣扎，“轻伤不下火线。”
“不下火线，就得火葬。”霍震挽起袖子，把她拍到一边，“游戏待会儿再完，一会儿不打又不会死人。”
“那你为什么那么爱打游戏？”
“废话，你这么穷，每天十块钱，难道还能供我去打高尔夫、骑马？”
洛子依本想嘲笑他眼里只有钱，可是想到他和一群富态中年女人打高尔夫、骑马的样子，心里冒起酸泡泡。
“也就是说你是体谅我，才选择这样的娱乐方式？”
霍震拿起菜刀剖鸡：“你以为？人生不就是杀时间么？有钱人为看日出能去马尔代夫，没钱人最好什么事都在家里解决。我适应环境的能力不错。”
洛子依道：“你也可以做些有意义的事情么。比如上班？这样又有钱又打发时间，是双赢啊。”
“双赢什么？既没钱也没意义。你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他手脚竟然意外的麻利，很快就切好了肉块和葱蒜，“你上这么久的班也只能给我十块钱。而且如果不是你的boss看上我，你怎么会忍着跟我住在一起？”
洛子依下意识地想说，也不全是为了工作，可不为了工作，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发怔。
霍震在厨房里劳作：他将油倒进锅里，他从橱柜里找出调料，他翻炒各种食材……他的手极白，手指又细又长，然而那般极品的手，却不能在音乐厅弹琴，只能藏在角落里，做粗糙的家务活。
要是他家庭条件稍微好一点，就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吧？
洛子依不敢相信一个能为另一个人认真做菜的人会是坏心眼。
她轻声说：“霍震，其实你是个好男人。”
霍震差点没有呛到。
“你是第一个说这话的人。别告诉我，你爱上我，想要嫁给我。”
“算了吧，你还号称自己是恋爱高手。没有听说，女人给男人发‘好人牌’，就等于拒绝对方么？”洛子依听了他的话挺难受：这些日子他过着怎样的生活？就算是物质上比较富足，恐怕自尊早就被金主殆尽？
“其实你可以重新开始的。”她劝慰道，“别人的看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瞧得起自己。我不想做你的金主了，我想做你的朋友。”
霍震的身形顿住，过了会儿，他转身，将一块鸡肉塞到她嘴里。
“打住。你有没有在网上看过一个段子，朋友是什么，朋友就是在捅你一刀后，你还能叫一声‘原来是你’的人。”
他将剩下的鸡肉装进碟子里，然后用香菜和萝卜雕花做点缀，让这道菜看上去跟高级餐厅里的无异。
“我不需要朋友，只需要金主。金钱关系是最简单，最有用的，至少不会让人产生过多期待，也不会伤心……当然跟朋友比起来，更可怕的是恋人。越是被信任越是会背叛。爱情就是被精心包装过的垃圾。包装随着时间掉落，里面的东西就散发出恶臭……”
这是霍震第一次跟她谈心，洛依受到触动，想和他争辩：爱情也有好的一面，会给人带来快乐，不然自己开婚恋经纪工作室干嘛？
但舌头上的感觉太奇妙，洛子依爱食丧志，只顾叫唤：“好吃。”
她闭上眼睛回忆动画《中华小当家》的台词：“这的确是鸡的味道，而且是最顶级的……这是多么庄严而华丽的甘甜，仿佛波涛汹涌席卷而来，却又缤纷无比，引人入胜的浓郁口感，我的血液，我好想能听到我体内血液奔腾的声音，既优雅且甘甜的独特滋味，真可谓是极品，这才是能给人带来幸福的百分之百的鸡啊……”
心理学上有个概念叫“正面强化”，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做一些事情，使人或者动物在学习过程中，增强某种反应的重复性。
用于当下的情况便是：洛子依想帮霍震走上正途，首先要恢复他的信心，因此挖空心思赞扬他的厨艺——
她觉得当厨师比当公关务正业多了。
可惜那边霍震不吃那套，拿起筷子风卷残云。
等洛子依睁开眼，盘子里只剩几小块肉，她急忙抓起筷子去抢。
啪啪。
两人的筷子碰到一块。
霍震眼里喷火，语气冰冷：“我的。”
接着他伸直脖子，就着洛子依的筷子，一口咬住鸡肉。
这时门开了，外面站了好几个人——
4
安吉拉，弥雅，尔闻，子期还有司空。
是尔闻开的门。
“子期哥，你们就别进去了，洛洛可能已经睡了。”
尔闻正想阻拦子期，但子期已经看到室内的情形，准确地说，从他的角度看去，是洛子依在喂霍震。
他的脸立马拉下来，快步走到两人中间，抓起霍震的衣领。
霍震触不及防被他扔到一边，四仰八叉躺在地板上。他冷冷地迎上子期的目光，扶着沙发慢慢爬起来：“你是洛子期？”
子期没回答，而是厉声道：“你刚才想对洛洛做什么？”
室友们见包养事件暴露，怕子期追究责任，打着哈哈各自回房。
洛子依慌忙跑到两人中间解释：“子期你误会了。这人是我们网站的VIP，但档案没有填完，所以我让他过来，刚好碰到我做饭……子期，你也知道我的真实水平的，他看不下去所以就留下来帮忙……”
司空看看霍震，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说什么。子期就不一样了，拿起洛子依的筷子，追根究底：“然后他强迫你喂他东西？他是手断了还是怎样？”
“当然不是。”洛子依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编，“事情是这样的……他的嗓子卡了鸡骨头，我用筷子帮他夹出来。这件事情太扯了，说出来，怕也没有人相信。”
司空的目光从子期移到霍震，又从霍震移到洛子依身上，笑盈盈地说：“我相信。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几百万甚至上千万分之一的小概率事件也会发生。记得以前有篇报道，说的是在伦敦，有对尼日利亚黑人夫妇生下个白种小女孩，但小女孩的父亲坚信妻子忠于自己。遗传学家认为只有基因突变才能解释。”
这话说得太诡异了。
洛子依想起他也是学心理的，额头和太阳穴都有点冒汗，于是进厨房拿了两双碗筷，招呼子期和司空坐下：“子期，司空，你们过来走累了吧，一起吃点东西。”
说着她夹起块肉，塞到子期嘴里，一脸讨好地问：“好不好吃？”
“洛子依，还真会借花献佛。”霍震走到子期面前，抓起他的衣领，似乎打算反击，“至于洛子期，你应该问你妹妹想对我做什么，而不是我对她做什么？”
洛子依干笑了两下，一把把霍震推出门：“霍傲傲，你是不是已经吃饱了，过来跟我哥打招呼，要离开了？哎呀，今天真是谢谢你，以后做菜有什么不会的地方，我还会请教的。恕不远送。拜拜。”
霍震咬牙切齿：“你……”
他还没“你”完，门就啪嗒关上，鼻尖差点被夹住。
而房内的洛子依，跟子期他们说了声“突然肚子有点痛”，就匆忙跑到卫生间。
她一屁股坐在马桶盖上，拨通霍震的电话：“以前跟你提过的，住在这里的事情不能让我哥知道。待会儿他走的时候，我给你发短信，你再回家。”
霍震恨道：“你拿我做的菜去招待两个男人，还把我赶出去。世上竟然有你这种心如毒蝎的女人。”
洛子依内疚，晓之以理：“我不知道他们今天会来，你站在我的角度想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刚开始，尔闻她们都以为我们同居，何况是子期？这事要是让他和爸妈知道了，我肯定会被捉回家，而你也不能住在公寓里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唇寒齿亡’这些道理你都懂的吧。”
“这次就算了，以后你得补偿我。”
“好，你说怎么就是怎么。”
“这话你记着了。等我回去，加到协议上。”
“知道了。”
妥协完毕，洛子依挂了电话，回到客厅，继续和子期他们吃饭。
看她捏着手机，司空微微一笑：“洛洛，没事吧？要不要吃点药？”
洛子依脸红：“没事。可能是最近忙着准备复试，身体状态不好。睡一觉应该就能恢复。”
“不用那么用功，你初试成绩排专业第二。”子期说，“而复试成绩只占百分之二十。算下来，你的综合成绩不会低到哪去。”
司空拉拉子期：“洛洛喜欢学习不是好事么？今天她好像真的挺累，我们还是早点走吧，女孩子睡眠最重要了。美貌和智慧都是睡出来的。”
洛子依高兴，马上跑去开门，嘴上却说：“这么快？不如多坐会儿，吃点瓜子什么的，对了，冰箱里还有司空上次带来的外卖……”
“不用那么客气。”司空微笑点点头，硬拉子期下了楼，快步走进停车场。
子期不悦地甩开他：“你这是做什么？”
司空拍着胸大口呼气：“大舅子，难道你没有看出我很紧张么？史上最强情敌突然出现，我还没准备好对策，必须以进为退，来个‘三十六计走为上’。往后你可要站对立场，跟我一起商量对策啊。”
子期脸色阴沉：“情敌是指霍傲傲？”
“那家伙外表太花哨，眼神有点不对劲儿，好像有蛮多秘密。”司空说，“你应该看出来了，他跟洛洛的关系不一般。”
子期猛地把司空塞进车里：“别乱说，你专业成绩经常是C，还敢乱猜别人的关系。少想东想西的，我这就送你回家。”
“看，看，动不动说考试成绩，这是你们理论派的偏见。就算有了专家资格又怎样，那些家伙都是知道约会步骤123，却不知道女人长什么样的蠢货。”司空见子期脸色不对，手忙脚乱地解释，“我可不是说你啊，你只认识电子之类的东西……总之要说到实践，没有几个比我强的。而且我是你知根知底的，绝对不会伤害到洛洛。”
司空回国后住郊区的小独栋，子期去过几次，但今天老是走错路，还不停地闯红灯、逆行，最后竟直直地朝立交桥冲去。
司空差点被甩出车窗，忙乱中抓住扶手：“子期你没事吧？！难不成要谋杀？追你妹不至于死罪！”
听到他惨叫，子期收了魂，冷静地说：“司空，要是我把车撞在桥墩上，你活下来了，我就允许你跟洛洛交往。”
司空脸色煞白：“认真的？”
子期点头，换挡加速：“没有比这更认真的时候。”
窗外广告牌和房屋在窗户上一闪而过，司空只觉得身体都快飞起来了。
“你可乱来。这花花世界我还真舍不得。钱权色我一样不缺，像我投胎投的这么好的不多，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就是暴殄天物。”
子期：“那你的答案是？”
“赌一把呗。”司空无奈，“我记得以前跟你说过。我喜欢斯滕伯格的爱情三角形理论，他说每个爱情包括三种成分，就是亲密、激情和承诺。在不同情侣的爱情中，它们各自的比例不同，如果这三个成分的强度相等、达到完美平衡就是最完美的爱情。但要到达完美就必须经过试炼。为此，我不断地恋爱，经历激情之爱，空洞之爱，愚昧的爱……就像你们做实验，想要萃取纯粹的物质一样。”
子期说：“所以洛洛也是你的试验品。”
“她对我而言更像是一次尝试完美之爱的机会。”司空说，什么试验品，太难听了，“你可别误会了，我不能保证一定能跟她白头到老。人生变故太多，以后发生什么事情，谁都没法保证。但我会尽力去坚持。毕竟没有完美之爱的生命是暗淡的。我这种人不需要暗淡的生命。”
子期不语。
司空看他严肃，扁扁嘴，也不说话。
两人都直视前方。
在快要撞上立交桥的时候，子期忽然转弯，开向司空所住的小区：“好吧，至少你说了真话。”
自从十岁接触到卢森堡的测不准原理，他就坚信世界上唯一不变的东西就是：变化。
和洛子依度过的一幕幕出现在眼前：刚到洛家时，她干瘦弱小，就像是一颗脱水的花生米，脸上只剩一对水汪汪的眼睛在忽闪，晚上神经兮兮地不肯睡觉，白天却缩在衣柜里，抱着洛妈妈的大衣，边流泪边说梦话……
现在都已经变成泛黄的老照片，在车窗前那闪烁的霓虹灯下失褪去了真实和感动。
子期不由得深深叹气。
“你是同意了？”司空劫后余生，手从车门上方的门把处撤下来，握住子期的手，手心全是热乎的汗，“大舅子，放心，我一定对自己和洛洛负责。”
子期没有吭声，按照司空的指示，绕过小区喷泉，开往地下车库。
喷泉很浪费物业费地很欢快地喷射着，被下面的彩灯打出绚丽迷幻的色彩。那繁复的景色映在子期眼中，留下的竟是一抹浓浓的落寞和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