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接下来的三天,白秀林每天都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偶尔清醒,也只是一遍遍的念着苏寒夜的名字,不吃不喝,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儿,医生为了维持他的生命,只能给他输液。
这天午后,夏夜清带着宋泠月一起来了白府,宋泠月只从夏夜清嘴里知道白秀林病了,却不知道是什么病,看他几天的功夫就瘦脱了像,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叮嘱夏夜清看着他,她去厨房里给白秀林炖鸽子汤。
夏夜清一来,张副官和医生助理能腾出时间休息一会儿,去了隔壁屋子小睡,夏夜清坐在床头守着白秀林,觉得无聊,就拿了一本书看。
白秀林醒过来,转头看到一个人低着头看书,侧脸和苏寒夜是如此相似,眉眼精致,鼻梁高挺,恍惚间,他以为是苏寒夜,带着无限的眷恋,伸手抚上了他的脸颊。
“寒夜,你回来了?你没有死?”
夏夜清转过头,接触到白秀林的目光,心里一阵惊讶,“秀林,我是夏夜清。”
白秀林听到这声音,又看到他的正脸,目中的爱恋一闪而逝,手垂下去,“对不起,我认错了人,他,怎么可能还在呢?”
“秀林,你和他,不会是……”夏夜清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心里的疑惑。
白秀林脸颊上落下一滴晶莹,点了点头,“我爱他,很爱很爱!”
夏夜清一愣,觉得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想了半天,说了一句,“请你节哀!”
白秀林被这句话触动了情绪,双手捂住脸,终于痛哭出声,夏夜清还是头一次见一个男人哭成这样,劝,不知道说什么,不劝,又于心不忍,一只手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宋泠月端着炖好的汤进了卧室,看到两人的样子,以为是夏夜清欺负白秀林,放下手里的托盘,没好气的道:“夏夜清,别以为我舅舅打不过你,你就可以欺负他,你再这样,我晚上就不回去了。”
夏夜清一脸委屈相,“真的不是我,他说他饿了,所以就哭了。”
白秀林自然知道夏夜清在替他隐瞒,抬头擦了擦眼泪,咕哝着道:“我真的饿了,不是他的错。”
宋泠月这才信了他,矮身坐到床边,一手端着汤,用勺子舀了一勺,递到白秀林嘴边,哄小孩子的语气哄他道:“舅舅乖,我炖了鸽子汤,喝一碗暖暖肚子,饭很快就好了。”
白秀林心里堵的难受,没有食欲,宋泠月好心喂他,他也不能不给面子,就着她的手喝了小半碗儿,再也喝不下去了。
“再喝一点儿啊!你几天没吃东西,就靠输液吊着,这样不行的。”宋泠月皱了皱眉,又把勺子伸了过去。
白秀林摇摇头,死活不肯再喝了,夏夜清见状,只好劝宋泠月,“不喝就不喝吧!他胃口饿小了,喝不下也正常,今天是十五,晚上我们在这里过节,多做些好吃的,再让他吃也不迟。”
“今天是十五,中秋节?”宋泠月和白秀林异口同声问道,两人头上挨了闷棍,日子都过糊涂了。
宋泠月放下手里的碗,拍了拍手,一脸兴奋的说,“中秋节的饭菜不能马马虎虎,我要和宋叔去买些新鲜食材来,祥福记的月饼也一定要买,就是不知道今天人多不多。”忧愁的托了托下巴,起身就要出去。
夏夜清伸手扯住要跑的她,脸上挂着宠溺的微笑,“好啦!我已经准备好了,吃的用的等一下会有人送来,包括你想吃的祥福记月饼,公馆的厨子等一下会过来,他的厨艺是一流的,保证这个中秋节不会让你失望。”
白秀林看他们恩爱的样子,再看自己,形单影孤,心里更加难受,翻了个身,难过的用被子蒙住了头。
宋泠月觉得奇怪,过去伸手捅了捅他,“舅舅,不过是生病而已,你怎么弄得像个失恋的小姑娘一样?”
白秀林身子一僵,有这么明显吗?
夏夜清“嘘”了一声,拉着宋泠月出了卧室,反手虚掩上门,带着她往楼下走,边走边道:“你舅舅身体正难受,让他睡一会儿,你别胡闹,跟我去厨房。”
白秀林听着卧室里没了动静,眼泪不自禁的又流了下来,他多想为苏寒夜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可他只有个见不得人的身份,连为他哭的资格都没有。
“苏寒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这个混蛋!”白秀林蜷缩起身子,一拳一拳捶在床头,心痛的难以自抑。
外头夏公馆的人似乎过来了,院子里一阵说笑声,很有过节的热闹气氛。
白秀林孤单单躺在床上,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他觉得自己是个可笑的存在,以前还有苏寒夜在,不管是爱是恨,都有活下去的理由,现在他死了,连这个唯一的理由也没了。
白秀林这样想着,突然魔怔了一样,支撑着下床,跌跌撞撞跑到了卫生间,洗漱台子上,放着苏寒夜的刮胡刀,他颤抖着手拿起刮胡刀,把里头的刀片取了出来,薄薄的一片,看上去很是锋利。
白秀林用指尖触摸着锐利的刀刃,一种奇妙的感觉涌上来,只要用刀片割破动脉,所有的痛苦和悲伤都会不见了。
宋泠月手里端着两盘糕点,来到了卧室门口,门虚掩着,她用脚尖顶开,看到床上没人,卫生间的门开着,兴冲冲的探头喊了一声,“舅舅,祥福记的月饼和牛乳蛋糕,可好吃了,你要……”
“你在干什么?”宋泠月看到他拿着刀片在手腕上比划,喊了一嗓子,第一反应就是把手里的盘子丢了过去。
祥福记的糕点从来没有比这一次更派上过用场,白秀林正在比划着,要多深多长的口子才能保证死掉,糕点就稀里哗啦向他砸过来,他握着刀片的手被砸中,角度一偏,只在手掌上划了一道小口,刀片脱了手。
隔壁房里的张副官和医生助理听到喊声,起身冲到了卧室,看到白秀林瘫倒在卫生间,宋泠月站在卫生间门口发愣,紧张的上下牙都磨起来。
医生助理安抚着宋泠月到沙发上坐下,张副官上前扶起白秀林,余光扫到地上的刀片,不动声色的捡起来,揣到了衣兜里。
“白厅长,我说不让你瞎动,你几天没吃东西,身子太虚,你看看,摔倒了吧!”张副官埋怨道。
看到他手掌上的血迹,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测,若无其事的扶他到床上躺下,对医生助理招了招手,“医生,他摔倒时手上划破了,麻烦给包扎一下。”
医生助理拿了消毒棉和药水过去,看到白秀林手上的伤口,微微蹙起了眉头,这口子一看就不是摔倒划的,但张副官话说的明白,他自然懂这里头的意思,也不过问,仔细的给白秀林消了毒,包扎起来。
夏夜清上来叫几个人下去吃饭,进门发觉屋子里的气氛不对,白秀林神情哀绝,宋泠月抱着肩膀窝在沙发上,眼睛都哭红了。
凭感觉,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当着医生助理不好多问,夏夜清到宋泠月身旁坐下,把她搂进怀里,小声安抚。
医生助理包扎好伤口,细心叮嘱了一句“白厅长,你这口子虽然不深,但也要注意别碰水,否则不容易好。”收拾了药箱,识趣的退了出去。
张副官把卧室的门关上,走到夏夜清跟前,两根手指夹着刀片在他眼前晃了晃,又很快放回了衣兜里。
夏夜清心中了然,让张副官把宋泠月先带去饭厅,他走过去坐到了床边。
“秀林,我有几句话想告诉你,第一,苏寒夜有没有死,目前并不完全确定;第二,月月才失去父亲,堂姐又离她而去,如果你再想不开,请你想一想,她该怎么办?”
白秀林神情有一丝松动,夏夜清继续说道:“你是读书人,道理你都懂,我就说这么多,今天是中秋,你也看到了,她很期待,如果你不想让她难过,就下楼和我们一起吃饭,饭厅等你。”
夏夜清说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算作鼓励,起身就往外走。
白秀林嘴唇动了动,带着一丝期盼问道:“他,真的有可能还活着吗?”
夏夜清一手扶着门框,转过头对他笑笑,“你不这样盼望吗?”
白秀林捂着嘴闷倒在被子里,“我盼望,从来没有比这一刻更盼望。”
饭厅里。宋泠月和张副官围着桌子摆碗筷,宋泠月放好最后一双筷子,问张副官道:“张副官,他为什么对中秋这么上心?我都不记得,他却记得。”
张副官抿着嘴笑笑,“总长一直盼望着在中秋节前能和你订婚,虽然没赶上,却一直惦记着,另外,中秋这一天是他的生日。”
宋泠月讶然,“今天是他的生日?那、他怎么不说呢?”
“咳!”张副官叹了一声,“总长自小生在官宦之家,中秋时节,家里人都忙着赴宴,很少有人给他过生日,久而久之,他也就不当一回事了,今天办的这么隆重,大约是想让你和白厅长开心一下。”
宋泠月一手托腮坐在桌边,皱着小眉头,很有些心疼,“他好可怜,生日都没有人给过,我该怎么给他弥补呢?”
张副官随口说了一句,“总长这个人没有太多的要求,谈不上弥补不弥补,如果你想让他高兴,今天顺着他就好了。”
宋泠月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我今天一定要让他过一个难忘的生日。夏夜清,二十二岁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