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魏山无陵（五）

再说尉缭对魏策略的“内扰”部分，这由上卿姚贾和尉缭弟子王敖负责实施，具体落实下去又牵扯面极广。其中，带头执行“内扰”任务的关键人物就是姚贾的儿子姚金和王敖的女儿王蝶，而导致姚金、王蝶走到一起的却是姚金在大梁获取的那部武功秘籍：六韬大法。

秦王为了顺利实施尉缭“外攻内扰”的对魏策略，加派嬴黎统领章台部众，扫除大梁周围可能阻碍完成这项计划的武林组织或个人等不安全因素。既然王蝶所说“务须揽”的目标出动了，姚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让苦等多年的机会白白溜掉。

何况，王蝶卜算的卦象也验证了这一点。

因为慎重起见，王蝶为此特意算了一卦，得到泽雷随，卦辞曰：“随：元亨利贞。无咎。”

随卦象征随从，意思是说：“至为亨通顺利，为有利占卜，没有灾祸。”

于是，姚金、王蝶为了实现“务须揽”的既定目标，都非常积极地请缨尉缭对魏策略的“内扰”任务，并发誓赌咒要不惜代价地保证王贲部“外攻”、嬴黎部“清剿”行动，使得自己精心设计的阴谋诡计能够披上光鲜靓丽的外衣。

姚贾、王敖鉴于姚金、王蝶态度坚决，就让他们携带重金，秘密潜入大梁，指挥潜伏的间谍进行贿赂策反活动。

也许是姚贾、王敖看走了眼，或者与“猪”结缘的秦国在猪年展开的军事行动注定是凶多吉少。尉缭“外攻”魏国之策因时机不宜存在变数，“内扰”和“清剿”大梁之计实施之初也因姚金、王蝶朝三暮四、唯利是图而蒙上了阴影。

实际上，这一切可以通过卦象得窥端倪。猪对应地支亥，五行为水，这次行动正好合上了坎卦，卦辞曰：“习坎。有孚。维心亨。行有尚。”

坎卦象征重重险陷，意思是说：“胸怀诚信，心中便豁然贯通。意志坚定而刚毅的行为将受到尊重。”

还有，猪上应天象室火、下对地支亥水，正好是火水未济，卦辞曰：“未济：亨。小狐汔济。濡其尾。无攸利。”

未济卦象征未完成，意思是说：“勉力使成可获亨通顺利。小狐即将渡过河，水沾湿了尾巴，不太顺利。”

也就是说，无论是天文还是地理，都对秦国的行动不利。

姚金、王蝶如意潜入大梁后，住进了“鸿台客栈”。“鸿台客栈”在魏王宫和吹台之间，离鸿沟不远，这里是姚金结识穷困潦倒的薄毋继而获悉“六韬大法”的福地。现在，薄毋正过着惬意的生活，夫人魏媪已经接连为他生下了女儿薄姬和儿子薄昭。

可是，这一切都被姚金、王蝶打乱了，因为他们立刻约见了薄毋，并给他下达了指令：“贿赂卫家，进一步用卫、魏旧怨策反魏国大将军卫庆。”

原来，卫庆是魏安釐王的外甥，其父亲是卫国君主卫元君，而卫元君之上的卫国君主是卫怀君（公元前284年-公元前254年）。怀君三十一年（公元前254年、丁未年），卫怀君去大梁朝见魏王。结果，魏安釐王杀死怀君，灭了卫国。公元前252年（己酉年、生肖鸡），魏国又让卫国在濮阳复国，魏安釐王立他的女婿卫元君即位。

秦王政五年（公元前242年、己未年），秦将蒙骜攻占了原来属于卫国后来被魏国占领的酸枣(今河南延津西南)、燕邑(今延津东北)、虚邑(今延津东)、桃人(今河南长垣西北)、长平(今河南西华东北)、雍丘(今河南杞县)、山阳(今河南焦作东南)等二十个城邑，初建东郡；公元前241年（公历闰年，1月1日-9月29日为农历己未年，9月30日-12月31日为农历庚申年），秦国攻下魏国濮阳等地；秦国废掉元君，改立卫庆的弟弟卫角为卫君，把新立的卫君角迁徙到野王（河南泌阳）；吕不韦将濮阳和成皋要塞以东的土地合并成了秦国的东郡，并以濮阳为东郡治所。

薄毋接受贿赂策反卫庆的任务后，开始着手实施工作。为了保险起见，他事先到卫家附近踩点，发现魏国禁卫军加强了卫府的守护。薄毋感到有些蹊跷，于是去姚金、王蝶下榻的“鸿台客栈”，汇报这一新情况。

然而，薄毋来到“鸿台客栈”后却没有看到上司的踪影。于是，他用尽一切手段，试图联络姚金、王蝶，结果都失败了，这二人似乎从人间蒸发啦！薄毋哪里知道姚金、王蝶不过是例行公事，他们把任务交代给薄毋后，就立刻去追嬴黎啦！

这样一来，姚金、王蝶下达的指令就变成了无法更改的死命令，薄毋无论如何都必须执行到底啦！

实际上，薄毋的一举一动早就被人盯梢了，只是自己还没有察觉而已。追根溯源，还是因为薄毋迎娶魏媪而引火烧身，而这把火却是龙阳君与魏泽的过节。薄毋一夜暴富，还鬼使神差地让魏泽改变态度，把女儿魏媪嫁给了他，这让龙阳君起疑。

于是，龙阳君安插心腹丫鬟卫影，监视薄毋的行踪。当姚金、王蝶携重金约见薄毋时，就被龙阳君的这个心腹丫鬟发现啦！随即，卫影将薄毋会见秦人的消息报告给了主子龙阳君，魏王假很快也就知道了。

多亏姚金、王蝶对公务敷衍了事，让他们逃过龙阳君和王宫密探的追捕、侥幸溜走啦！这样一来，“薄毋通敌”因缺乏实证就变成了“疑案”。

由于“薄毋通敌疑案”涉及魏王假倚重的吹台台主魏泽，大王还是谨慎处理，先派出禁卫军，加强要害部门包括卫府的安全警戒，静观其变。这自然引起卫府的警觉，大将军卫庆最终还是从卫家人卫影那里得知事情的原委。因此，卫庆离家赶赴魏、秦前线时就做了一些安排，让获封“梁武将”的魏国希望之星、儿子卫胠小心提防薄毋，避免受到他的牵连。

薄毋虽然察觉卫府增加了警戒，既然找不到姚金、王蝶，也就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只剩下不折不扣地执行上级命令一途啦！不过，他也做了必要的准备，还特意将家宰薄忠一起带上。结果可以预见，当薄毋、薄忠主仆携带重金到卫家行贿时，落得一个人赃俱获的下场。

于是，卫胠下令：“快来人啊！将他们二人扣押，等候大王裁决。”

家君卫民、家宰魏富听到传唤后，及时持剑现身，一前一后将薄毋、薄忠夹在中间。

薄忠眼见局势对主人不利，当即挺身而出，舍命冲向魏富。结果，薄忠胸膛被魏富刺中。与此同时，薄忠大喊道：“主人…快跑啊！”

在魏富拔出剑来之前的刹那间，薄毋从薄忠与魏富一侧的空隙外窜而逃，背后被急于扣押他的卫民刺中一剑。然而，薄毋脚步不停，继续前进，使得卫民顺势拔出剑来。当卫民起步要追赶薄毋时，却被横移过来且手抓魏富之剑的薄忠堵住了薄毋借以外逃的空隙。

变生肘腋，这也不过就是眼前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卫胠真没想到会弄成这么一个惨烈局面，急忙下令道：“快…快住手！”

但是，薄毋已经受伤逃亡，薄忠也奄奄一息，这个命令显然比突发事变晚了一拍。在是非不明前，卫府为了人赃俱获，竟然杀伤朝廷重臣魏泽的人，这事明显闹大啦！如果进一步再逼死薄毋，弄得死无对证，卫家即使有理也恐怕说不清啦！

此时，卫家不敢擅自做主继续捉拿漏网的薄毋，而是即刻让卫胠赶去向魏王假报告，听候大王的旨意。

卫胠赶到王宫时，对执勤的郎中令说道：“吾家中发生重大变故，需要马上面见大王，请代为通禀。”

“请稍候。”郎中令答道。

言毕，郎中令将卫胠要见大王的消息传递到宫中。

魏王假获悉后，因卫大将军在外征战的缘故，立刻召见了卫胠。然而，当魏王假听完卫胠关于薄毋到他家行贿导致一死一伤的报告后，并没有马上做出决定，而是紧急召见了龙阳君、宁陵君和魏泽，商量“薄毋行贿案”的处理意见。

龙阳君听完卫胠的复述后，建言道：“通敌叛国者死罪，抄家灭门，杀无赦。”

“这只是卫胠一面之词，需要人赃俱获、当面对质，才能弄清事情的原委啊！”魏泽辩驳道。

随即，二人针锋相对，发生了激烈争执。

龙阳君、魏泽素来不和，尽人皆知。魏王假担心有人借题发挥、挑拨是非，于是征求宁陵君的意见，道：“宁陵君对此事怎么看？”

“魏、秦交战时刻发生这样的事透着蹊跷，望大王谨慎应对，千万不要中了秦人的圈套。”宁陵君居然这样说道。

如此一来，让魏王假更加棘手。最后，他为了平衡魏泽、龙阳君和卫庆三家权贵，也只好折中处理，派龙阳君、卫胠带人捉拿薄毋到案，让魏泽在家闭门思过、等待处理。

再说薄毋，他带伤逃回了自己的家，并把在卫家遇到的不幸如实告诉了妻子。魏媪听丈夫诉说后，立刻打发家君皇欣准备马车，自己急忙打点细软。然后，皇欣驾车，魏媪与薄姬、薄昭、丈夫乘车，一帮人心急火燎地奔向大梁东门。

魏媪之所以奔向东门，目标就是朝吴地的夫家奔去。恰巧，在东门值守的是魏泽的亲信武蒲，他在没有获悉上峰命令的情况下放走了这辆马车。更加巧合的是，马车越过鸿沟的时间与石公在黟山(黄山)弈出“余音绕梁”那手妙棋的时间相同，也就是巳时。

不仅如此，鸿沟一带的情形也有些异样，只是魏媪、薄毋这对惊弓之鸟无暇顾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