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很多人一看到书名,就以为这是一本教辅,然后一笑走开,哪怕它本来有个很文艺的名字《生长在时光里的古文》。但就在彼时,虽然你错过的未必是一个亿,但肯定错过了一个灿烂的故事。
这本书,其实和我的少年时代有关。
我的少年时代热闹得很,仅仅是小学阶段,就换了四所学校。第一所学校是在邻村。三年级的一天,趁着老师没来,我就站在讲台上,给同龄人讲故事,从春秋讲到三国,全是从古文里舶来的故事,那年我十岁。那可能是我人生当中的高光时刻。长大后,很少有听众能像我的同学那样认真而放肆地听讲了——他们趴在桌子上,仰起头看着我讲故事。
一年后,学校因为行政问题被解散了,我去了外祖父所在的那个县读书。在我燕赵,慷慨沧州,多数人都跑去习武,只有我喜欢没事背古文。同伴们很为我担忧,经常拍着胸脯对我说:“念书的,等碰到坏人,我们负责保护你。”而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制定规则,当他们为了保护我与周围村落的同龄人热火朝天地“群殴”时,让他们尽量有点“温良恭俭让”,古风犹存,军礼尚在。我对大家说,历史上有批老家伙,就是这样做的,文明!再后来,还没有来得及施展幼时所学,我又辗转了两所学校,直到小学结束。
时光如流,岁月不居,求学也“颠沛流离”,反而让我突然发现,少时所读,与生命相依,与时间同行,生命顿感饱满,张力十足。
大学时我莫名其妙地做出了一个决定:做中学教师。
而且,我可能还玩大了,在历史与文学之间,我选择后者作为我的专业。奇妙的是,我后来的专业竟然是先秦两汉魏晋南北朝文学,这就让我突然想起,我三年级时站在讲台上的样子。然后我成了众人所说的“上辈子杀了人,这辈子教语文”的语文教师,按照这个咒语推论,上辈子我可能杀戮太过,还成了理科实验班的语文老师,进而不小心进化到人们所谓的文化学者,在央视“百家讲坛”“文史大讲堂”“百家说故事”等栏目中,还讲着我少年时读的书。拙著中的很多篇章,都是二十年来在我的课堂上、在全国各地的讲座现场,给人也给我留下了深刻记忆的精简版实录。回忆着那些热烈的场景,读着来自海内外热情洋溢的留言,尤其想到我遍及海内外名校、各造辉煌的学生时我才明白,这些古文,不仅伴我年少时光,亦可温暖他人。
于我,古文是我;于人,就是一面镜子。它让一个人心到、眼到、口到,有志、有识、有恒,在泛黄的书页里,在信息化的时代,读出一种久违的温馨,一种不属于今日平庸的新意。古文里有庙堂的雍容,有江湖的洒脱,有磊落的襟怀,有生活的烟火。将心比心,各从其志,自镜共情。讲着古文,已经分不清哪是我,哪是古文,何为彼时,何为此时。美好的追求,笃定的人格,扎实的人生,对生活的爱与渴望,哪会因世异时移而有所区别?
我只有一个朴素的愿望:有人能像我一样对古文饱含感情。
因此,我必须要变得与众不同,我相信,只有告别说教,才能走进热爱。我不生产“古文”,但是在我的古文课上,我也绝对不简单地做古文的“搬运工”。我惯于以思辨的眼光、饱满的内容、高贵的气质去感知遥远时代,时代里的智慧,智慧里的人格;用文字和我的课堂,烛照一切,泽及众生,立身行己,弦歌不辍,依次为大家打开每一道门,每一扇窗。求学之日,学业无忧;涉世之后,有所凭依。业内诸君颇多抬爱督促,才有此成册之举。一旦付梓,我无须越过山丘,也不必心怀莫名的哀愁,就可以把我之所学,倾囊相授于四海。相逢何必曾相识,这是缘分!
作为“报复”,我“逼”着有志于投身理工科的儿子帮我整理初稿,几年前,上小学的他曾用古文“声讨”我,引来我朋友圈一阵“怒赞”。他认为古文着实有趣。当然,磨铁的朋友虑及更周,于是有了质朴的《古文其实很好学》。
这本小书,但愿诸君不负它,它定当不负诸君!
王翔
写于“翔哥的思维语文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