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黑土和小叶

总有一天，云朵邀花朵盛开，树影携绿草斑驳.总有一人，站在心池彼岸，浅浅一笑，顺着晚风吹来的方向，轻轻歪头.

（一）

小叶是一位很厉害的朋友，上了中学相识，我俩被大家称为水火不容.

其原因大概是我认为他太无趣，他觉得我太稚气.于是针锋相对，发说说都要互撕一通.直到后来各自都谈起了恋爱，又各自分手，我和小叶被安排成同桌.

我看看小叶，小叶看看我.两个憨批四目相对.

啊，原来相逢恨晚，造物弄人.

小叶瘦高，白白净净的书生模样，跳远跑步却样样精通.我坚信冬训肯吃苦，开春猛如虎，结果开春还是被甩在远远的后面.

“奶奶个腿，跑得快也没什么好的.”

可是我们跑得再快，也追不上下定决心要离开的人.

其实人并没有走很远，只是我们迈不开了步子.

（二）

聊天大多在深夜，内容大多是情感，心情大多是怅然.有时候也道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找个合适的人，吐露某些心事，唤起某种共鸣，获得某些安慰，给予某份鼓励.

我们从初识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年了.五年，身边换了太多人，互相道别无数次.

离开的人说再见，说保重，说后会有期.

我们点点头，默默守护一地狼藉.或许只要不离开，这一地狼藉中所有美好的回忆也就不会破碎，让碎片把我们的脸照出来.

我很开心，因为五度春秋之后，我和小叶依然是彼此成长的见证者，是好的倾听者和安慰者.

我也很难过，因为我们经常需要倾诉和安慰.因为认定的事和人，都在不动声色地离开.

很久之前的一个晚上，小叶问我，会不会经常幻想自己结婚.我大笑，回答他说，“无数次想.”

想到自己笔直地站在殿堂，穿着最中意的西装，手捧花束，等着那个女孩一袭洁白嫁衣拖地，满目柔情，莞尔一笑，款款而来.

他说“好家伙，想想就激动.”

别人问小叶，“如果给你一台时光机，你会用来干什么？”

小叶说：“去到未来看看另一半是不是她.”

时光机不会真的出现，所以我们愿意相信，未来的另一半是眼前的人.

小叶喜欢淡淡一吻，我不一样，我喜欢缠绵，或许那样对我来说，代表着爱意更浓一些.

我夜里感慨万千，各种如果，各种但是，小叶在屏幕那边打来一句话：或许以后的以后啊，有缘的人仍然可以在一起.你会好起来的，哪怕别人都不可以，你可以.

嗯，我绝逼可以.

然后？

然后没过多久小叶变成了我.他自说自话：“还是不相信就这么失去了.”

是吧，那个每天晚上很早就困的不行却依然陪你熬夜的人，那个天气一凉就让你加件外套的人，那个你找各种理由只为出去见上一面的人.你在拼命赶路，突然回头，怅然若失，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人没了踪影，不知去向.

（三）

上一次见面还是夏天，小叶穿一件粉色体恤，跑到一家小面馆吃面，跑到盟东去玩抓人.那天晚上无风，月亮弯弯挂在天上，我抬头看着那栋楼上的灯光，他低头看着手机的屏幕，我们傻傻地笑.

我眼里的小叶一直是活的很通透的，可是他也在发着跟我同样的愁，想着同等重要的人，守着同一个夜空，面对着默声后的陌生.

我们至今也不能说是完全知根知底，可是在情感世界里，正如高山流水遇知音，我们总是默契非常.

“现在还有什么感觉吗？”一天夜里小叶突然问我.

我说：“只有一个画面了吧，那么热的夏天，放学铃响就冲出校门，门外人头攒动，车鸣喧嚣，错乱恍惚间，游离的眼神突然定格，熟悉的面颜在满天柳絮中若隐若现.”

那么，人来人往，相聚又散场，我们认真演绎，可剧本总是这样.

无妨.

我知道你仍相信感情，仍因感动而生情，又因生情而盛情.

纵使频频回头，也果断一往无前.继续保持联系的同时，也去让最好的自己跟更加值得的人相遇吧，不然我们年少轻狂和对感情陶醉的那股劲儿，岂不是要大打折扣了嘛.

那句“别人都不可以，你可以”，老墨子在这里还给你.

（四）

我知道很多人都不理解，为什么我们两个人就一些虚无缥缈的话题聊到深夜，好比说恋爱，无非是暗恋热恋分手复合，说来说去还是这些东西.

我和小叶当然也聊学习，聊游戏，聊彼此最平常不过的日常生活，聊着和很多朋友都能说的话题.

但一旦涉及到有深度的层面，还真是找不到除他之外的合适人选.说这话好像有意显得自己很成熟，其实不然，我们从来不比身边人成熟多少，我想，我们只是在坚持正确的三观，坚持积极的生活态度，坚持活过全盛的自我的路上，恰好相遇了而已.

这点我想当然也值得炫耀，正确的三观，是很多时候我们说话办事的底气.

叶子在我QQ个人主页贴了一张随心贴：初为同根，现乃两极.

（五）

前些天因为突然爆发的疫情，我在家上网课，课后和叶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他说：“唉，我也想放假，不过我放假了，我女朋友也不放假，还是没意思.”

我说：“清醒一点，你没有女朋友.”

他发来一个眉开眼笑的表情：“她现在就是我女朋友.”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他又霍霍了哪个良家少女.转念一想才知道，原来是复合了.

当初说着“复合是不可能复合了”的小叶，还是口是心非地走向了他的女孩.

去年八月份他找我借小号，我问原因，他倒是开门见山：“看看我前女友空间.”

从看空间到久违聊天，终于还是在一起.

这份因为游戏而结下的缘，很多人都不看好的感情，一晃已经过去了三年.

后来叶子在朋友圈发了这样一段话：

“我跟我对象网恋加异地三年了，没打过电话没见过面，中间分手还失联了一年，后来我去找她，很快就又在一起了.

我们真的是数亿人群中幸运的那对，彼此有干净的三观，分别一年也不断的想念.现在她也越来越懂得怎么面对喜欢，怎么来爱我，每次聊天都能有我惊喜不已的进步.真的当你遇到这种爱情的时候就不会去在意结果如何了，一辈子遇到这样的人已经三生有幸.

何必纠结旅途最后的地点呢？风景永远最重要.可能大多数人都觉得异地恋很难很不靠谱，不过我们两个不在众多不靠谱的行列.没有打视频电话，没有见过面的异地恋，让我时时惊讶如何能支撑三年之久.彼此身边的朋友对象换了又换，唯有我们牵手仍留.当我写下这些的时候，我就已经有了即便没结果，也愿谈到最后的准备与信心.”

我们聊起这件事，他感慨说：“真的，她本是习惯一个人的人，我花了很久时间，很多精力才把她给捂热了.想见的人就要去见，想爱的人就要去爱，你知道的雨墨，早安晚安可感动不了成年人.”

隔着屏幕，我仿佛能看见他在敲出这些话的时候，眼眶泛红，双手颤抖，因为看到的我尚且如此，何况一字一句讲述的他呢.

我们都是感性的人，在一无所有的年纪开始恋爱，执拗地追逐着自己真正向往的模样.

如今，叶子终于等到了，而我竟也真的会在听过他和他的女孩的故事之后，因为好友的幸运和幸福而落泪，恍若回到两年前，叶子问我会不会想象自己结婚.

我点点头说，超级想.

（六）

我说过，叶子是我口中“最厉害的朋友”.

一切顺利的话，叶子会以优异的成绩在那个考学竞争压力较小的城市上岸，进入名牌大学，去见自己的挚爱，谋得一份可靠的工作，生活步入正轨.

有一天他发给我张截图，分别是银川和濮阳的一所211录取分数线，同一所学校，分数线相差一百多分.

他发来一个碰拳表示鼓励.

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忘记了.

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不清楚.

那干脆，老伙计我就在这里与你砥砺前行，我们顶峰相见.拉勾上吊一百年，谁变谁娶不了媳妇.

再见面，天桥米线，饭钱我请，大餐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