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张昭:只想安全 安静地当官
一般官员在乱世的活法
前言:如果中央政权有能力将统治秩序带到江东来,我也不介意重归中央。毕竟我们是南渡的淮泗人,在哪当官,不是当官呢。
01.
我的理念
我叫张昭,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徐州人。因为躲避战乱,来到了江东地区定居。和我经历类似的还有不少人,我们在江东被统称为淮泗派,也就是来自淮河、泗水地区的人。我们的主要竞争对手,有江东本土的世家、豪强,还有来自其他地方的势力。
相比于其他地方而言,江东地区的内部矛盾没有那么激烈。毕竟利益的划分,是要以实力作为后盾的。离中央越远,斗争也越趋缓和。况且东南地区,总体而言开发程度还比较低,没有那么大的人地矛盾。在我眼中,这就是乱世中的净土。所以我决定接受孙策的邀请,出仕江东。
话说孙策这个人,年轻英武,作战凌厉,对手下人又大度,敢于让他们发挥所长。像我,在内政方面,几乎就是独当一面。等到孙策临终之时,便嘱咐孙权说,“内事不决问张昭”。而孙权也是一位有自知之明的君主,他知道自己打仗方面不如父兄,所以在内政、外交方面,下了更多的功夫,这可是我擅长的领域。这样一来,一方面我把持着政权,来自淮泗地区的文臣都愿意跟着我;另一方面我徐州名士的名头,又让江东本土的世家对我怀有一份善意。这样的形势,足够我按自己的设想,来建设心目中的世外桃源了。我和那些在中央朝廷做官的世家名士不同,对于汉室能否复兴,我不太关心。我只在乎打造一片乱世中的净土。如果中央政权有能力将统治秩序带到江东来,我也不介意重归中央。毕竟我们是南渡的淮泗人,在哪当官,不是当官呢。
02.
我是投降派
不过对于孙权,我还是有一份责任感的。一方面基于汉朝的官场规则,我既然是孙策征召入仕的,那我就应该对孙氏负责,承认孙氏是我的主君。等孙权成为孙氏的家长后,那他自然也继承了我和孙氏的君臣关系。所以,赤壁之战前夕,对于南下的曹操,我的态度就是,最好能劝孙权投降曹操。那样的话,我跟着主君投降,也是可以接受的。如果孙权要死战,那我也跟他一起战斗到底,直到江东政权被消灭,那时我再考虑以后的路。但是只要我还在孙权的麾下,那我就不能背叛他。这不单单是个人操守,也是社会规则。一个叛徒,在哪里都不受人待见。
正是因为我的固有态度,还有社会的大环境,所以在曹操领兵南下之时,我成为了投降派的领袖。对于投降派这个名头,我并不满意,因为这是孙刘的视角。从中央的视角来说,我属于统一派,他们属于分裂派。其实只要你细心去看的话,会发现像我们这种从外地来江东避难的士人,大多是支持统一的。而部分江东世家,以及依靠孙家父子实现人生跃迁的那些文臣武将,是坚决主张决战的。比如孙氏的老臣子程普、韩当、黄盖,以及孙策的义弟周瑜,还有庐江人鲁肃等。把这些人称作从龙派,也比较合适。如果细分的话,从龙派内部也是有区别的。比如程普、韩当、黄盖、周瑜等人,他们从的是孙家,所以即便孙权想要投降,他们也未必会同意。而鲁肃从的是孙权本人,他的决定取决于孙权的心意。
这些由出身、位置、自身利益所决定的态度是最基本的,之后才会考虑对曹操的观感如何,是否希望打仗。我这么一说,不知道大家对于当初的投降派和主战派,还有没有那么清晰的好恶倾向?这事说白了,也就是屁股决定脑袋,如果有一天脑袋与屁股的位置不匹配,那可能这把椅子就坐不稳了。
03.
战和切换
不过我虽说是投降派的领袖,但是和江东本土没有太深的利益纠葛,因此当孙权决定打这一仗的时候,我立刻又变回了曾经的能臣干吏。能力与操守是我的立身之本,什么时候我都不能丢弃她们。后来赤壁之战打胜了,曹操也退回了北方,这时我们江东集团最紧要的外交关系,就是和刘备集团的了。对待刘备集团,我就是一个坚定的主战派了。毕竟同为地方政权,在东吴政权里我是文臣一把手,又何必跳槽呢?江东政权发展的越好,我的利益也越大。
说了这么多,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其实在政治当中,感情因素所占的比例已经很小了,我要考虑的都是利益关系。一个政权慢慢建设的过程,其实就是用制度把利益关系确定下来的过程。每个人都想利益最大化,但每个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退而求其次,利益平衡所带来的稳定,便是大多数人都能接受的一个最不坏的结果了。在权力场中,哪有真心朋友,每个人都是所在利益群体的代表。对具体某个人的态度,就表明了我对其背后势力的态度。你说我欣赏一个人,就一定也喜欢他背后的势力吗?不一定呀,所以只有等他退出了权力场之后,只代表他个人时,我才能和他把酒言欢。
04.
责任和利益要对等
不过立场、态度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它会随着利益格局的改变而改变。等到吴国建立之后,我就不可能再劝孙权投降了。因为吴国的建立,已经证明他是一个经得起风吹雨打的政权了。此时留在这个政权里,我的利益将最大化。我从头到尾说了这么多,都是在强调自身的利益,群体的利益,唯独对君主的忠诚,我提的很少。那这是不是说明我是一个不忠诚的人呢?倒也不是。当我与孙吴政权休戚与共之时,那我一定会死忠到底。当我只是个打工仔时,就不会有那么高的忠诚度了。我感觉这才是一个正常社会,该有的样子。否则,社会中的大部分人都是理想主义者的话,当历史的大势要冲垮旧制度之时,这些人会和旧制度一起结成强大的壁垒进行阻挡。如此一来,历史的演进变成了一场拉锯战,而每一次掉下的锯末儿,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历史前进的阻力,未免太大了,大到抵消了前进的动力。
我觉得最好的社会就是匹配的社会,在什么位置,就干什么事,操什么心。所有人对自己的未来,对于社会的发展,都能有一个比较稳定的预期,而非撞大运。这样一来,社会的秩序就慢慢重建起来了。当社会中的大部分东西都能够用成本衡量时,社会便迈入了正常的运转时期。而那少部分不能被成本衡量的东西,其宝贵性也凸显了出来。后世所说的权利与义务对等这个说法,我感觉就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