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游荡

翌日清晨，陈羽按照“视界”公司在原来世界中的地址找了过去。

不出所料，这里果然也有“视界”公司，可是这家公司在几年前就已经倒闭了，现在这里变成了一家庸俗的高档会所。至于陈教授，这里却没有人知道。

从会所里面出来，陈羽想了想，在这个城市里只剩下一条线索了，那就是江天佐。他觉得这里的江天佐应该还活着，就好像他之前见到的那个活着的江天佐一样。

他找到了江天佐的家，却找不到这个人，因为住在这里的人是另一户人家，他们对江天佐的去向一无所知。他去询问了当地的警察局，也是一无所获。

在量子世界中，一切都是不确定的，不同的宇宙中存在着各种差异。这个，陈羽并非不知道。只是，他觉得量子之间的纠缠简直毫无规律可言。

陈羽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悠，无意之中，他来到了一条自己熟悉的街道，看到了自己熟悉的一栋写字楼。

他想，这里不出意外的话也有一家天网侦探事务所，而另一个自己就在那里办公。

他很想去看看另一个自己。可是还是不去为妙吧，强大的斥力会给自己颜色看看的。

陈羽在EIPU3的南桐城城里已经待了十天了，他用陈教授给的经费买了一辆车，每天在城中瞎转，却一无所获。

2067年11月26日下午，他收到了一条短信，是张阳华发来的，信息上说让他去一家餐厅，就在几条街之外，很容易就能找到。很显然，张阳华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搞到了他的手机号码。陈羽收到这条信息的时候，犹豫不决，因为他很怀疑这可能是一个陷阱，然而这么多天下来，他也是一无所获，那么不如去碰碰运气。

他很快找到了那家餐厅，把车停在路边，也不下车，只是透过车窗来回张望，一旦发生危险，他可以立刻踩油门儿逃走。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他看见了一个非常诡异的景象，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想要走进一家餐厅，可是当他上了第一级台阶的时候，不小心跌了一跤。

这一幕并没有让陈羽太过在意，但是看到后面，他看出了蹊跷，那个男人想要推门进去的时候，突然有一只乌鸦飞了过来，险些撞到他脸上。那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向后退了两步。乌鸦飞过之后，他又重新走到餐厅门口，可是一阵狂风吹来，把沙砾吹进了他的眼睛里，他被迫弯下腰，揉自己的眼睛。

陈羽开始意识到这个人或许也是来自其他宇宙。他立即下车，来到男子身旁，趁着男子还在揉眼睛的时候，看清楚了这名男子的长相。然后他悄悄走进了餐厅，一眼就看见靠窗的座位上有一个和餐厅外的那名男子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正在和一个美丽的女孩儿交谈。

他立马回头拦住门外的那名男子：“你好，你是想进这家餐厅吗？”

那人身材壮硕，身高在一米八五左右，因为眼睛里进了沙子，嘴里在骂骂咧咧。他好不容易才睁开眼，眯着眼睛看了陈羽一眼，粗声粗气地问道：“怎么了？”

陈羽浅浅一笑，说道：“你应该懂量子纠缠吧？量子纠缠中有一种斥力。”

男子听了，原本因沙子迷眼而恼怒的脸顿时浮现出一丝惊愕，他回过头盯着陈羽，大约有半分钟没有说话。

“我也遭遇过同样的事情。”陈羽又说道。

男子环顾了一下四周，说道：“这家餐厅不太好，朋友，我请你去另一家吃，怎么样？”

“好，坐我的车。就是那辆。”

“不，不需要，还是走一走比较好。”男子说，“来吧，我带你去另一家，只需要走几步路就可以了。”

陈羽点点头，同时又保持警觉。

两个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陈羽看着这名男子，从他的步伐来看，很像是从军队里出来的。

他们来到了一条小黑巷子里，陈羽知道将要发生什么。然而这个男人身手更加敏捷，他赫然转过身来，一把就将陈羽按在了墙上，陈羽还没来得及使出八极拳的招式，就已经动弹不得。男人压低声音问道：“你是谁？”

“嘿！放松一点儿，伙计！我这一身衣服可是很贵的！”

“你应该知道，这里的警察已经不再管这些小案子了，我可以杀了你，然后把你的衣服和车子抢走，如果你再不说实话的话！”男子恶狠狠地说道。

“你先冷静点儿，我来自EIPU1，所以我知道斥力的存在。”陈羽说道，“如果你是潜行者组织里的人，现在就可以杀了我，但如果你不是，我希望你放手，因为我们的目的很有可能是一致的。”

“我当然不是潜行者组织里的人，但我怎么相信你的话？”

“如果你不信，我可以带你去见这里的另一个我。当然，我只能站在一边看。”陈羽说道。

男人这才缓缓松开了陈羽。

陈羽抖了抖衣服，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EIPU4。”男子说道，“你身上没有枪，没有炸弹，没有勾魂使者，所以我才放开你，但是你不要指望你的身手能快得过我，我曾是特种兵。”

“我看出来了，你刚才说的勾魂使者是什么？”陈羽问道。

“这是你绝对不希望见到的一种武器。走吧，去证明你刚才的话。”

陈羽将衣服上的灰尘掸去，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坐车会快一点儿。”

“好，不过我得坐在后面，如果你敢耍花招，我一秒钟就能让你去死！”

“放心，你不会有事，我也不会死。”陈羽说道。

男子再一次确定了陈羽身上并没有带任何武器，才稍稍放松了一些，上了陈羽的车。男子拿出一把手枪，指着陈羽后背，说道：“你现在必须证明，如果你没办法证明，我就一枪杀死你。”

陈羽并不太紧张，多年的探案经历让他有了应对各种险情时的冷静心态，眼前的情况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件寻常之事。他开车穿过几条大街，很快就到了天网侦探事务所所在的写字楼，他相信这会儿工夫另一个自己仍旧在这间事务所内，也相信这里有一个天网侦探事务所。

陈羽把车停在路旁，和这名男子来到了写字楼的楼下，果然看到了有关天网事务所所在楼层的标示。

“你是侦探？”男子见了，有些惊讶地问道。

“是的。”陈羽说道。

男子撇了撇嘴，说道：“那你证明吧。”

两个人准备进楼，然而他们刚走到大楼门前的时候，陈羽就摔倒了两次，因为一个没有被发现的香蕉皮和一脚踩空。可这个男人还是怀疑陈羽是自己假装摔倒的。接着，又出现一条大狗拦在陈羽的面前，对他发出了低吼声。两个人不再上前，开始慢慢向后退，退出楼道的时候，那条狗才转头离去。

“怎么样？”

男子说道：“你站在这里，我现在去敲门。”

“你放心，我不会跑。”陈羽说道，“我就站在这里，如果你不放心，可以把我的手捆起来。”

男子已经有些相信陈羽了，他没有捆绑陈羽，而是自己一个人走进了楼里。他一个人进去的时候，那条狗并没有乱吠。男子没有上楼，回过头对陈羽说道：“我相信你来自另一个宇宙。”

“如果你相信我，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陈羽说道。

“什么忙？”

“我想知道在EIPU3中的我生活得怎么样。”陈羽说道，“其实也很简单，你可以帮我去问这里的我三个问题。”

“哪三个问题？”

“第一，关于其物质生活是否充足；第二，关于其精神层面的生活状态，是像梵高或特斯拉，还是像爱因斯坦；第三，问问他在内心深处是否渴望出现重大变动？”陈羽说道，“如果你愿意，希望你能帮我问一问这三个问题。”

男子听了之后，笑了起来，说道：“你真是个怪人，我倒是很有兴趣帮你问一问。那我该怎么说？就说是另一个宇宙的你托我问这三个问题？”

“是的，就这么说，但是千万不要让他下来，否则这股斥力可大可小，很可能还会伤及你。”陈羽说道。

“好，你等着。”男子说着就上了楼，陈羽在楼下耐心地等待着。过了大约十分钟，男子下来了。

“怎么样？”陈羽问道。

“三个答案：第一：是的；第二：不像梵高，也不像爱因斯坦，而是像特斯拉和达·芬奇两个人二合为一；第三：不确定是否渴望重大变化，但是每次看见一些传奇的故事时，心里总会有一些冲动。”男子说道，“他也让我带话给你，说：‘我也许就是你内心的另一面，你也是我内心的另一面，总之希望你无论在做什么，都能够保证生命安全。’”

陈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自语道：“并不算糟糕，展示了一部分才能，隐藏了一部分才能，而且没想到他的特殊的性取向导致了他还是单身……幸好我不是，我们走吧。”两个人离开了侦探事务所。

“你有没有这个？”陈羽说着，把时空安全局的证件拿出来给男子看。

男子看了，也从口袋里拿出了时空安全局的证件。他叫王腾，比陈羽更早加入时空安全局。陈羽身上虽然没有带着那份名单，但他记得王腾这个名字。王腾问道：“你刚才为什么不拿出来？”

“现在拿也一样，本身我也想问问另一个我那些问题。”陈羽说，“先离开这里，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

“这件事很巧，你竟然能发现我。”王腾说道。

“其实不是，是有个人指引我去的那家餐厅。”陈羽说道，此刻他越来越相信这个张阳华了，但还并不是百分之百。

陈羽开车，带着王腾去了一处废弃的工厂里，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他们来到了最上面那一层楼，在这里没有人能看见他们。

“你是和另一个人来的？”陈羽说道。

“对，但是他已经失踪了。”王腾说道，“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调查潜行者组织，找到他们的头目。如果可能的话，我们会杀了潜行者组织的头目。”

“我来这里也是为了查清楚这件事，看来EIPU3里的潜行者组织，已经成为周围几个平行宇宙的公敌了。”陈羽说道，“不过我没有暗杀的任务，我只负责查出潜行者组织的底细。”

“正好符合你的职业。”

“可这种任务我也是第一次接。”陈羽说道，“你们刚来的时候，就被抓了吗？”

“不，我们来的时候运气不错，并没有被侦察到。但是在后来调查的过程中，有一次我们已经锁定了一个人，当我们在一栋大厦里准备接近目标的时候，我在下面守着，他上了电梯，结果就失踪了。”王腾说道。

“完全找不到吗？那个目标人物长什么样？”陈羽问道。

“完全找不到，因为我们生怕对方失踪，身上都装了跟踪设备，可以非常精确地找到对方。但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他的信号完全消失，人也找不到了。至于你说的那个目标人物，我只知道他身材比较高，是个光头。不过他像个妖怪，一个会变化模样的妖怪，因为我们在一周内前后见过这个人三次，三次之中，他的长相变过一次。他样貌的改变，绝不是戴了人皮面具，而是真的改变了，因为我亲眼看见一只蚊子在他的脸上叮了个包。这种可以变脸的科技，我们目前还理解不了，有可能和超级电脑有关。”

“超级电脑？”

“对，我只知道这么多。”王腾说道，“你呢？你有什么发现？”

“我觉得很奇怪，我感觉这里的科技好像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发达，很多地方看起来脏乱不堪，完全不像是一个科技文明发达的地方应该有的样子。虽然我也看见了一些高端科技的东西，但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厉害，我觉得EIPU3里面就隐藏着很多蹊跷。”

“我去过这里的一些其他地方，有些地方人很多，也很乱，但有一些地区人迹罕至。你可能想象不到，国内很多城市，包括国外，像伏尔加格勒、米兰、布达佩斯、特兰西瓦尼亚等这些城市，人口几乎减少了近一半。”王腾说，“日喀则、坎大哈等一些城市更是如此，日本的名古屋几乎成了一片荒漠。非洲和南美洲的很多地方，人口也正在不断减少。”

“当地的政府呢？他们做了什么？人口急剧减少，也许和这些政府有关，因为在EIPU3里右派政党势力很大。”陈羽说道。

“对，你猜对了。但背后究竟有什么阴谋，我到现在也没弄懂。”王腾说道。

“现在告诉我勾魂使者是什么？”陈羽问道。

“就是能瞬间把你的灵魂从身体里抽离出来的东西，会让你毫无痛苦、毫无伤痕地在刹那死去。”王腾说道。

“抽离灵魂？”陈羽想到了幽灵手指。

“对，有一组科学家探测出了灵魂是一种暗物质，他们利用一种特殊的波以及特殊的振动频率，可以让灵魂粒子从人体内崩塌出来。他们也会收集这些暗物质，做其他用途。这里的科学家在我们看来都是一群疯子，就像是人类第一次知道弗兰肯斯坦一样。”王腾说道。

“我来的时候就见过一个人，他能操控一种机器，在我体内制造空间扭曲。”陈羽说道，“但他并没有伤害我，也没有抓我，甚至没有干预我的行动，就是他让我找到了你，看起来他是真的要帮我。”

“你运气好，你碰到的应该是个左派。”

“你到这里多久了？”

“快半年了。”

“你还查到了什么蛛丝马迹吗？”陈羽问道。

王腾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潜行者这个组织非常隐秘。四个月前，为了避一避风头，我去了南美洲，在经过智利的时候，我看到了当地的一个报道，说是潜行者又准备行动了，智利的左派政党中一个非常有影响力的人物处境危险。这个报道登出后不到一周，那个左派人物就死了，虽然找不到凶手，但很多人都猜测，这就是潜行者组织派杀手做的。”

“潜行者组织的本部很可能就在EIPU3里，所以他们会想办法遏制本地的左派势力发展，尤其是那些特别冒尖的左派人士，身处险境是在所难免。”陈羽说道。

“你们那里发生过什么事吗？”王腾问道。

陈羽将那三份调查报告给了王腾。王腾仔细看了一遍，说道：“在我们那里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美籍华人史密斯·里夫斯和俄罗斯人扎伊采夫以及中国的罗成被杀，而采集到的杀害史密斯·里夫斯和扎伊采夫的凶手的指纹，以及DNA化验结果都是罗成，而罗成几乎在同一时间被杀，嫌疑人正是扎伊采夫。不过我这里没有他们的DNA样本。”

“你应该把他们的DNA样本带来的。”陈羽说着，叹了口气。

“谁他妈的知道！”

“这么看来，凶手应该都是来自这里，极有可能就是潜行者组织里的人。我们的卷宗里搜集到的证据，杀死拉尔夫·克莱和江天佐的凶手指纹和那个怀疑被拉尔夫·克莱杀死的男孩儿的指纹一样，他也叫罗成。”

“听你这么说，看来我们得从这个罗成下手了。”王腾说道，“那怎么找到他呢？之前我们也问过警察，那些蠢货警察什么都不知道！”

“也有可能是知道了也不说。”陈羽说道，“我们对这里不熟悉，不过有个人能帮到我们。”

“谁？”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