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携红袖按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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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拨云见日 3

秦行舟将巴黎的生意谈妥后,立刻带着妻子南下至马赛。夜长梦多,他现在盼着早点回家。

婆子说舒窈要去街上转转,妻子与他之间的必要交流都由婆子们来转达。

马赛景色秀丽、气候宜人,因为是法国对外贸易的最大门户,人种混杂。舒窈在街上看到非洲人和阿拉伯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虽是失礼之举,但因为她皎若秋月、耀如春华,被看的男子便笑笑,饶有兴致地看回去。舒窈每每红了脸。

淑窈在乐器店的橱窗前驻足。

“进去看看,舒窈。”舒窈难得有喜欢的东西,他带舒窈去商店,舒窈兴趣不大。

舒窈进去后把每一样乐器都仔细研究,拨一拨琴弦,摸摸琴键,再敲击几下,跟着了迷似的。

“你喜欢什么就告诉我,我都买回去。”秦行舟温声对妻子说。

舒窈看向他,自夫妻决裂后,舒窈第一次肯正眼看他,秦行周心里颤一下。舒窈快步走到钢琴前,用手指一下钢琴,回头看秦行周。

“舒窈,你想要就说话,别拿手指,我不懂哑语。”他面带笑容。

她沉默好一会儿,终于开口,“这个可以吗?”

“好!”秦行周瞬一下眼睛。

“那这个呢?”她又快步走到竖琴前。

“可以。你想要什么都行。”秦行周差点迸出泪来,这是舒窈三年来跟他说的第五句和第六句话。

秦行周和店主谈价格,付款,问他海运的包装事宜,留下码头的送货地址,再请教他去哪里可以买到琴谱。舒窈看着他们交谈,眼睛忽闪忽闪的。秦行周就时时看向妻子。舒窈避开秦行周的眼睛,一直看着店主。

“你妻子真美,她的眼睛会说话。”秦行周告别时,店主补上一句。

秦行周笑笑,说谢谢。原来舒窈的眼睛含情脉脉,后来黯淡了,现在神采正一点一点回到她的眼眸里。

“走,去买琴谱,舒窈。”秦行周拉着妻子的手臂走出琴行,这一次妻子没有甩开他,他心里很温暖。

秦行周晚上在酒店里把琴谱上的英文逐一译成中文,一本一本翻译。秦行周把译好的一本琴谱先送去给妻子看。

他敲开套房的门。婆子开门后即去另一个卧室,摆明了不打扰他们夫妻的态度。秦行周走进妻子的卧室,舒窈还没入睡,倚坐在床上看油画册。天气热,她便只穿着抹胸和亵裤坐着,身上没有遮盖。一头乌发都散着,眉目如画、肌肤雪腻。

秦行周看了热血上涌,“舒窈……”

“你干什么?”舒窈抬头发现神色异常的丈夫不由得惊叫。

“我……”他本来未存非分之想,但此刻被妻子的美貌冲昏了头,他把琴谱随手丢在地上,一步跨上床,“窈窈……”

“滚开!”

秦行舟刚凑上前即被妻子当胸一脚,他的身体不由得向后一顿,随后戚舒窈就把手中的画册砸到他脸上。轰地一下,他的鼻子直发酸,酸劲冲上头顶,使他睁不开眼睛,他感觉鼻腔里有什么东西缓缓流下。秦行舟勉强睁开眼下床,心里一片凄楚,“我来给你送琴谱。”他从地上捡起琴谱放到床上。

“滚!”戚淑窈厉声说,“立刻滚出去!”

秦行周才关上套房的门,泪就下来了。

卧室里,戚舒窈捡起画册扔到自己腿上,她想一下,加大力道把画册再次砸到自己光洁的腿上。她蹙一下眉,很疼,况且她刚才为阻止秦行周使了全力。他很疼吗?有她疼吗?她曾在怀孕时因秦行周夜不归宿而痛到骨髓;她曾经怀抱着孩子想纵然自己才貌双全也敌不过一个娼家女子的手段。

她愣愣地看着琴谱,拿起来翻开看,里面都是秦行周用钢笔密密书写的蝇头小楷。他现在的确很用心,有她用心吗?她十二岁时便对他用情,为护他周全,她不顾闺秀身份送他到前院,结果他回去就聘下姐姐,罔顾她的深情。从十二岁到十四岁,她心里满是绝望,好在姐姐不顾一切诈死,令她时来运转。时来运转?她苦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戚淑窈拉开窗帘看看停在马路对面的庞哈德·莱瓦索汽车,之前在伦敦是马车,现在换成汽车,但车上的徽章依旧。

那个人说“别作践自己”,舒窈拉上窗帘。

上了船就万事大吉!秦行舟把他一路上提着的心往怀里揣回去。囚禁罪犯的最好处所便是汪洋上的岛子,好比伊夫堡,周遭都是茫茫大海,能往哪里逃?不对,基督山伯爵逃出来了,他不由得笑笑。以后,等舒窈跟他和好了,他要给舒窈讲讲埃德蒙.唐泰斯的故事。

突然近处起了喧哗,秦行周寻声望去,只见一个青年推开拦阻他的船员们走向自己。“沃波尔先生,你......”

来人不理睬他,径直走到舒窈面前,“你为什么不来?我们说好的!我从伦敦跟到马赛,我的车子一直在门外等你,日日夜夜!你为什么不来!我不信你没机会!”

秦行周听了万分震惊,他看向舒窈,舒窈垂头不语。

“我说过,只要你跳上我的车就好,其他的事我来解决。”

秦行周一拳挥出正砸在沃波尔男爵脸上,两人随即扯成一团,家仆们立刻上去帮忙。

“都给我滚开,我自己来!”

家仆们顿时退下。

“不要打了!住手!”舒窈惊叫,“住手!快住手!”

没人听她的。秦行周只比沃波尔矮一寸,在圣约翰书院读书时他爱好体育,无所不及,所以并不吃亏,两个男人一时打得难解难分,拳拳到肉。

“长安,去拉开他们呀!”舒窈跑到领头的男仆身边。

“少奶奶,你让我怎么拉架?”长安心里有气。

“随便你怎么做,拉开他们!”戚舒窈明白他的意思。

长安一挥手,男仆们一哄而上。旁观的船员们立刻插手进去,欧洲人讲究公平决斗,看不得以多欺少。

两个男人被拉开,脸上均见了血。

“我反悔了,对不起,是我的错,你走吧!”戚舒窈走过去对英国青年说。

“我会去上海找你!舒窈!”

秦行周冲上去怒踹一脚,妈的!连舒窈的名字都说不好,还敢来拐带良家妇女!

船员们立刻插身其间,把两人再次分开,沃波尔男爵被强行带下船。

“你为什么要跟他走?”秦行周怒向戚舒窈,心里伤痛到极点,“你喜欢他吗?”

戚舒窈不语。

“说话!”这是他要一心一意与之共度一生的妻子,他不许她心中有别人!“回答我,舒窈!”他伸出手抓住她双臂。

舒窈经受不住他手上的力量,泪盈于睫,“不!”她摇头。

“算了!”他不欲舒窈哭,他伤她已经够多,他把妻子拥入怀中。毕竟舒窈没有跟那个人走,她大概放弃了很多机会。他很后怕,舒窈只要一步踏上那车子,他也许从此再无缘见到舒窈。

算了?仆役们互看一眼,想有其父必有其子。

“谁让你们帮忙的?”他回身怒喝仆役们,他还没打够。

“少奶奶让的。”长安赶紧说。

秦行周只得咽下怒气。“他并不真心爱你,舒窈。他如果爱你就不该当着我的面质问你,他难道不怕我迁怒于你吗?”他轻抚妻子的发。他忽地明白威尔逊先生早就勘破了沃波尔和舒窈之间的隐情,所以撺掇自己离开伦敦。他真是蠢!巴黎酒店前台殷勤推荐加尼叶歌剧院,也是沃波尔做的局。在剧院里从舒窈身边经过并停留的男子就是沃波尔!

你爱我吗?你若爱我怎么会交好别的女人?怎么肯伤我!

仆役们此时颇有类似“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的感慨。

“哟,房梁公回来了,好久不见!”这是父亲看见秦行舟时说的第一句话。

秦行舟笑笑,赶紧给父亲请安。父亲这是调侃他跟房玄龄一样惧内。

虽说惧内惧过了头,但是小子这一路谈下了巴黎和马赛的丝绸代理商,凡事有弊也有利。“你母亲准备了酒席,今晚给你们洗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