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红尘罗网
一点金光缓缓从天空中落下，落入李辰手掌之中，渐渐收敛了光芒。余悦这才看清，原来这是一枚金黄的莲子，有鸡子大小。这莲子犹如日光般温暖而耀眼，其中的勃勃生机，几乎要透体而出。
“火里种金莲……”余悦的眼睛几乎要放出光来，低声道：“这莲子，我都快认不出来了。莫非师弟要用它，种出一棵扶桑树么？”
李辰只是微笑，并不回答。余悦失笑道：“是我唐突了。师弟有暇时，定要来我摘星崖坐坐。我定然倒履相迎。”
“多谢师姐。早就听说摘星崖造化天成，是天造地设的阵法，门内第一等的仙家洞天，可惜未能见识一番。等此事结束，我一定登门拜访。”
余悦点头道：“时辰已经到了，我们先把入门考核处理完吧。”
觅道峰下，一道略低沉的男子声音响起。声音并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可阻挡的浩然气势，就像红日将升，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它。
“诸位，欢迎你们来到物象宗。此地的考核由我二人主持。我将开启觅道峰中的红尘罗网大阵，今日日中之前，能攀上峰顶，到达山门者，可入我物象宗。现在，考核开始。”
不带半句废话，李辰干脆利落地宣布了考核内容。远远地，陈景看到，余悦从腰间取下一块玉牌，那玉牌呈粉红色，无尽的烟尘在玉牌中随生随灭，流转不休。
余悦抬手一挂，玉牌便悬在半空。她轻声祝祷，然后向它盈盈一拜，玉牌便化作一道红光射向觅道峰。随即李辰和余悦身形一转，便不见了踪迹。
陈景怔怔得盯着觅道峰看了半天，直到陈喜一巴掌打到了他脑袋上：“发什么愣？还不快走！”他这才注意到，周围的人已经都在向登山的小路走去。陈景讪讪地笑道：“我是想看看，开启阵法之后有什么不一样的，不过……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
“你才几分眼力，自然看不出来。”陈喜毫不留情地打击道。“我当年入门时，考核可没这么难。‘红尘颠倒，五蕴皆迷’，这是本门的开派祖师文华仙子所创的一门阵法，这又是一套护门大阵。据说，此阵全力发动时，可以演化另外一个人间，将入阵者困入其中，永世轮回。”
“啊？”陈景失色道：“那爹，我岂不是永远也出不来了？”
陈喜解释道：“怎么会！这又不是魔门的入门考核，不通过就得死。大阵不会完全发动的，否则来参加考核这些人，全都得死在里头。师门长辈不过是借着阵法，试试你的本心罢了。”
父子二人又走了一段，便听到一个声音：“非参加考核者在此止步。”陈喜停下脚步，抱拳道：“物象宗离山弟子陈喜拜见师兄！”
稍停了几息，又有声音响起：“原来是同门，李辰有礼了。我这便接引你上山。”话音刚落，陈喜便突兀地消失不见，无影无踪。陈景吓得一愣，这位李辰师兄真是神通广大！陈景定了定神，独自向前方山路走去。
雨后的山路湿滑难行，陈景小心翼翼地攀爬着。这里似乎已多年无人行走，草木和乱石覆盖了路面，有的地方甚至根本没有路。或许这处山门是专门用来考核的，上次有人经过莫非是二十年前？
走着走着，人群渐渐散开，路上的人越来越少了。恍惚之间，陈景甚至忘记了自己，忘记了考核，只是一味地向上攀爬。
又爬上一处陡坡，陈景忽然见到陈喜便站在前方，惊讶地走过去道：“爹，你怎么在这里？你是来接我吗？”
却见陈喜愁眉紧锁，缓缓道：“景儿，我又想了想，你还是别参加了，随我回家去吧，如何？”陈景诧异道：“为什么啊，爹？你不是一直想让我进物象宗吗？”
“景儿，如今我已经快六十岁了，咱们家离沧澜山这么远，你这一去，我们父子俩还能再见几次？我年轻时还受了几次伤，只怕，已经没多少年好活了。不如我们回家去吧，我去向宗门请示，把我修炼的外门功法传给你，咱们父子俩在家打打铁，每天好吃好喝的，不也挺自在？何必非要跑到这里来呢？”
陈喜是个铁匠，他的手艺还是在物象宗学的。他的打铁技艺炉火纯青，已经是摸到炼器的边了。不过在修行人看来，还远远不够。
陈景心乱如麻，犹豫了半晌，才理清了思绪：“是啊，我怎么能把老爹独自扔在家里，这是当儿子的该做的事么？他虽然也曾修行，但毕竟没有筑基，究竟能活到多少岁？物象宗离淮阳老家遥遥数万里，我也不可能常回去。我若留在这儿，等过些年回去，老爹会不会已经不在了？”
少年人没那么多心思，陈景从来不曾考虑过这种问题。“罢了，即使入了门，也只是外门弟子，和跟着爹修炼有何区别？大不了，等过些年，我再来拜师吧!”
“爹，我不拜师了。咱们回家去吧。”话一出口，心情反而欢快了一些。陈景不由得想起了镇上的羊杂汤，何记酱菜的韭花酱，院子里的核桃树。他拉住父亲的手，喊道：“回家！”便转身向山下走去。
这一路很快，山路转眼便到了尽头。陈景一抬头，便看到一座楼门立在前方，上书“物象宗”三个大字。门楼下站着几个人笑吟吟地看着他，其中一个是刚才见到的李辰，另一个，居然是陈喜。
陈景转头看向身侧，空空如也。刚才牵着的老爹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或许，根本就不曾存在过。他猛然明白过来，刚才见到的，不过是阵法生成的幻象。陈喜根本不会对他说这种话，也绝不会这么想，但是刚才在阵中，自己好像是被什么迷住了心智，偏偏就是想不起来！
“爹，我……失败了。”陈景面如死灰，低声说道。
“失败？”陈喜奇怪道。
李辰笑道：“陈景师弟不要担心。红尘颠倒，五蕴皆迷。无论你在阵中见到了什么，只要你能走到山门前，便是通过了考核。现在，你已经是物象宗的弟子了。”
这……陈景仍旧没想明白其中关窍，不过能入门当然是好的。陈喜走过来询问，他便把阵中所见大略讲了一番，问道：“爹，我明明已经放弃拜入宗门，怎么还通过考核了？”
“红尘罗网，原来如此啊……”李辰微微仰起头，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他转头看向陈景道：“只要心有向道之心，便能走到这里。混迹红尘，要记得本心啊！记得回头多拜拜文华祖师。”
陈景听得似懂非懂，也不好再问，只能点头称是。
“不过你说，你爹不会想让你待在家里，我看不见得。这红尘罗网号称演化人间，岂会是单纯的幻术？这样的想法，你爹一定会有，只是不曾对你说起罢了。”
陈景只觉心里一抽，连忙看向陈喜。却见陈喜转过头去，并不看他，只是摆了摆手道：“景儿，快进去吧！里面还有事呢。”陈景眼角微湿，说不出话来。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向物象宗的山门。
只见那山门上书一副对联：胎生卵生湿生化生，生生不已；天道地道人道鬼道，道道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