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夜行者
经过了好几个城镇,但我们没有看到一家旅馆亮着灯。经过几个农场,只看到一盏微弱的灯亮着,那很可能是阁楼上的一盏永不熄灭的灯——这灯光告诉路人:有人还没睡呢,谅你也不敢做什么鬼鬼祟祟的事。另外还有一只狗,也清醒得很。
但是所有的城镇一片漆黑,我们的摩托车咆哮着穿过,不见一个人影。只有一次,我们看见一个人在喷泉边撒尿。我们的车头灯突然把他照亮,引擎的轰鸣声突然将他吓坏,他一下子倒在了地上,手还在身上四处乱摸,好像我们是从黑夜中突然冒出的一颗大炸弹。那是在一个叫克鲁姆努斯鲍姆的地方,就在布林登市场前面。希基停了车,关掉引擎和车头灯。死一般寂静的树林把道路封住了。
“你看见后面那个人了吗?”他问,“你看见这些城镇了吗?停电的时候一定是这个样子。”我们想了一会儿。这时树林又小心翼翼地发出了夜间惯有的声响——有什么东西出来巡视了。
希基打开车头灯。树木似乎后退了,让出了一条路。几个世纪以来在此守夜的家伙急急忙忙躲了回去——雪貂、猫头鹰,还有查理曼大帝守卫者的鬼魂。
“有一次,”希基说,“我在树林里发现了一顶很古老的头盔,上面有一枚大钉子和一副护目镜。”他的说话声使得那些守夜的动物鸦雀无声。我们第一次听到河里的流水声。
“河就在我们前面吗?”我问。
于是,他就一脚发动了摩托车,慢慢前行。我们走过布林登市场不远,就到了伊布斯河边,过桥时希基将车身往一边倾斜。在没有被车头灯照着的地方,河水显得一片漆黑,和风吹皱了河面,但是在车头灯照耀之下,又似乎看不见河水。河水又浅又清,河底的鹅卵石一览无余,就像上面没有水一样。
河边有一条伐木工小道,冰冷的树林中残雪尚存。在我们车前灯的照耀下,一片雪地呈现出黄色,点缀着从冷杉上落下来的黑色松针。不少树木上标有一些明亮的粉笔记号——这是准备砍伐的标记。伐木工小道与河流一同蜿蜒前行。
河流在前面转了个弯,离我们远去了,于是堤岸就变宽了。我们颠簸着驶离中央路拱,滑过湿漉漉的草地,来到河岸的平坦地带。草地上有青蛙和老鼠。
我留心听着狗叫。如果附近有个农场,我们肯定能听到狗叫。但是这里只有河水,只有风吹过主干道上的那座桥发出的嘎吱嘎吱声,和风拂过密林发出的声音——就像默不作声的城里人爬着穿过衣橱一样。这不是士兵们手持铁家伙在树林里铿然作响的声音。
伊布斯河静静地流淌着,千条涓涓细流汇入其中。我们轻声细语地将东西从摩托车上卸下来,没有错过黑夜中的一个声音。我们把大布铺在地上,拍打着布面,把底下的老鼠赶出来。我们仍然能看见主路上的那座桥,但是在我们醒着的这段时间里,什么也没有从我们身边经过。天空中桥的轮廓成了河床上方唯一的几何形状。其他可见的形状是水中锯齿状的涟漪和映衬在明亮夜空中黑色不规则的树林线条。桥墩附近有一堆岩石,水流拍岸,将粼光抛向月亮。
希基坐在睡袋里。
“你看见了什么?”我问。
“长颈鹿,在桥下蹲着呢。”
“那太好了。”我说。
“真不错!”希基说,“还有大羚羊!你没看见羚羊正涉水过河,把神奇的蛋蛋泡在水里吗?”
“让它们站住别动。”我说。
“啊!”希基说,“什么也不能伤害那头羚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