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熊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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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我们都在等的东西

“我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坐过。”她说。

她坐到了希基的后面,我想办法挤到她后面——把我们的背包往后推到后挡泥板上,这样我勉强可以把屁股搁到座位上了。

“你不用护着我。”她说,“我坐在这里已经够紧了。”

希基开着摩托车跳过小沟,开出了果园。他把前轮高高抬起,离开地面,然后又轻轻放下来,就像在亲吻马路似的。后轮滚动着,开出了软软的泥路。

“坐好了。”女孩说。她的身子被往后一推,靠住我的前面,她的辫子垂到我的膝盖上。我把她的身体夹在我的两个膝盖之间,把她牢牢固定在座位上。“好多了。”她说,“这就可以了。”我们下了坡,进入弯道。这条路实在太破了,路面的颜色像皮革一样——这路看起来就像摩剃刀的皮带。两边的树林似乎被天空压弯了腰。我们躬着身子——前倾着开过弯道,一个弯道还未结束又进入另一个。

“坐好了。”女孩说,“坐紧点。”我的两只脚没有地方搁了。女孩的凉鞋后跟钩住我的踏板,我只好把我的两只脚抬起来,这样就不会被排气管烫着了。我把手贴在她的屁股上,两只大拇指碰在一起,放在她的脊椎上。“好多了。”她说,“这就可以了。”

风儿吹起了她麦穗似的辫尾,向上拍打着我的下巴,但她的全部头发垂在我的胸前,那发辫的形状好似装了葡萄酒的高脚杯——从头盔松下来,一直到第一个辫子结。我的身子往前靠了一点,让她的辫子紧紧贴在我的胸前。她的身子往希基靠了一靠。

噢,女孩,我想,从脚踝到小腿,你可爱的肌腱绷得有多紧!

她的洗衣袋压住了膝盖上的裙子,她的双肘将裙子夹在大腿上,把手塞进希基那著名的猎鸭夹克的通风口袋里,好像那就是她用来挡风的暖手筒。

她头发的气味比干草堆更香甜,比挂在蜂巢外面的蜂蜜更浓郁。

我们滑行着经过一个个弯道,把带有碎石的泥团刨到河岸上。

“操他妈的。”希基说,“车上的负荷重,一直推着车子向前冲。”

“你头盔戴得不对。”我对着她的耳朵说。她的耳朵太软了,弄得我的鼻子痒痒的。

“不要紧。”她说,“抱住就好。”

我偷看了一下,那头盔几乎要遮住她的眼睛,她后脑勺部分的头盔抬得很高;她把绑下巴的带子咬在嘴里,因此说起话来咬字就不清了。

“那是伊布斯河,那边。”她说。透过长长的不断下坡的果园,我看了一眼宽阔的水面:在草地尽头的杉树的阴影里,那水面黑如石油。

在下一个弯道,我们又看见了河,只是现在它已经成了瀑布,哗哗落下。附近就是泥岩土质的小镇,盖着铁锈色的屋顶,黑色的河水在这里跌落成泡沫,跌落成咕咕冒泡的骨汤。这里有飘扬着地区旗帜的高塔。海边的城堡有窥镜和炮眼,有拱形的石桥。伊布斯河的支流流经小镇,小河上架着摇晃的小木桥。这里还有花园,小镇黯然失色的花卉市场。

希基只顾看两边的景色了,车子一下子冲到了弯道的高高的边上,回不到路的中央了。希基想竭力摆脱路边厚厚的碎石泥团。“噢,操!”他说,“噢,操操操!”

我的半边屁股摇晃着搁到了后挡泥板上,我的身子侧向一边,我可怜的脚没有地方可以搁下,因此我的两个大拇指在女孩的脊背处滑开了:我的两只手一下子伸到她的洗衣袋下面,放在她的膝盖上。

“你放开手!”她说。她的双肘在我的手臂下展开来,像一只受惊的松鸡展开翅膀;她的裙子啪啦啪啦飘起来,大腿露出来了。我至少瞥见了她那结实滚圆的大腿。接着我的另一半屁股也只好搁到后挡泥板的上面。我被挤在座位和背包之间,可怜的脚没地儿安放,我的身体也没有办法稳定下来。我身体的重量将后挡泥板压下去了,车轮的摩擦让我的屁股感到暖乎乎的。我的身体倾斜得更厉害了。先是我的左小腿处碰到了排气管——我别无选择,两只腿只能做剪式移动,以保持我在摩托车上的位置。

于是,我的小腿搁在排气管上,就像培根放在烤架上。

“噢,他烧起来了!”女孩说。

“是格拉夫吗?”希基问,“上帝啊,我还以为是刹车呢!”但车在下坡,又满是碎石泥团,所以无法很快停下来。当然,他必须开过这段难开的路。希基直接把车子开进了果园的沟里,把坐在背包上的我抱起来。但是我的腿粘到排气管上了,需要猛拉才行。

“噢,我们得用水泡一下你的裤子,才能把它拉下来。”他说。

“哎!”我说,“噢,哎,哎!”

“快闭嘴,格拉夫,”他说,“否则你会脸面全无。”

于是我竭力控制住在我喉咙里上下蹿动的哼哼声——我不让这声音跑出来——于是这哼哼声就下沉到我可怜的小腿里去了:我那黏糊糊的满是砂砾的小腿看上去与其说是烧焦了,不如说是熔化了。

“噢,别碰它!”女孩说,“噢,看看你!”

但我看着她,看她戴着那愚蠢的头盔,心想:我多想把你痛打一顿,再用你的操他妈的头发吊死你!

“噢,你啊。”她说,“你抓住我的身体的时候,我不知道你要掉下去了!”

“上帝啊,”希基说,“他不恶心人吗?”

“噢,操!”我说。

“我们得给他洗个澡,让他好好泡一泡。”希基说。

“我姑妈那里有浴缸。”女孩说,“噢,她的城堡酒店有各种各样的浴缸。”

“你受得了吗,格拉夫?各种各样的浴缸。”

“叫他坐上来。”她说,“我带你们去。”

噢,是风刺痛了我吗?——像是把冰块敷在我的烧伤处。我抱住了女孩,她从背后伸过来一只手,把我搂住。但是我身体里又有一个可怕的声音在升腾——我一定要闭上嘴巴,所以,我趴在她的脖子上闭上了嘴巴,为了我不发出声音,也为了我内心的狂喜。

“你——你叫什么名字?”她咬着绑下巴的带子问。在我的亲吻下,她的脖子变得红红的,热热的。

“别让他说话!”希基说,“他叫格拉夫。”

“我叫嘉伦。”女孩低声说,“我的名字是嘉伦。”

嘉伦·冯·圣莱昂哈德?我亲着她的脖子对自己说。

于是,我们三个人,都受伤了,骑着这头野兽穿过小镇,穿过矮矮的拱门,只听短促的回声响起,然后轰轰隆隆地开过两边是高墙的大桥。

“这是你的瀑布,格拉夫。”希基说,“这是伊布斯瀑布。”

我要在她的脖子上另外找一个地方亲吻。我们避开阳光,来到阴凉处。吹得人发痛的风先热后凉——呼呼地吹着我燃烧的双脚——我的身体想发出阵阵痛苦的喊叫声。

“你很疼,我很难过。”嘉伦说,“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无论我怎么抱紧她,也止不了疼。我的眼睛任由她甩下来的头发摩擦着。

“噢,好了。”她说,“好了,没事了。”

鹅卵石马路在我眼里变得很模糊了。我们好像在空中飘了好几英里,还在不断地上升。熊在我下面奔跑,往不知哪个恶魔放在我小腿上的煤块上吹着气。

“这是一座城堡!”希基说,“哎呀,这家酒店是座城堡!”

但我没有表现得那么大惊小怪。有嘉伦·冯·圣莱昂哈德来照顾我,我完全可以期待有一座城堡。

“好吧。”嘉伦说,“它过去是一座城堡。”

“现在仍然是一座城堡!”希基说,他的声音似乎在几英里之外,被奔跑的熊的声音湮没了。从有四十个摩托车座位远的地方,他说:“城堡总是城堡。”

我最后看到的一样东西是连翘花瓣做成的几个小回旋镖,它们散落在我们的路上,像抛在我们身后的五彩纸屑,随着废气管排出的可怕废气而胡乱飞舞。

我闭上了眼睛,因为我被嘉伦可爱的头发弄得头晕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