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市长（节选）

第一集

片头字幕：本剧是以西安市原市长张铁民同志的事迹为原型的传记片

1 西安·严冬·晨曦（外）

晨雾笼罩的千年古都西安。

西城门箭楼。

古城墙。

城墙内一片旧式瓦屋。

古老的街巷。

钟楼。

鼓楼。

遥遥相对的报话大楼。

大雁塔。

小雁塔。

现代风格的西安宾馆。

半坡村遗址。

兵马俑博物馆外观。

环城墙上的一座座城楼。

钟楼的钟声，“当当当”地敲了五下。

【提示：这是表现千年故都的一组空镜头。历史和现代相融、沉睡和觉醒交替。这是在没有阳光的条件下拍摄的黎明，请摄像注意气氛与清晰度兼顾。】

2 张铁民住宅楼·同上（外）

晨曦中的楼房，只有三楼的一间窗户里亮着灯光。

钟声在寂静中远远传来。

3 张铁民家·书房·同上（内）

烟雾弥漫的房内，台灯的光亮把张铁民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张铁民的咳嗽声掩盖了钟声的尾音。张铁民伏案疾写。

桌上的古钟、烟缸、文房四宝。

张铁民的手端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在急促的喘息中继续写着。

4 张铁民家卧室·同上（内）

墙上的挂钟指向五点十五分。

床头柜上的小闹钟滴铃铃响。于明起床。

于明披起外衣，来到书房门口。她看见房里烟雾笼罩的张铁民在剧烈地咳嗽。

5 张铁民家厨房·同上（内）

盛着中药的瓷缸被放在煤气炉上，点火。

于明用毛巾擦擦脸，扣上外衣。

药热好了，于明关火，端起药缸，走出厨房。

6 张铁民家书房·同上（内）

张铁民拿起毛笔蘸墨，书写。

于明端着药缸走到桌边。

于明：“铁民，吃药吧！”

张铁民接过药缸，喝药。同时写完最后两个字。

桌上，材料封皮上写着“西安市交通整顿条例”。张铁民在材料标题下写上“草案，供讨论”，喝下最后一口中药。

7 张铁民家过厅·同上（内）

于明端着早点走进过厅，摆在桌上：一小碗小米粥，一碟咸菜，一个煮鸡蛋。

于明顺手拿起热水瓶，把热水倒在脸盆里。

张铁民走过过厅，接过于明递来的热毛巾擦脸。

于明剥好鸡蛋，递给张铁民。

张铁民边吃早点，边翻条例，并作个别改动。

于明把张铁民要穿的外衣从里屋拿出。

8 张铁民书房·同上（内）

张铁民拨电话。

张铁民：“嗯，值班室吗……是小韦吗，对不起呵，打扰你睡觉啦……”

（电话中传来小韦声音：“您是铁市长吗……”）

张铁民：“我是张铁民。”

（小韦的声音：“市长，您有什么指示？”）

张铁民：“今天上午八点召开市容整顿交通会议，要一张西安市地图，一张全市交通图，请你通知秘书处，一定要把地图挂在会议室。”

（小韦声音：“是，我一定照办。”）

张铁民：“谢谢你啦。”

张铁民在打电话的同时，整理着写字台，往提包里装着要用的材料、笔记本、文件。

9 张铁民家门厅·同上（内）

于明拿着长围巾急急忙忙从卧室赶出，给在门厅里穿着大衣的张铁民围上。

张铁民：“小于，马师来了，告诉他七点三十五分到北关十字岗亭边接我。”

于明：“你现在去哪儿？”

张铁民：“我去赶个早班车，看看客流量和车辆情况。”

于明给张铁民穿好大衣，围好围巾，带好帽子。

10 张铁民住宅楼外院门·同上（外）

张铁民顶着寒风走向院门。

11 公共汽车站·严冬·晨（外）

朦胧的汽车站，昏黄的街灯，影影绰绰等待汽车的乘客。夹在乘客中的张铁民。

公共汽车吱吱扭扭地开进车站，乘客拥挤着上车，车开。

12 公共汽车内·同上（内）

张铁民被挤在车尾处。车窗玻璃破碎，冷风阵阵吹来。

张铁民躲风，挤碰到一中年妇女。

张铁民歉意：“对不起。”

张铁民：“你是上班的？”

妇女冷淡地：“嗯。”

张铁民：“你每天都挤这趟车吗？”

妇女：“嗯。”

张铁民指指破碎的玻璃窗：“这有多长时间啦？”

妇女：“嗯……一个多月啦。”

张铁民指指售票员：“怎么不给他们反映反映？”

妇女：“没用。”

车到站，妇女出示月票，下车。

13 西大街·同上（外）

公共汽车在西大街行驶。

14 公共汽车内·同上（内）

张铁民挤到售票台前，掏出五块钱买票。女售票员接过钱。

女售票员：“去哪？”

张铁民：“终点站。”

女售票员：“找不开。”顺手把钱塞回给张铁民。

张铁民为难地：“那咋办？”

女售票员：“算了吧。”

张铁民搜索衣裳的口袋，找出一毛八分钱，递给女售票员。女售票员接钱后随票又找回三分钱。张铁民接过票和钱，疑惑地看着女售票员。

张铁民：“还差你五分钱哪！”

女售票员：“算啦！”

张铁民：“那怎么行呢？”

女售票员：“我说算了就算了，啰唆啥呢？”

张铁民无语对答。

15 西关十字·同上（外）

公共汽车缓慢地驶过拥挤的街道。自行车、架子车、汽车互不相让，各行其是，街面上的小吃摊点占了大半个人行道。地面污垢不堪。

路边的垃圾堆积成山。

16 公共汽车内·同上（外）

透过破碎的车窗玻璃，张铁民观察着街道市容卫生。

车停。女售票员喊着：“下车了，下车了，到终点了。”

17 公共汽车终点站·晨（外）

张铁民下车，察看车尾车号：24-01122。记在小本上。

张铁民匆匆走到小烟摊前，买了一包烟，拿着找来的零钱，追上女售票员。

张铁民把五分钱递给女售票员：“同志，欠你的五分钱。”

女售票员怔怔地看了他一眼，不解地扭头走去。

张铁民突然又追上去，问：“同志……”

女售票员：“你还要干什么？”

张铁民：“你们车窗玻璃怎么不修修？”

女售票员：“买不到玻璃。”回身走去。

一辆公共汽车开进起始站，人们蜂拥而上。

张铁民发现，急忙向公共汽车跑去，挤上车。车门夹住了他的后脚跟。

张铁民：“哎哎，脚，我的脚！”

18 公共汽车内·同上（内）

张铁民被人拥簇推挡，手无扶处。只好从攒动的人头中将手支撑在玻璃窗框上。座位上一对情侣，少女抬头看着头上张铁民的手，不满地向男友努努嘴。

男友：“哎，谁的手，搁哪儿哪，没长眼睛？”

张铁民只好收回手，被人挤得无法站稳，撞到一个时髦女人身上。

时髦女人：“干什么？干什么？都这么大岁数啦，要脸不要脸？”

张铁民：“对不起。”

【提示：请录音注意，为了保证拍摄空间的音响真实，请考虑做参考声或同期拍摄。】

19 张铁民家住宅楼外·晨（外）

楼门旁墙角下蹲着一位老汉——秦老九。楼前的花坛下还有几个人踱步等待。

一辆黑色伏尔加从院门驶进，拐弯，随着汽车笛声，车停在楼门前，马师下车。

秦老九微微睁开两眼，看看马师又闭上眼睛。两个踱步等待的人走到马师面前，一告状者拿着告状信，说：“我们要见铁市长。”

于明走出楼门，对马师说：“马师傅，老张让你七点三十五分赶到北关十字的岗亭，他在那儿等你。”

马师：“好！”

于明：“千万别晚了。”

马师：“嗯。”

马师开车门，回身对告状的说：“你们是告状的吧？给我吧！”

告状者把告状信递给马师：“拜托了老师傅，请你一定要交给铁市长。”

马师收好告状信，关好车门，又摇上车窗玻璃，对墙角的秦老九，问：“老先生，你有啥事？”

秦老九：“告状。”

马师：“状子呢？”

秦老九：“我要亲手交给市长。”

马师发动车。英子从楼门出来，提着挎包，手里拿着半个馍，边吃边走。

马师开车慢跟：“英子，上班去呀？”

英子点头。

马师：“车空着哪，我捎你一段吧。”

英子摆摆手，不理，疾步走去。

马师加大油门，车急速离去。

20 北关十字路口·晨（外）

随着红绿灯的变换，车辆、行人喧嚣着挤过路口。

岗亭内，张铁民手里掐着秒表，看着手表。

一年轻交警站在身边，数着岗亭外的车辆、自行车。

张铁民掐秒表：“到！”

交警：“七点二十到七点半，过了一百二十七辆车。”

张铁民：“自行车呢？”

交警：“大约四百多辆。”

张铁民在车流量登记表上登记。

马师的伏尔加车开来，急速停在岗亭边。

亭外一交警气呼呼地走过去：“嗨！干什么的？执照！把执照拿来！”

马师摇下车窗玻璃：“我来接铁市长。”

交警无奈。

张铁民赶过来，边说：“哎，赶快开走！”

马师：“我来接你。”

张铁民：“那你也不能违反交通规则呀！”

车动，马师把车开到远处，停下。

张铁民同交警握手告别，边走边把登记表塞进提包里。

21 北城门·晨（外）

黑色伏尔加车从城门洞驶过。

22 北大街过街天桥·晨（外）

黑色伏尔加车从过街天桥下驶过。

23 市府大门·晨（外）

黑色伏尔加车急速驶进市府大门。

24 市长办公室楼前·晨（外）

黑色伏尔加车驶到楼下停下。

车门开，先是一股烟雾冒出，张铁民跨出车门，把剩下的烟蒂又狠抽了一口，才回身把烟蒂放回车里的烟缸内，才走出车门，转身上台阶。

25 市长办公楼内楼梯·晨（内）

张铁民快步走上楼梯，走进楼道，在办公室门前停下，向门里喊了一声：“小叶！”

叶秘书从办公室走出，随张铁民一起走向会议室。

张铁民边走边向小叶交代，他从提包里拿出《市容管理条例》交给小叶：“马上拿去打印二十份，下午开会用。”

26 市府会议室·晨（内）

张铁民、小叶走进会议室。张铁民看到挂在墙上的西安市地图和交通图，满意地看看手表，差五分八点。

小叶把几份材料摊在张铁民面前，说：“这是你开会要的两份材料，这是一份省委来的电话记录，这是明天下午的请柬。”

张铁民拿出上告状交给小叶：“这两份上告信交给信访办处理。”

张铁民又拿出两份《西安晚报》，报上有他写的批语，交给小叶，指着报纸：“我已经批了，你转给这儿的街道办事处。这两件事今天下班前听你的汇报。”

小叶：“好。”转身离去。

张铁民看看表，八点整。然后环顾会议室里坐着的各位官员。

政府各部门要员在等待开会。有的在看材料，有的在看报，有的彼此交谈，有的悠闲地喝着茶。

田副市长悠闲地从门外走进来。

张铁民指指手表，友善地说：“老田呵，晚了五分钟呵。”

田副市长歉意地打了个招呼：“对不起！”落座。

张铁民：“开会吧！”

张铁民拿起一份材料，说：“牟副市长关于整顿全市交通的建议我看了，很好！问题提得很尖锐。但怎么解决这些问题，方案不具体，情况呢，也有些模糊。”

牟副市长、郝局长等各位官员在倾听、记录。

张铁民：“郝局长！关于全市交通情况的材料你带来没有？”

郝局长：“没有。”

张铁民：“误事了，老郝！下午一定要带来。”

雷区长从门外匆匆进来。

张铁民看了一下手表，八点十五分。

张铁民：“雷区长，怎么迟到了，你看几点了？”

雷区长一边落座一边解释：“铁市长，很对不起呵，我最近忙得很，这还是好不容易挤出时间来的呢！”

张铁民：“嘿嘿，你比我这个市长还忙吗？你要是不忙，还要你这个区长干什么？现在开会的是十八个人，如果每一个人都晚来十五分钟，十八个人就是二百七十分钟，这个损失就太大喽！”

雷区长无言以答。

张铁民对开会的各位说：“从今天开始，我们定一个规矩，以后不论开什么会议，一律不许迟到。”

开会的人们为之神情一震。

张铁民：“作为市长，怎么领导这个西安市呢？我的经验不足，来的时间也不长。但是我想是不是可以考虑，首先抓服务性工作：衣、食、住、行、用、吃、喝、拉、撒、睡。”

在座各位兴奋地议论，也有不以为然的。

张铁民：“古人讲，安居乐业，不安居则不能乐业。作为市政府不把群众生活安排好，没有一个好的生存环境，什么也无从说起……今天讨论的交通问题，我有一个建议，会就开到这儿，请各位先下去看一看，都去坐一坐公共汽车，了解了情况，下午两点回到这儿继续开会。”

开会的各位感奋地离座，走出会议室。

张铁民招呼牟副市长：“老牟呀，你年纪大了，你还是坐车到革命公园门口，从那儿上车，坐到终点站。有个车的牌号是24-01122，你注意一下。”

张铁民招呼即将离开的田副市长：“老田呵，你是否到西华门岗亭上站半天。”

张铁民叫住郝局长：“郝局长，那个材料下午开会之前，我能看到吗？”

郝局长：“能，能。”

张铁民：“中午一点半咱们先碰个头，好吗？”

郝局长：“好，好！”

【提示：请扮演铁市长的演员注意，请准确地把握张铁民形象的特征，千万不要演成一个说空话的官僚、发号施令的市长、背着手踱步的昏官。张铁民是一个几乎很少坐下来、静下来、一直在不停地动作着的人。他常常是同时做着两件或三件事情。他平易近人，不摆官架子，讲究实效，干净利索，雷厉风行。

请摄像注意，对张铁民形象的塑造，也要把握一种动态感。本片的镜头调度，应在运动中完成，少用静态画面的镜头。全片的镜头节奏，都应处在运动态中。】

27 钟楼·午（外）

公共汽车从钟楼下驶过。

钟声。

28 张铁民办公室·午（内）

叶秘书拿着几份文件从外间走进张铁民办公室。

叶秘书把材料放在办公桌上，说：“市长，这是你要的几份材料。”她抽出其中一份，放到张铁民面前，说：“这一份是关于强华幼儿园的事情。”

张铁民看看，说：“牟副市长不是批了嘛！”

叶秘书：“问题没有解决。”

张铁民：“第几次了？”

叶秘书：“第五次了。”

张铁民斟酌地：“还是转给牟副市长吧，他主管……”

叶秘书收回幼儿园的材料，又把晚报和材料递给张铁民。

叶秘书：“我送到秘书处，他们说，按照文件管理条例，不能批给街道居委会，只有发到局一级，因为街道居委会没有收文制度，怕文件丢了。”

张铁民脸色沉下来，说：“我刚来不久。”他站起来，拿着车流统计表，走到挂在墙上的全市交通图面前，边看边斟酌。

叶秘书不知如何是好。

张铁民忽然回过头，对叶秘书说：“谁定的不能和街道居委会对话，嗯？哎你说，对旧的层层叠叠的那一套，难道就不能改了？”

叶秘书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张铁民：“得改改啦！你打电话给秘书长，让他下午开会前来见我，看这个问题怎么解决？”他指着晚报和材料。

29 市长办公楼前·午（外）

牟副市长乘坐的小车驶到楼前，停车，牟副市长走出车门。

张铁民拿着饭碗和小叶走出楼门，下台阶。

张铁民：“老牟，回来啦！”

牟副市长：“真把我冻美啦！”

牟副市长的秘书从楼里赶出来，把大衣披在牟副市长身上。

张铁民：“尝到这冻的滋味了吧？怎么样，得解决一下玻璃问题了。”

牟副市长：“老铁呵，最近咱们市里的玻璃，难哪……”

张铁民：“难也要解决，要不，要咱们干啥呢？”

牟副市长：“好，好，我想办法……我回家吃完饭，下午准时来。”

张铁民看着牟副市长的车驶去，然后对小叶说：“嗨，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排队去呵，要不买不上好菜啦！”

叶秘书快步跑去。

30 张铁民办公室·下午（内）

郝局长带着何志强走进办公室。

张铁民：“请坐！”

郝局长介绍：“这是我们局的何志强何科长。”

张铁民同何志强握手：“请坐。”

叶秘书送茶：“郝局长、何科长，请喝茶。”

何志强：“不客气。”

郝局长喝着茶水指着墙上的交通图：“嗨呀，人咋就这么多！就这么一点路，我的车就走了一个多小时，看来计划生育得狠抓狠抓再狠抓呵……”

郝局长看看张铁民，意识到自己话走题了，把话转回来：“铁民同志，我抓紧时间向你汇报。局里还有个会等着我。”

张铁民：“讲吧！”

郝局长从办公室里拿出稿子，看着稿子，说：“公共战线在市委市政府的正确领导下，在全体干部职工的努力下，形势一片大好，不是小好，成绩是显著的，领导班子是团结的，团结得像一个人一样，思想是统一的，统一得像一个人一样，步调是一致的，一致得像一个人一样……”

张铁民打断他的话：“老郝，说点具体的。”

郝局长：“好，好。为了保证干部的革命化，我们制定了有力的制度和措施。一、会议制度，党员干部会议每星期不少于两次，局务会议每星期不少于三至四次，局长常务会议每星期不少于四至五次，各级领导碰头会、联系会、交心会，每星期不少于……”

张铁民：“这么多的会议，一个星期能开完吗？”

郝局长：“如果大家不迟到，不早退，说短话，开短会，还是乐观的。二、关于学制度……”

张铁民：“老郝呵，用咱们陕西话说，要挃实活！我提几个问题。你知道全市有多少街道？”

郝局长：“这个……噢，何科长，你说说。”

何志强：“六百一十七条。”

张铁民：“大差市十字路口，每天的车流量是多少？”

郝局长：“何志强！”

何志强：“五千四百八十辆左右。”

张铁民：“郝局长，全市的机动车有多少？每天的高峰期在什么时间？哪条路最拥挤？哪条路交通事故最多？急需修整的道路有几条？……”

郝局长：“这个……”

张铁民：“老郝呵，你回去，把你们的那些会议都给我停下来，下去做调查研究。你回去吧！”张铁民转身对何志强：“你留一下。”

31 牟副市长办公室·下午（内）

张铁民来回走动的脚。

牟副市长一动不动的双脚，牟副市长专注地等待张铁民发话。

张铁民站住，回头说：“该下个决心了，这样的局长不能要。”

牟副市长：“老张呵，郝局长是从省交通厅调来的，在市里从副局长升到局长，你一下子把他撤下来，这关系到省市关系问题。他和省厅的关系很不错……能不能再给他一段时间……”

张铁民：“老牟呵，我们是让全市人民等待他改变工作作风再整顿市容交通，还是不考虑一个人的得失，从全市人民切身利益着想，立即改变公交局的领导状况，下决心把他撤下来？”

32 市长办公楼外·下午（外）

一辆小车急速驶来，停下。郝局长慌慌忙忙下车，爬上台阶。

33 牟副市长办公室·同上（内）

郝局长推门而进。

牟副市长坐在沙发上，看着郝局长。

郝局长：“他还想要我怎么样？我承认错误还不行吗？我愿意写检讨……”

牟副市长：“你呵，建成……你怎么就不长个脑子，对铁市长讲话，也敢拿稿子念？老张批评你是对的！你自己考虑，该怎么办吧？”

34 碑林·下午（内）

市委姜书记陪着外宾参观。姜书记很内行地向外宾介绍一块碑石的内容，碑上刻字的艺术风格。

一馆员匆匆走来：“姜书记，您的电话。”

35 郝局长去办公室·下午（内）

郝局长急切地打电话：“姜书记，您救救我吧！我愿意改正错误，给我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还不行吗？”

36 碑林办公室·下午（内）

姜书记手持电话笑了笑：“没有那么严重吧！能改正错误就好嘛！”

37 郝局长办公室·下午（内）

郝局长打电话：“姜书记，您现在就去找找张市长，要不，他就把我撤啦！他办事快，麻利！”

电话里传出姜书记的声音：“好，好！”

38 张铁民办公室外间·下午（内）

电话铃声。

叶秘书拿起电话：“哎，我是小叶，您是姜书记……他不在……到市里检查交通去了……哎，他回来我一定通知他。”

39 牟副市长办公室·下午（内）

牟副市长在打电话：“是，姜书记，从郝建成的工作作风看，是得换，我支持铁民同志。但是考虑到省市的关系，在处理人的问题上，最好再慎重一点。”

40 市委办公楼前·下午（外）

姜书记和他的秘书走出楼门，上轿车，车启动，开去。

41 东门岗亭·傍晚（外）

拥挤的车辆、行人通过路口。

岗亭里，张铁民问：“小李，你说说看，怎么才能把高峰期的车辆疏通开？”

小李：“我想是不是调整一下上下班时间？”

张铁民：“怎么调整？”

小李：“我说不好，不过前边是纺织城，有五个纺织厂，还有学校和其他工厂，十多万人都在一个时间上班，能不能分片把上下班人错开？”

张铁民有所悟：“这几路的终点站在哪？”

小李：“在纺织城。”

42 纺织城十一路终点站·傍晚（外）

姜书记的小轿车急速驶来，停下。姜书记和秘书下车，两人分头寻找。

一辆公共汽车驶来，停下，乘客们蜂拥挤下车。一个老汉被人挤得跌跌撞撞，挤下车门，摔倒在地上。

姜书记寻找着快步走来，发现跌倒的老汉是张铁民。

姜书记和秘书赶上前，扶起张铁民。

姜书记：“老铁，不要命啦！”

张铁民：“不咋，不咋。”

43 东新街·傍晚（外）

姜书记的小车驶来。

44 车内·同上（内）

姜书记：“你的安居乐业的施政演说，反响很大，很得人心！先抓交通，问题抓到点子上了。我完全支持你！就是要下决心，解决我们市长期遗留的这个老大难问题。你看，在这个问题上，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来替你考虑的？”

张铁民：“要解决咱们市的在高峰期的交通堵塞问题，难度很大。既不能增加车辆，又不能扩建道路。我想，可以把全市的上下班时间调整下，错开。”

姜书记：“嗯，对！是个办法。这一错开，在高峰期的车辆就会相对减少。”

张铁民：“问题是我们可以调整市属单位企业，对中央、省属的单位企业，我们无权呵！”

姜书记：“这样，咱们开个常委会，你拿出个方案，然后咱们俩一块去找省里，让省里大力协助一下，你看呢？”

张铁民：“行。我明天就拿出方案，会议能不能后天就开，越快越好。”

姜书记：“就这么办……还有一个小问题，就是那个交通局的小郝、郝局长，他给我来了电话，老牟呢，也给我来了电话。小郝呢，表示愿意改正错误……”

张铁民不语，掏出烟，点烟。

45 东门城楼上·傍晚（外）

夕阳照射在残破的城墙上，城墙映在一片灰黄的光线里。

张铁民和姜书记二人从城楼旁走来。

姜书记：“我完全赞成你的态度。我也很讨厌这种说空话、说大话、说套话、说官话的人。我是替你考虑，你刚来到市里不久，市里的一些老同志，怎么和他们搞得……”

姜书记握紧了一下拳头。

张铁民终于忍不住，指着城下的西安市建筑、街道，说：“老姜，你看看这座城市，有几千年了吧，过去的封建时代的一些官员，尚且还为老百姓做了一些好事、实事。你看这城墙……可是，我们的一些干部呢，为什么几十年了，到现在，我们党的威信不如刚解放那阵，为什么？我想了很久。问题当然很多，很复杂。可是在我看来，最重要的一条，是我们的一些干部，多年来只会做官，不会为老百姓办事，官是越做越大，越做越久，对老百姓做的事是越来越少。不为老百姓做实事，成天地开会说空话，说官话，老百姓怎么会相信你？这个郝局长，就是这种人。不调查研究，不了解情况，对工作没有任何想法，这不是一天两天能改变的，这种工作作风，是长时间养成的。老姜，你想想，我们是等待他慢慢地把工作作风改正过来纠正过来，再去整顿全市的交通？我们还是要为全市的老百姓着想，撤掉他一个人，改变这个领导班子的状况，立即整顿我们西安市的交通。老姜，请你再支持我一下。当然，如果常委会讨论这个问题，我少数服从多数。”

姜书记笑了笑：“老铁，你不见得是少数嘛！我首先投你一票。”

张铁民如释重负，掏出烟，点上。

姜书记：“老铁呵，就是对小郝的处理，换个什么工作，是不是和老牟再合计一下？嗯？不要叫老同志面子上不大好看。”

张铁民点了点头。

张铁民、姜书记站在城楼下，俯瞰着笼罩在一片晚霞里的古都。

46 张铁民家·夜（内）

厨房里，英子帮着母亲洗菜，于明切菜。

英子：“妈，一会儿爸回来怎么说呀？”

于明：“我替你说。”

门厅里，小华抱着儿子同媳妇珊珊进家。

小华：“妈，我们回来啦！”

小华放下儿子，儿子跑进厨房，喊着：“奶奶！”

于明抱起孙子：“秦秦！你可不能在这儿玩，看弄脏了衣服。小华，带他去看电视。”

小华手提着两瓶西凤酒，递给妈妈：“给爸的。”

小华抱起儿子去看电视。

厨房里英子切着菜，对妈讲：“那个条儿给不给爸？”

于明：“我给他。”

传来开门的声音。

英子略显得有点紧张，说：“爸回来啦！”

英子放下菜刀，迎出去。

英子：“爸！”

门厅，张铁民进家门。英子迎上来：“爸！”接过张铁民的提包、大衣。秦秦跑出来喊着：“爷爷！”张铁民抱起秦秦亲着：“想爷爷啦？”

秦秦：“想！”

张铁民：“哪儿想？”

秦秦指心口：“这儿想。”

张铁民嘿嘿笑着，亲着秦秦，用胡子扎着秦秦的小脸蛋。秦秦也咯咯咯咯笑着。

餐桌上，已摆好碗筷。英子把菜端上餐桌，喊：“爸！哥！吃饭啦！”

厨房里，于明打开西凤酒，拿上酒杯，走出厨房，拿到餐桌边。张铁民、小华全家已坐好。英子接过妈妈的酒瓶酒杯给张铁民倒酒。

张铁民：“今儿怎么啦？”

英子：“我是借花献佛。”

小华：“是我孝敬您老爷子的。我明天出差。”

张铁民：“去哪？”

小华：“云、贵、川。”

张铁民：“干什么去？”

小华：“嗨，我们搞外贸的，还不是到处骗钱去。”

张铁民：“去成都吗？”

小华：“去。”

张铁民：“你去成都，替我到武侯祠给诸葛丞相进炷香，再拍个照片回来。”

小华：“呀，爸！你还迷信哪？”

张铁民：“嗨，人家诸葛亮比咱们好，给老百姓办了多少好事呀！为这就得敬敬他。”

小华：“行啊！”给爸倒酒。

英子殷勤地给爸爸加菜。

张铁民疑问地看了看。

英子掩饰地拿起酒杯同爸碰杯：“爸！”

儿媳珊珊喂着孙子，秦秦看了看手上的小电子表，跳下凳子就往客厅里跑。

珊珊：“秦秦！不吃啦？”

传来门厅里秦秦的声音：“阿童木到时间啦！爸！给我开电视。”

珊珊端着饭碗和小华一起离开，走进客厅。

英子看了看母亲，用筷子点了点母亲的手腕。

于明摇摇头，继续吃饭。英子给爸倒酒。

张铁民：“哎，别倒啦，超定量啦！”

客厅里，秦秦看着电视，珊珊给秦秦喂着饭。

小华从桌上拿起《参考要闻》翻看。

餐厅里，于明、英子已吃完饭，不知怎样说起。

张铁民看看母女俩：“哎，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呀？”

于明从桌下触碰了英子一下。

英子：“爸！我在电焊车间。”

张铁民：“嗯，怎么啦？”

英子：“我是……我眼睛近视，工作很不方便。”

张铁民：“这我知道。”

英子：“……”

于明：“哎呀！你这个当爸的！这还不明白吗？电焊刺眼睛，我们英子眼睛又不好。”

张铁民：“哎哟，你们这到底想说什么呀？”

英子：“爸，我们厂有个技术科，缺人，我想去那儿。”

张铁民：“去吧！”

于明：“哎呀！要能去还给你说什么？”

张铁民：“嗨！你们在说什么哪？”

于明掏同出一个纸条，上面记着电话号码，递给张铁民：“你给这儿打个电话就行了，他们厂长，姓沈。”

张铁民拿起纸条，看了一眼，放在桌上。扭头，起身，走回书房。

英子委屈地低下头。

于明生气地起身向书房走去，英子也随后跟去。在书房门外，于明拦住英子。

47 张铁民家书房·夜（内）

张铁民用小剪子修剪盆花。

于明提着暖瓶进书房，给张铁民倒水，说：“女儿长这么大，你管过多少回？打小她在金盆湾跟你受罪，跟天吃苞谷糊糊。上学晚了两年，前年她考大学就差一分，你也不肯说句话，现在女儿到了工厂。英子长这么大，净跟你受罪啦！不就求你这么一回嘛！”她把电话条放在桌上。

张铁民给花浇过水，拿过桌上的纸条，慢慢地撕掉。

48 张铁民家书房门外·同上（内）

英子听见了屋里发生的一切，哭着跑回自己的卧室。

于明也愤愤地走出书房。

49 张铁民家书房·同上（内）

张铁民拿着修剪花的花铲，怔怔地呆在那里。

50 英子卧室·同上（内）

床头灯下，英子未脱衣服，蜷卧在床上。

敲门声。

门悄悄地推开，张铁民走进卧室，走到英子床边，坐下。

张铁民：“英子……”

英子赌气地不动。

张铁民：“英子，爸爸对不起你……爸爸知道你眼睛不好，可是这种事，爸爸也不能干呵！你夜大还有一年就毕业了，再坚持一年，那个时候，爸爸再替你想想办法，嗯？”

英子激动地扑倒在爸爸怀里，张铁民轻轻抚摸着女儿。

51 张铁民家书房·同上（内）

电话铃响。

于明拿起电话：“哎，我是铁市长家……到这么晚啦……”

张铁民赶进书房，接过电话：“我是张铁民……什么？什么出事啦……大众浴池？好，我马上就来！”

于明：“这么晚啦，你还要走呵，不要命啦！”

张铁民穿衣：“你快给我拿围巾去。”

52 张铁民家门厅·同上（内）

于明匆匆拿来围巾给张铁民围上。

53 张铁民住宅楼门外·夜（外）

张铁民走出楼门。一股寒风吹来。张铁民迎风走来。（定格）

第五集

1 钟楼。南大街。昼，午（外）。

马师的伏尔加小车从南城楼方向开来，驶向钟楼。

车窗玻璃上贴着“”字，驾驶座前挂着玩具小狗。

开车的马师穿着一身崭新的衣服，兴高采烈地看看身旁车座上放着的礼物：非常精巧的大中小一套不锈钢锅，上面贴着红“”字。

2 张铁民家，英子房间。昼（内）。

于明、小华在给英子收拾嫁妆，把被面等装进樟木箱子。

小华的媳妇珊珊在帮着英子打扮。

3 张铁民卧室。昼（内）。

张铁民和小孙子秦秦在雕一头木刻的小猪，张铁民在熟练地刻着最后一刀。

小孙子用黑色尼龙笔在红色绸带上写完“祝英子姑姑快乐——秦秦”，然后把红绸带系在小猪的脖子上。

4 张铁民家住宅楼外。昼（外）

伏尔加车驶至楼前停下。

马师提着锅快步走进楼门。

5 张铁民家门厅。昼（内）

英子打开房门，马师捧着锅进屋。于明迎上，接过锅。

于明：“马师傅，让你破费了，你真实诚。”

英子：“马叔叔，谢谢您了，您屋里坐！”引进屋里，递喜烟、喜糖。

马师：“女子，你爸给你啥陪嫁妆？”

英子指着茶几上的一套《辞海》:“就这。”

张铁民和秦秦走进门房。

马师对张铁民说：“铁市长，这样打发姑娘，我可没见过！”

张铁民笑笑：“现代感嘛！”

秦秦捧着木雕小猪：“还有我送的嫁妆呢！”递给英子。

英子看着可爱的木雕小猪，不由得笑了。

马师搂着秦秦，给他剥着糖说：“你咋给姑姑送这？”

秦秦：“姑姑属猪嘛！”

小华同婆家来的人抬着樟木箱在门厅里喊：“马师，该走啦！”

张铁民穿起大衣，拎起公文包。

马师：“市长，今天我另有任务，接你的，是小王的车。”

张铁民：“怎么？”

马师：“我给姑娘送嫁妆呀！”

张铁民：“谁让你送的？”

马师：“我！”

张铁民：“没汽车就不出嫁姑娘了？”

于明：“我自个儿出车钱！”

马师：“市长，我说你这人也是太过于认真了，我这车哪年不送几个姑娘，别说你是市长，就是市府看门的、烧水的，遇上这喜事，不用开口，我也送。再说也花不了几个油钱。”

张铁民：“老马，这不是几个钱的问题，这关系到一个风气，关系到政府的声誉。”

于明：“你去开会，闺女搭上你的车，顺路给捎去。”

张铁民为难地有些犹豫，看了看表，说：“时间来不及 了。”

英子：“好啦好啦，不用你的车还不行嘛！”转身要离开书房。

于明劝张铁民：“铁民！”

英子：“妈！别说啦！干啥老央求人家？”气鼓鼓走出房间。

门厅里，小华劝解英子，走进卧室：“妹子，哥用自行车送你，成不成？就当咱爸出国访问去了，没在家。爸不在，咱妹子照样能嫁女婿，对吧？”

英子扑哧笑了。

婆家来的人说：“新嫂子！有我们接媳妇的，慢待不了你。”

6 张铁民住宅楼门口。昼（外）。

马师发动车，一脸的不高兴。

张铁民也沉着个脸。

轿车驰上坡道。

7 张铁民家门厅，楼梯口。昼（外）。

小华和婆家来人抬着箱子，英子由小华媳妇珊珊陪同，走进门厅，下楼。

于明站在门楼边，不由得抹着眼泪。

英子回头说：“妈，你回去吧！”

8 莲湖路。昼（外）。

张铁民的轿车在路上行驶，突然刹车停住。

张铁民急匆匆下车，拦住路旁一辆送人的出租车。乘车人向司机招手告别，司机正要钻入车内，看见铁市长向他招手。

出租车司机惊慌地：“铁市长，我没违反交通规则……”

张铁民：“不，不，我不是……这个你先拿着（掏出十元塞到司机手里），不够，打电话再找我。你认识我家吗？”

出租车司机：“认识。”

张铁民：“你赶快到我家去，我女儿出嫁。成吗？”

出租车司机：“成。”拿着十块钱不知怎么办好。

张铁民推他上车：“快！要不，来不及啦！”

9 张铁民住宅楼外大门。昼（外）。

小华、英子及接亲送亲的人走出院门，装着嫁妆的樟木箱驮在自行车架上。

10 雍村巷道口。昼（外）。

出租汽车从巷道口开来，拐进雍村大门，小华等送亲队伍在巷口另一西口拐弯。

11 市长办公楼，会议室，走廊。下午（内）。

会议室门开，随着烟雾，开会的人们拥出。

张铁民走在前边，急匆匆地对身边的小叶：“五点钟的那个碰头会改到明天。”

小叶：“晚上的宴会呢？”

张铁民：“不去啦！”走下楼梯。

12 市长办公楼外。下午（外）。

张铁民走出楼门，上车。

车里，张铁民对马师说：“快点！要不赶不上啦！”

车启动，急速驶去。

13 张铁民家卧室。傍晚（内）。

于明急忙地擦着张铁民的皮鞋。

张铁民（画外音）:“哎哎，小明，快来帮个忙吧！”

于明放下皮鞋，擦擦手，走到穿衣镜前。张铁民正笨拙地打领带，不知如何打法。于明上前帮他打领带，怎么也打不对。

张铁民：“哎呀，你怎么也不会？”

儿媳珊珊走进房内，忍不住笑了：“妈，我来吧！”

珊珊走上前，给张铁民打领带，干净利索，领结标准。

张铁民：“还是得学点时髦呵！”

14 南大街。傍晚（外）。

出租车（被张铁民拦过的那辆）在路上行驶，急停在路边。

张铁民下车，穿着一身崭新的灰色西服，来到一个卖糖葫芦的老太太面前，掏出钱，递给老太太：“我要二十 串。”

老太太：“这儿还有二十四串。”

张铁民：“连你这家伙我也全要了。”指着插糖葫芦的“草驴子”。

于明从出租车后车门探头看。

张铁民高高兴兴地举着插糖葫芦的草驴子走来。

于明：“女儿结婚，你买这做啥？”

张铁民：“你不知道，咱女儿爱吃这东西。”

于明：“那都啥时候的事了？”

张铁民：“从小惯下的毛病，改不了！”

出租汽车司机回头笑了笑。

出租车在路上疾驶。

15 英子新房院内。傍晚（外）。

院内的一间平房，门口挂着粉红色底的彩色门帘，两旁窗户上贴着大红“”字。

从门楣上伸出一根竹竿，拴着一长串鞭炮。

小华、英子、女婿、亲家等从门里拥出。

英子喊着：“爸！”跑上来。

张铁民举着插满糖葫芦的草驴子同于明、珊珊等快步迎上去。

英子指着糖葫芦：“爸，你这干啥？”

张铁民：“干啥？不认识了？你小时候最爱吃这，吃了一串不解馋，喊着闹着还要。这不，给你解馋来啦！”

英子、女婿、亲家等众人都笑了起来。

英子：“爸！”不好意思又很感动地拿下糖葫芦分给女婿、婆婆、公公。

众人分吃着糖葫芦，英子甜蜜地咬下一颗糖葫芦，亲昵地拥靠着父亲，女婿搀着于明同众人向新房走去。

新房前的鞭炮点起，在“噼噼啪啪”的爆竹声中，英子挽着父亲胳膊走进新房。

16 西关正街。西门楼。阴（外）。

从轿车前窗玻璃可以看见西城门楼。车玻璃前挂着那只玩具小狗。

张铁民（画外音）:“小叶，你这几天办事太拖拉了，怎么啦？是和婆婆吵架啦？”

小叶坐在车后座上，苦笑地说：“不是……为了小北门西侧拆迁户的事，我直接去房地局找的新局长，先后去了三次，前面说好的，就是不办……”

张铁民回过头：“嗯？”看着小叶。然后回过头去：“车怎么停啦？”

十字路口红灯。红灯下的轿车。

红灯变绿灯。

张铁民（画外音）:“直走！”

马师（画外音）:“不是去日化工厂吗？”

张铁民（画外音）:“先回市府。”

轿车端直穿过路口。

17 市府大门里。阴（外）。

黑色轿车驶进市府大门，向镜头开来。

18 市长办公楼外。阴（外）。

黑色轿车一个急转弯，停在市府楼前。张铁民下车，小叶跟在后面。

牟副市长从楼门里走出，下台阶，向旁边小车走去。

张铁民喊着：“老牟！老牟！”走过去，“老牟，小北门西侧河南河津县的拆迁户，他们的拆迁费怎么还发不下去？”

牟副市长：“这事是交给房地局郭局长办的，他管这笔经费，我没有意见啊！”

小叶看看牟副市长，又看了一眼张铁民。

张铁民：“你是直接主管，你再催催，下午告诉我结果，好吗？”

牟副市长：“好啊！我催他，你也给他打个招呼。”说完，向自己的小车走去。

19 张铁民办公室，走廊。屋内。阴（内）。

张铁民快步走来。

小叶打开门，张铁民走入屋内，对小叶说：“你给我要通郭局长，再告诉日化厂，我晚去一会儿。”

小叶：“哎。”去拨电话。

张铁民走入里间，把公用包放在办公桌上，电话铃响。张铁民拿起电话。

（传来小叶的声音：“郭局长接通了。”）

张铁民：“转过来……郭局长吗？我是张铁民。”

（传来电话里郭局长的声音：“铁市长，您有什么指示？”）

张铁民：“小北门河南拆迁户的拆迁费怎么还没发下去？只有那么十几户，有一些老人、病人，这笔钱，等着用呢！”

（电话里郭局长：“铁市长，这笔钱是一定要发的，只是目前有些实际问题。”）

张铁民：“什么问题？这是会上定的嘛！有什么问题，也得发下去！”

20 郭局长办公室。阴（内）。

郭局长打电话：“不是我不发，是牟副市长没有指示。环建经费吃紧，这笔款要压一压，救急用。”

21 张铁民办公室。阴（内）。

张铁民：“我刚刚见了牟副市长，他说这是你直接管的嘛！”

22 郭局长办公室。阴（内）。

郭局长：“铁市长，我不是不听您的指示，我哪里敢自己管呢？”

23 张铁民办公室。阴（内）。

张铁民拿着电话，明白了，这是双方在互相推诿，气得说不出话来。

（电话里郭局长声音：“铁市长，铁市长！您还有什么指示？……”）

张铁民放下电话，心绪不乐，咳喘起来。

小叶端着杯凉开水来到张铁民面前，把水递给张铁民：“铁市长，您喝水。吃片药。”顺手从口袋里找出镇咳嗽药片，递给。张铁民喝药。

小叶：“铁市长，你别着急……”看着铁市长，思忖该怎么说才好。

张铁民吃完药，轻轻咳喘着。

小叶：“铁市长，您还看不出来吗？自从您被调查，选省委常委您又落了选，那以后，您的话……”

张铁民：“嗯，嗯？……嗯……”似乎刚刚醒悟过来，又急剧地咳喘起来。

24 市长办公楼内，楼梯。阴（内）。

李老太、盲女云儿相互搀扶着走上楼梯口。

25 张铁民办公室，走廊，屋内。阴（内）。

李老太同云儿沿走廊走到张铁民办公室门前，敲门。屋里传来张铁民的咳喘声。再敲门，小叶拉开房门。

李老太：“铁市长在吗？”

小叶：“在。”急忙擦去眼角的泪水。

张铁民从里屋赶忙出来，拉住李老太：“李老太、云儿，什么风把你们吹来的？快里边坐。”

小叶扶着李老太，张铁民拉着盲女，坐到沙发上。小叶去倒茶。

李老太：“托您的福，云儿他们的幼儿园建成了。”

张铁民高兴地：“这可是大事呀，值得好好庆祝庆祝！”

盲女云儿：“铁爷爷，过几天，是我们幼儿园的新班开班，又是我们强华的三十年院庆。”

张铁民：“我一定去，一定去。”

盲女从挎包里掏出许多儿童画和小玩具，送给张铁民：“铁爷爷，这是我们幼儿园小朋友送给铁爷爷的。”

窗外，云开日出，一束阳光投进屋内。张铁民、小叶把儿童画、小玩具摊在茶几上。这些儿童画、小玩具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鲜艳、质朴、亲切。

张铁民含着眼泪，说：“好，好，真好。”

小叶拿着一个儿童玩具看着，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26 大差市食品店。昼（内）。

张铁民在柜台前打开一个蛋糕盒，询问售货员，用手比画着，像小圆桌那么大，说：“能不能定做一个这么大的？”

售货员：“能。”

张铁民掏出一百块钱，交给售货员。

27 城隍庙里。昼（内）。

张铁民走在长廊里寻找着。两边是摆着各种杂货的店铺。

28 城隍庙内，文具店。昼（内）。

一老售货员从店后拿出一捧各色蜡烛，放到柜台上。

张铁民看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图样，递给老售货员。

张铁民指着图样说：“我要三十根这样的，要一根大的。”他比画着大的尺寸。

老售货员：“成。”

张铁民（画外音）:“要快！五天之内可以吗？”

老售货员：“成。”

张铁民掏出钱，递给老售货员。

29 乐器厂外马路。月夜（外）。

一辆轿车由远而近，车灯划破黑暗，驶至乐器厂门口停下。

随着一阵咳喘声，张铁民走出轿车。

小叶从另一个车门赶过来，接过张铁民手中装着蜡烛的提包。

马师从车后备厢拎出一盒大蛋糕。

乐器厂大门吱吱地被人推开。小叶在前边领路，张铁民、马师随后走进大门。

一阵急咳，迫使张铁民站住，弯腰，咳喘。

小叶急忙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密封的保温杯，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镇咳药。

张铁民吃下药。

30 强华幼儿园，院内。月夜（外）。

张铁民抖起精神向云儿的幼儿园走去，小叶、马师跟在后边。

幼儿园窗户的光亮里传来孩子们欢快的儿歌。

31 强华幼儿园里。月夜（内）。

屋顶上彩灯彩条。

像小圆桌那么大的蛋糕，被张铁民打开蛋糕盒。

众儿童和盲女、阿姨们一起欢呼着。

盲女由张铁民、小叶领着来到蛋糕桌边，递给她那根最长的蜡烛。

李老太、马师给孩子们分发着各种彩色蜡烛，然后站到蛋糕桌边。在场的还有雷区长、女厂长、郝建成、田副市长等。

孩子们在小叶、郝建成、田副市长、女厂长帮助下，在大蛋糕边插上彩色蜡烛。

张铁民帮盲女把大蜡烛插到蛋糕中间。

张铁民掏出火柴盒，打开，没有火柴。

田副市长递上一只打火机，点着。

郝建成拿出他的打火机，递给张铁民。张铁民递给盲女，帮助盲女将打火机打着。

盲女和小朋友们点亮了一支支蜡烛。

李老太指挥着孩子们唱起儿歌。

郝建成关掉屋灯。

蛋糕在蜡烛光中闪烁。

孩子们在盲女的带领下欢快跳舞。

张铁民在欢乐中突然感到身体不适，忍着咳嗽，溜出屋内，从侧门出去，关上门。

侧门直对的是幼儿园的洗漱室。南边墙上挂着儿童一排小毛巾，下边是水池，北边是儿童厕所。

张铁民扶着厕所的白墙急咳，又怕外屋的人们听见，用手捂着。

小叶推门进来，低声地叫：“铁市长！”

张铁民摆摆手，咳得直不起腰来。

小叶从另一个侧门走出，这是孩子们的琴室。小叶拿了一把儿童椅子，让张铁民坐下，然后急忙掏出保温杯、药片，让张铁民吃药。张铁民挥手让小叶出去，自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小叶离去。

张铁民移过小椅子靠在门边坐下，微微打开一道门缝，看着外屋孩子们的欢乐，盲女的欣喜，李老太的宽慰，郝建成的满足。

蜡烛在蛋糕上跳跃着。

张铁民的眼睛里闪烁着烛光。

烛光在凝视中慢慢模糊……

32 [回忆]张铁民当年的洞房。夜（内）。

两支结婚蜡烛在燃烧。

年轻的张铁民揭开于明的红粗布盖头，烛光在张铁民、于明脸上跳动。

屋外传来枪声。

张铁民起身从新婚纱帐里抽出一支“三八大盖”，拉着于明跑出屋去。

密集的枪声中蜡烛光在闪烁……

33 强华幼儿园里。夜（内）。

蛋糕上的蜡烛光在晃动。

蜡影烛光里张铁民的脸。

在孩子们的欢笑声中，他又想起了往事……

34 [回忆]铜川，张铁民旧居。夜（内）。

一支烧了半截的蜡烛插在一块苞谷面发糕上，正中画着红五星。发糕周围摆着一些花生、瓜子、水果。

十五岁的小英子用水果刀把发糕一角一角切开。

张铁民放下电话，面色沉重，穿上军大衣，系上围巾，亲了亲小英子，匆匆离去。

35 [回忆]铜川煤矿，矿井口。晨（外）。

一辆军用吉普车急速驶来，停在矿井口。张铁民从车上下来，向井口走去。后边跟着矿长。

井口两边墙壁上贴着“彻底批判唯生产力论！”“坚决击退张铁民的右倾翻案妖风！”

张铁民同矿长从标语前走过，下井。

36 [回忆]矿井内。晨（内）。

巷道内，休息处，散坐着一些打扑克、睡觉的矿工。

张铁民和矿长快步走来。

散坐的矿工慌忙坐起。

37 [回忆]采煤掌子面。晨（内）。

张铁民指挥着工人采煤。

煤屑纷纷落在张铁民头上。

传送带上的煤流。

38 [回忆]铜川火车站。日（外）。

传送带上的煤流向车厢里。

车头内的火炉，一铲铲煤块撒进炉膛，炉火熊熊。

车轮转动。

张铁民脸上的火光在闪动……

39 强华幼儿园里。夜（内）。

张铁民的脸上映着烛光，他微微地睁开眼，望着外屋欢笑的孩子们。

40 [回忆]延安金盆湾，窑洞里。夜（内）。

窑洞内，炉火熊熊。炉火边，张铁民坐在马扎上写着检查，一边放着写好的检查，封皮上有“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死不改悔的走资派张铁民坦白书”字样。

41 [回忆]延安金盆湾，窑洞外。傍晚（外）。

窑洞门口，张铁民在做木工活儿。

刨子推起了层层木屑……

42 强华幼儿园，游艺室。夜（内）。

一把把餐刀切开点着蜡烛的蛋糕。

盲女、李老太、郝建成、小叶帮着把切好的蛋糕分给孩子们。

孩子们一手拿着点着蜡烛的蛋糕，一手拿着汽水、橘子水喝着跳着。

盲女也拿着点着蜡烛的蛋糕询问小叶：“铁市长，铁爷爷在哪？”

小叶悄声地对盲女说：“跟我来。”

盲女招呼着孩子们：“孩子们，看铁爷爷去！”

一片烛光中，孩子们喊着：“铁爷爷！铁爷爷！”

43 强华幼儿园，寝室。夜（内）。

小叶拉着盲女领着孩子们推开游艺室侧门，来到洗漱室，室内无人。

小叶拉着盲女又走进琴室寻找。

在一张小床上，侧坐着张铁民。

孩子们首先发现了，欢呼着围上去，欢呼着：“铁爷爷！铁爷爷！”

小叶拉着盲女走到张铁民身边。

盲女拉着张铁民的手，摸着：“铁爷爷，您怎么啦？”

张铁民挣扎着欠起身，坐起来，勉强地露出笑容，拉住盲女的手：“我没什么，我很好。”

李老太在郝建成的搀扶下和雷区长、女厂长、马师等人走进来。

孩子们举着蛋糕上的蜡烛围着张铁民，唱着，跳着。

一个孩子把点着蜡烛的蛋糕送给张铁民：“爷爷，您吃蛋糕。”

张铁民接过蛋糕，嘴角颤抖地：“谢谢，孩子！谢谢。”泪水从眼角流下来。

一片蜡烛光中，一群孩子唱着，跳着。

张铁民手中蛋糕上的蜡烛突然摇晃、倾斜、倒下……

张铁民脸上僵住的微笑。

画外传来小叶、盲女的惊呼：“铁市长！”“铁爷爷！”

第六集

1 西安，初春。晨（外）。

晨光中的古都西安，古城墙，城门箭楼，城墙内的街市，钟楼。

南大街上的来往车辆。

2 省医院走廊。晨（内）。

李老太领着盲女从走廊门口处走来，盲女手里提着一兜水果，走到护士值班室询问。

李老太：“铁市长住在几号病房？”

护士：“现在不能探视。”

盲女：“我就想听听他的声音，他好些了没有？”

护士：“不行。他正在抢救，医生嘱咐的……”

在走廊长椅上坐着牟副市长、郝建成、小叶。长椅上放着给张铁民带来的水果、罐头等。

小叶发现李老太和盲女，起身走来。

小叶：“李老、云儿，你们到这边来坐。”扶李老太到长椅边坐下。

3 省医院特护病房。晨（内）。

输液的吊瓶下，药水顺着皮管滴进张铁民的胳膊。张铁民闭着双眼，还未醒来。

床头站着护士，一位主治医注视着张铁民。

床边坐着英子、于明，焦急地望着张铁民。

主治医生看看手表，再注视着张铁民。

英子发现张铁民有了一些变化。

张铁民的嘴在动，他开始咳嗽。

主治医生、女护士兴奋地互相看看，走到张铁民床头边。

英子：“爸。”

张铁民一阵猛咳，咳出一口痰。

护士急忙拿过痰盂，张铁民吐痰。

主治医生对英子、于明：“危险期过去了。”

张铁民急喘着，渐渐平静下来，慢慢睁开双眼。

4 省医院病房外林荫路，凉亭。初春。傍晚（外）。

英子扶着张铁民走出病房门，到林荫道上散步。

凉亭里几位住院病友在下棋，有的在打着拳。

其中一位老年病友，手里拿着香烟，向走来的张铁民：“铁市长，有火柴吗？”

铁市长摸着大衣口袋，摸出打火机递给年老的病友，打火机打不着。

张铁民忙着又从口袋里摸索，掏出一根火柴，还是没有头的。

张铁民：“哎呀，真是对不起，你问他们有没有？”（指着下棋的病友）

年老病友：“问了，他们都没有。现在买不到火柴。”

张铁民：“买不到火柴？”

5 路边的小食品店。傍晚（内）。

张铁民快步从店外走进来，英子跟在后面。张铁民走到柜台边。

张铁民：“我买一包火柴。”

年轻的女售货员：“没货。”

张铁民：“为什么？是嫌利润小吗？”

女售货员：“瞧您说的，根本进不来货。”

张铁民半信半疑地看看女售货员和柜台。

6 街头个体户烟摊。傍晚（外）。

张铁民沿路边走来，到烟摊前，英子跟在后边。

张铁民：“我买火柴。”

年老的个体户掏出一盒火柴递给张铁民。

个体户：“一毛。”

张铁民掏钱，递过钱去：“这么贵？”

个体户：“物以稀为贵嘛！”

7 张铁民办公室。上午（内）。

小叶在外间倒好茶，端着走进里屋，放在财贸部长、商业局长面前的茶几上。

小叶：“李部长、陆局长请喝茶。”然后提醒张铁民，指指手表。

小叶：“市长，该吃药了。”

张铁民：“嗯……”走到办公桌边，拿起摆在桌上小纸袋中的药片，吃下。

张铁民边吃药边说：“财贸部长同志，商业局长同志，你们知道吗？现在老百姓买不到火柴！你们该当何罪哟？”

李部长：“市长，面粉问题刚解决，我们还没来得及了解火柴问题。”

陆局长：“火柴缺货，这里原因很多……”

张铁民：“我不要听客观原因，我就是要听你怎么解决问题，如果我们这些当市长、部长、局长的连群众生活的必需品，最普通的一个火柴问题都解决不了，那还要我们干什么！那可真像戏文里唱的了，不如回家种白薯。”

李部长、陆局长面色尴尬。

8 西安市火柴厂，大门外。午（外）。

一辆小面包车驶来，开进火柴厂大门。车里坐着张铁民、李部长、陆局长、小叶等。

9 火柴厂车间外。午（外）。

小面包车停在车间门外。张铁民、李部长、陆局长、小叶等下车。

10 火柴厂仓库内。午（内）。

张铁民在仓库里巡视，后面跟着火柴厂厂长、科长，李部长、陆局长、小叶等。

张铁民对厂长、部长、局长：“把所有的库存，给我全部拿到市场上去。你唯恐脱销，压这么多。市场上缺货，人们的购货心理唯恐买不到，就越要多买，市场上就越是买不到火柴。通知下去，告诉营业员给顾客讲清楚，一人只准买一盒，就说先用着。火柴问题马上就可以解决。”

11 火柴厂仓库大门外。午（外）。

仓库外停着卡车、面包车、三轮蹦蹦车、板车。

从仓库大门里，厂长、科长指挥着工人们搬出一箱箱火柴，放到各种车辆上。

12 一副食店院内。午（外）。

三轮蹦蹦车开进院内。

店经理、营业员赶到车旁搬火柴箱。

13 路边的小食品店。夜（内）。

张铁民、陆局长、小叶走进店内，走到柜台前。

张铁民：“有火柴吗？”

还是那个女售货员：“有。”

张铁民：“可不可以买一包？”

女售货员：“一个人只许买一盒。”把一盒火柴递给张铁民，“铁市长说啦，先用着，火柴问题马上就可以解决。”

小叶会心地笑了笑，看了看铁市长和陆局长。

张铁民满意地拿了火柴，向店门口走来，掏出烟，划着火柴。

火柴燃着，张铁民的手一动不动。火苗快燃到手指头，张铁民突然跌倒。

14 省医院大门，院内。晨（外）。

一辆救护车，鸣笛疾速驶进大门，停在医院楼门前。

两位上了年纪的医学教授，在医院院长的陪同下，下了车，疾步走进楼门。

15 医院急救室走廊。晨（内）。

内科主任同原来的那个主治医生从急救室走出，迎上两位医学教授和院长。

院长：“情况怎么样？”

主治医生：“还很危险。”

院长招呼着两位教授：“王教授、陈教授，进去看看。”

16 医院急救室。晨（内）。

氧气瓶导管通着氧气罩，氧气罩扣在张铁民的嘴上。

张铁民的胳膊上插着输液的针头。

胸前连着超声心动机的电极。

超声心动机图像闪动。

脑电图图像闪动。

两位医学教授走到病床前，翻看主治医生递过的病情检查报告、X光片，仔细观察着超声心动图像、脑电图像。

17 省医院院门。午（外）。

一辆上海大众轿车驶进院门，停在楼前。姜书记走出车门。

18 医院病案室门外。午（内）。

牟副市长、姜书记疾步从医院门外走来。

19 病案室内。午（内）。

牟副市长、两位医学教授、医院院长、卫生局长、主治医生等边看着张铁民的病历、X光片、心电图、脑电图，边议论着。

姜书记走进来，院长、卫生局长迎上去，向姜书记介绍两位教授。

姜书记：“怎么样？”

王教授：“病情暂时稳住了，但危险期还没过去。”

姜书记：“什么病？”

陈教授：“还不能确定，原来他的病诊断的是肺气肿，现在看，比这要严重。”

王教授：“为了慎重起见，我们建议带着病历去北京，让北京确诊。”

姜书记看看教授、院长、卫生局长、牟副市长。

牟副市长：“去吧，马上就走！”

20 西安机场。昼（外）。

一架民航飞机冲天而起。

21 北京大三元立交桥。昼（外）。

一辆出租车沿机场路通过立交桥。

车内坐着省医院内科温主任。

22 北京某医院大门。昼（外）。

出租车开进医院大门。

23 北京某医院内科病房走廊。昼（内）。

二诊室门口挂着一木牌，上面写着：吴吉安教授今日应诊。

温主任捧着一大袋病历走来，站到排队的看病人群最后。

温主任问前面的一位女病人：“吴教授今儿来了吗？”

女病人：“来啦……你看什么病？听你的口音不像是北京的……”

温主任：“我是从西安来的，是给我们市长张铁民来看病的。”伸着病历示意。

女病人：“啊？就是西安的那个铁市长吗？”

温主任：“是。”

温主任后边的一个年轻人：“他得什么病啦？”

温主任：“可能是肺癌。”

女病人：“哎呀，这么好的人，真可惜。”

温主任：“还没定，到这来确诊的。”

年轻人：“铁市长要看病，别等啦。同志你跟我来。”招呼着温主任走到诊室门口。对门口查号的护士及排在第一个的病人：“这位是从西安来的，他来给铁市长查明病情……”

排在门口的第一个病人，是一个小女孩：“是西安的铁市长吗？”

年轻人：“是。”

护士：“那赶快进来吧。”

温主任随护士走进诊室。

小女孩后边的一位老汉，从提兜里拿出一本《瞭望》杂志，翻出刊登张铁民事迹的专题报道，问年轻人：“是这个铁市长吗？”

年轻人：“是。”

老人：“他可是个好人哪！是个难得的好官呀……”

24 西安机场。昼（外）。

一架民航机降落在机场。

25 省医院院门。昼（外）。

一辆轿车驶进院门，停在医院楼门前，温主任下车。

26 省医院西院，高干病房走廊。昼（内）

温主任、主治医生、院长、于明、小华、英子走到病房门外。

温主任对于明、小华、英子再次嘱咐：“请千万别告诉他。”

于明、小华、英子点头。院长领着大家走进病房。病房里传来张铁民剧烈的咳嗽声。

27 高干病房内。昼（内）。

张铁民睡的病床被咳嗽声震得抖动。

张铁民呼吸急促，咳嗽憋得脸色青紫。

女特护忙拿氧气罩扣在张铁民嘴上。

英子走到床前，心疼地含着眼泪要帮助父亲。女特护急忙制止。

院长问：“好些吗？”

张铁民点头，大口地吸了几口氧气，示意护士把氧气罩拿下。护士拿下氧气罩。

张铁民问温主任：“回来啦？”

温主任的画外音：“今天上午到的。”

张铁民：“我得的是什么病？”

温主任看了看院长：“还是你的老病，肺气肿。”

张铁民问于明：“我得的是什么病？”

于明迟疑地：“是肺气肿。”

张铁民招呼着小华、英子：“小华、英子，你们过来。”

小华、英子伏在父亲的床头。张铁民抚摸着儿女，对院长、于明等人笑了笑：“你们哪，真幼稚。我是共产党人，讲唯物论，人总是要死的嘛，只是死的方式不同罢了，我病了这么多年，到现在还不知道什么叫肺气肿和肺癌吗？……”张铁民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女特护急忙把氧气罩扣在他的嘴上。

院长示意温主任，温主任招呼另一女护士从床边的医疗车上取下已经准备好的药针，给张铁民打针。

张铁民咳得头上冒出虚汗，紧紧地握着小华和英子的手，渐渐镇静下来。

张铁民喘着，对小华、英子说着：“生命的意义不在个体生命存活的长短，在于这个生命为养育他的这块土地做了什么，贡献了多少……只要这个生命的存在能给人们一些鼓励，一些希望，这个生命就有意义……没有希望，就没有生命，也就没有未来。”

小华、英子倾听着父亲的话。

于明、温主任、院长、护士也在倾听着。

28 省医院西院，高干病房外，院内。雾（外）。

温主任、主治医生、女特护带着药箱和氧气袋，走出病房，上了医院救护车。

英子陪着父亲走出病房，张铁民穿着整齐。

秘书长在一旁汇报着工作安排：“九点市府工作会议，总结都已打印下发了，你只讲一个开头就行了……然后同新市长交接工作，争取午饭前把您送回来。”

张铁民与英子、秘书长坐进小轿车。

车启动，轿车开出院门，救护车紧随其后。

29 张铁民办公室。昼（内）。

阳光投射在办公桌上，办公桌上的座钟指在十一点整，办公桌上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张铁民的画外音：“从今天起，我就不再是市长啦……”

张铁民坐在沙发上对秘书长、副秘书长、市长专线电话的两个办公人员、马师等人：“……而是西安市的一个普通市民，有什么事，我将以市民的身份向市长提出……小叶，叶秘书呢？”

办公室外间，小叶带着一位中年妇女，中年妇女怀抱着一个六岁的男病童，急急忙忙走进来，走进里间。温主任、主治医生也从外间跟了进来。

小叶：“市长，实在对不起，她有件急事。”

中年妇女急切地：“铁市长，我的孩子病了，他瘫了，说他的骨头坏了，到四院看不好。求求您啦，铁市长，救救我的孩子吧！”扑通，她跪到铁市长面前，对怀中的病童：“快说呀……”

病童对铁市长：“铁爷爷，救救我吧。”

张铁民、小叶急忙扶起中年妇女。

张铁民抱过病童，看着他那双明亮的眼睛和纯洁的面孔。

张铁民抬起头，对温主任：“温大夫。”

温大夫走上前，张铁民把病童送到他的怀中，温主任转身要去。

张铁民：“请等等。”他走到办公桌前，在市府便笺上写道：郑院长、李书记，请救救这个孩子吧。张铁民。

张铁民把字条交给马师：“请你送他们快去。”

马师招呼着中年妇女和抱着病童的温主任一块离去。

30 市府办公楼外。昼（外）。

马师快速走出楼门，中年妇女和温主任抱着病童走向轿车。

31 张铁民办公室内。昼（内）。

张铁民站在窗前，眼望着小轿车离去。然后转过身，拿着一串钥匙，交给小叶，向小叶、秘书长交代着：“这两把是办公桌上的，这一把是保险箱的（指着办公桌和保险箱），办公室都清理好了，交给新上任的市长……（指着桌上的小座钟）这个小座钟，走得很准，留给新市长吧。”

小叶心酸地转过头去。

秘书长劝说：“铁市长，这间办公室给你留下，你好来看文件哪……”

张铁民打断他的话：“看文件要什么办公室，有把椅子就行……专车不要了，以后我有事，你们临时给我派个车。”

女特护手拿一杯温水，端着一个小药碗，药碗里放着药片，走进办公室，走到张铁民身边：“市长，您该吃药啦。”

小叶、秘书长、两个办公室人员敬慕地看着张铁民。

张铁民吃下药片。

32 省医院西院。阴（外）。

一辆丰田轿车开进院内。

牟副市长、秘书长从轿车走下来，向病房门走去。

33 省医院，特护病房。阴（内）。

英子削完一个秦冠苹果，走到床前递给张铁民。

牟副市长对张铁民：“郭市长要我一定请你去参加这个会。这次经济洽谈会是你发起的，邀请的各大城市的市长都到了，他们也想见你。”

张铁民：“我不去了。郭市长年富力强，能把西安市搞好，我没必要给他添麻烦啦……请代我转告他，我谢谢他的邀请，祝经济洽谈会成功！”

34 医院走廊。夜（内）。

小华、珊珊带着儿子，提着奶粉、水果罐头走来，走进病房。

35 特护病房内。夜（内）。

台灯下，张铁民用毛笔书写出这样的诗句：“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兵河入梦来。”

小华、珊珊带着儿子走进病房。儿子秦秦喊着：“爷爷。”跑上前去。张铁民正要抱起秦秦。

珊珊的画外音：“秦秦，不要让爷爷抱，爷爷有病。”

秦秦乖巧地搂着张铁民的大腿：“爷爷，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啦？”从口袋里掏出几张自己画的画，递给爷爷。

张铁民接过画，打开看，画上是：西安古城墙，城墙上的城楼，天空的太阳，城楼有的是黑的，有的是红的，还有的是一片嫩绿。太阳有红，有白，还有的是橘黄。

张铁民看着：“好，秦秦画得好，秦秦是咱们西安的最佳小市民。”

小华帮着于明把张铁民写的字贴在墙上。

张铁民坐在沙发上给秦秦吃着水果罐头里的菠萝。

珊珊接过罐头、勺子：“秦秦，爷爷累啦，我来喂你。”

张铁民望着墙上写过的两句诗，深有感触地招呼着小华、英子。

小华、英子走到张铁民身边坐下。

张铁民对小华、英子：“我没给你们留下多少遗产……”

小华：“爸，您别这么说。”

张铁民：“我说的是真的，诸葛亮任蜀国宰相二十七年，可算得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留给子孙的只有几亩薄田，我连几亩薄田都没有给你们留下，今后要靠你们自己啦。”

英子忍不住低泣。

于明坐在床边暗自擦着眼泪。

小华：“爸，您放心吧……我们不会给您丢人。”

张铁民深情地看着于明、小华、英子、珊珊、秦秦。

36 西城墙、西城楼。傍晚（外）。

黑色伏尔加轿车开进城门洞，驶至城墙下。

于明、英子搀扶着张铁民登上台阶，向城墙上走去。

夕阳的一片金黄，映在张铁民、于明、英子的身上，洒在矗立着的西城楼上。

张铁民走向城墙垛，眺望着远处的夕阳，眺望着城内的街市，在初春的微风中，他久久地眺望，留恋地看着被夕阳笼罩的城市。

英子走近父亲身边：“爸，回去吧。”

张铁民：“让我再看一会儿……”

于明看着张铁民。

张铁民望着落日，对英子：“你看，这是一个生命呵！它就要落下去了，你看它是怎样落下去的，那么缓慢，那么巨大，带着一团火，把整个天空、整个大地都要燃烧起来了……”

张铁民的眼睛里闪烁着希望的光，生命的光。

夕阳向大地沉落。

张铁民眺望着，在金黄色的光环里。

37 省医院，特护病房。晨（内）。

女护士端来了早餐：两个煮鸡蛋、一杯牛奶、一碟馍片、一小碟咸菜，放在张铁民的床头茶几上。

陪房的英子收拾好提包，向父亲辞行：“爸，我去上班了。”

张铁民食欲很好，吃着鸡蛋、馍片：“去吧，我今天感觉很好，你不用担心。”吃完鸡蛋又喝牛奶。

38 省医院，西院病房外。昼（外）。

张铁民神情轻松地在院中林荫路中散步，活动身体。

39 特护病房里。夜（内）。

于明同护士走进房内，于明把晚餐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于明也把带来的保温桶找来，用医院的碗给张铁民盛了一碗鸡汤。

张铁民痛快地吃着晚饭。

小华走进病房，对父亲：“我明天出差去美国，今天晚上来陪陪您。”

张铁民吃着饭，向儿子叮嘱着：“出去了，要遵纪守法，要讲国格、人格。”

小华：“您吃完了再说吧。”

张铁民喝完鸡汤，于明把毛巾递给他擦手、擦嘴。

张铁民：“你们都回去吧。（他对小华说）晚上你也不要在这了，回家睡，明天好上路，我感觉很好。”

女护士端着用小碗装着的药片进来，放在茶几上对张铁民：“该吃药啦。”

于明收拾好该拿走的东西，同小华一起向张铁民告别。

于明：“我明天早晨再来看你。”

小华：“爸爸保重。”

张铁民：“祝你一路顺风。”同儿子握手言别，把儿子和于明送至门口。

护士端着刚倒的半杯热水，放到茶几上：“市长，该吃药了。”

铁市长风趣地：“唉，你这女子，不是说过嘛．以后不要再叫我市长啦，我是一个普通公民。”痛快地把药喝下去。

病房门外走廊，那个得了骨病的男孩，穿戴整齐，蹦蹦跳跳地来到病房门口。后边值班室的窗前站着他的母亲，那个中年妇女。

男孩站在门口高兴地叫着：“铁爷爷，我好啦！”

坐在沙发上的张铁民回过头，高兴地招呼着：“是你呀，快过来，让爷爷看看你。”

男孩向张铁民走来：“铁爷爷，我是来向您道别的。”

张铁民欠起身，要站起来：“好啊……”他感到嗓子有点哑，向沙发边的痰盂探身，吐了口痰，猛地急咳起来，一口鲜血喷出，张铁民倒在沙发上。（定格）

在定格中打出字幕：“原西安市市长张铁民同志于一九八五年九月十七日晚八点五十分，因支气管部分血管破裂，牵引大量血液上冲，使肺部窒息，以致终结了他的生命。”

（随字幕上升，传出电传机的“嗒嗒”声）

40 西安的城墙，城楼。晨（外）。

城墙、城楼笼罩在晨曦的光芒里。

41 东大街。晨（外）。

行人，车辆。在上班高峰的潮流中，新的一天又诞生了。

（剧终）

1990年2月8日于西京饭店 西安电视台拍摄

1991年7月1日至3日中央电视台一套播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