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太上老君宴仙丹 大雄宝殿觐女王
孙悟空毕竟是圆滑而且贼精，更不轻易受人掣撰，他见阿傩随着观音菩萨，已知如来务必是为女王则天缘的事差遣于他，他避而不淡，心中揣摩:此番去兜率宫也只不过是借此缓一口气罢了，假以幌子而岂，从前汝观音菩萨，把俺不当人子，视诚如痴，知而不询，嘴不启话不吐，冷若冰霜，把俺老孙凉得面子全无，而今又不是讨俺老孙的不是，怎会事事躬亲，俺哪有随便你呼来唤去的？你来了，我可让你等乐得透顶!乐得不耐烦!!
一路上，云步匆匆，欢声朗朗，气氛十分活跃，但各揣心思，彼此深藏不露。
孙悟空对阿傩向来有成见，他执着阿傩的手，道:“你尝仙丹时可要洗过手，味道就不一样呵。 ”
阿傩疑惑地问:“这苍天茫茫，到哪里去洗？这么玄的，尝过仙丹何必那么讲究？ ”
“不远不远，天河里吧!”孙悟空说得真切，观音菩萨和南极仙翁也不便多说，大家借道来到天河边。但见河水滔滔，奔腾澎湃，惊涛骇浪，喧哗声缭耳不绝。
“嗖 ”地孙悟空一个鱼跃跳进天河里，浪里浮起一个游荡的猴头，不断地呼叫着:“爽快爽快!”
观音菩提掏出八宝瓶，也盛了天河水，更是对水为镜，整妆缀颜，轻梳漫抹。南极仙翁也端在河边洗手抹脸，润眉揉眼。 阿傩挽袖合掌，挠水覆脸，洗出一份清凉，洗出一份快感。
“这般光景，几多烦恼都给洗掉了，可真是心旷神怡!”孙悟空不知到那儿搜干了身，又是耸肩，又是扭脖子，怡然自得，脸庞也显得清秀，道:“美景如画，人在画中游，好不舒畅，渡出一个好心情呀!阿傩洗过手了吗？ ”
阿傩感慨道:“真是到了天河不洗过手，是何等遗憾。 ”
孙悟空笑着道:“阿傩，你何尝知道俺为舍邀你洗手吗？ ”
南极仙翁微笑着道:“不就洗个手吗？ ”
阿傩不知是套，满不在乎，道:“你也是喜见得水，洗了好，毛皮光鲜，只是骚气未曾去尽。 ”
孙悟空一针见血，笑着道:“俺洗去的是一身铜臭，你稍稍洗去铜臭便罢，洗得过于干净，如来闻不出来，可要怪罪呢。 ”
话说阿傩委实是如来的心腹，灵山的每桩佛事，他都以斤论两收受谢金，灵山库房那些金银珠宝，无不经过阿傩的双手，孙悟空让他来天河洗洗铜臭不无渊源。
观音菩萨心明眼亮，不便多言，愈先起步赶路。不一会，孙悟空又耐不住了，道:“阿傩你乍逢陌路，天际风光变幻莫测，朝暮迥异，流光溢彩，处处栩栩生辉，方方面面灿灿靓丽。灵山虽好，如画罢了，点颜结彩而矣!你悠着点消遣吧，莫要错过眼前好风光，俺先走一步，向老君捎个早信!”
孙悟空一个筋斗，不一会便来到了兜率天宫，在宫前长亭转悠一会儿，但见童子们还在忙碌地挂旗扬幡，置案布席，列位摆座，有条不紊地忙活看。他想:来得早，拾个宝，何不尝尝鲜？
“老君，老君!”孙悟空大大列列地走进宫去，那些童子自然认得，慌忙报以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闻报之时也听到了孙悟空的叫嚷声，细下寻思:这猴头没听说回来，没请他坏事了，请他又多事，这不是和稀泥来了吗？来了就当请了，甚好甚好!太上老君连忙取下二个葫芦，迎了出，笑着道:“大圣先到，正好正好!尝过鲜!”
孙悟空一阵诺褒奉承之后，在葫芦各搜出几粒仙丹，先后咀嚼起来，道:“老君，你这优劣参差，良赝优拙，莫是晦心？ ”
太上老君只得实话实说:“老巧这些丹有三道火，三十三道火，三百三道火，三千三… …”
孙悟空打断太上老君的话，插嘴道:“知道，知道，还有九千九百道火的，我都吃过!”
太上老君连连夸奖道:“大圣聪明，大圣聪明!”
“老君要俺做个聪明人？!”孙悟空点点头，心想:这老儿抠门!
太上老君道:“大圣别认为我抠门，客是一门之客，情非一门之情，心里迥异，嘴里却是等同呢，这些丹就是观音菩萨也辨不出个优劣，只望大圣包容便是!”
“明白，明白!”孙悟空不停地点头应答，嘴里也不停地品尝着不同火候的仙丹，自是嚼出不同的滋味来:辛浓者功深，味淡者功浅。形同气异，貌似质殊罢了。
一会儿，仙客神友，嘉宾如簇，一拔拔地迎进兜率宫来，来的蹴宴，不分席次，客俱等同。 有蓬莱三星，天、月德仙君，有赤脚大仙，瀛洲九老，有九曜、元辰，更是来了三清、四帝… …个个喜笑颜开，脸面欢悦，句句谄媚奉承，声声夸耀褒赞，彼此溜须拍马，满堂喜庆。
南极仙翁领着观音菩萨和阿傩随客而至，嘉宾一片欢腾，万目凝视，恰似众星抱月，耀辉拱托。
“菩萨光临，久仰久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客当如归，尽兴尽兴!”太上老君喜不自禁，频频夸奖道:“老朽的兜率宫高朋满座，满堂生辉，处处霞光瑞气，乐得逢迎，好不堂皇呀!”
观音菩萨莅临兜率宫的消息不胫而走，仙客们更是从四面八方涌来，接洽的童子们忙得井井有条，布席置座，添觥加箸，按置井然。
太上老君喜中生忧，他悄悄地拉孙悟空进厢房，道:“大圣，兜率宫从未有过这般热闹，老夫喜出望外，可这一一一份宴席迎来了二拔客人，急煞了老夫了，帮想个办法，妥善应酬？ ”
孙悟空笑着赞道:“很难得呀!甚幸，甚幸!”
太上老君直言不讳，道:“兜率宫一向是以丹款朋待友，而今丹丸只凑了个半数，怎办？”
孙悟空轻巧道:“这有何难，有底料吗？ ”
太上老君道:“有 ，一道火就要一个时辰，那来得及？ ”
“一道火就够了!教老孙怎么弄，孙悟空诡诈道，“俺让宾客用得开心!”
太上老君把孙悟空领到丹房，拿出个小本子，道:“悟空，劳你按配方下料，便可做出丹丸!”
“好的!”孙悟空道，“这里交给俺吧，君老你接待客人去吧!”
太上老君呼来几个童子以协助孙悟空炼丹，使抽身去了。
孙悟空朝这几位童子吹了一口气，每人送一条瞌睡虫，赶紧让他们睡去，然后抓一把毫毛，自是变出数十个孙悟空来，动手调料添薪，扇风调火。
丹炉中火焰青炬，沸沸熊熊，炉鼎中蒸蒸腾腾，孙悟空朝炉中吹了一口“ 霹雳火” ，炉中晃如浇油添薪，灌风助势，但见炉鼎内丹丸透红，晶莹剔透，功候已到，熄火出炉，果真品成质优，孙悟空收了毫毛，仿制了秘本，唤醒了童子们。
上丹的时候到了，太上老君来到丹房，看到刚出炉的丹丸，颗粒浑圆如珠，晶莹剔透，尝试了一颗，细腻咀嚼后夸奖道:“好好，悟空呀你救场了，为老夫救场了。 ”
孙悟空笑着道:“那是圣老口碑好，人缘佳，恢宏大量，自是门庭若市如圩呢。 ”
“是 ，是!是!! ”太上老君犯疑，咕噜着道:“这些丹丸量质迥异，如何分派？ ”
“莫要担心厚此薄彼!”孙悟空道出玄机，直白道:“普天之下三六九等，人情何尝不是三六九等，知已之交谈如水此乃一等，权益互惠之交此为二等，势利慕名之交此乃三等… …藉君之名而傍媚他人篱笆此乃九等，世情分派何尝不是这样，头绪一理就清，莫要烦恼，上丹便是。 ”
“好个大圣!”太上老君赞道:“真乃悟空也!”
宴席异常丰盛，珍馐百味，肴馔稀蔌，琼浆玉液，琥珀美酒，陆续不断地增添上来，筵席上觥筹交错，千张脸颊，百般闹热，玄妙的兜率宫更是钟磐轻鸣，熏炉生香，紫霞缭绕，尔后鼓乐声喧，栩栩如嬉的奉迎声中，天上百般神态尽在醉中谄媚酣畅，满堂霁月光风的情景。
最后一道奇珍异宝便是丹丸，碧玉盘中，有晶莹剔透，有朱红紫砂，有银白金黄，有点星斑驳… …当然有表秀质异，内馅差池，更有火候层面悬殊，甚有情谊深浅，心眼厚薄。太上老君领着孙悟空逐桌发放，他俩事先作了君子约定:太上老君伸左手，化拳展掌此为生疏客人，一道火仙丹即矣;伸左手而翅二指，此为寻常客人，三十三道火仙丹即矣;伸右手摆掌，此为上等客人，九百九拾道火仙丹即矣… …要是伸右手而剪二指，此为至尊嘉宾，九千九百九拾道火仙丹即矣!用孙悟空的话概之:层面不同，待诚之心也不同矣，依情酌量在所难免，这只在心中忖量罢了。
观音菩萨仪容端雅，神情宽厚，只尝试了果蔬，浅饮了琼浆玉液，丹丸丝毫未动。
孙悟空在观音菩萨面前摆了三次九个指头，示意观音这丹丸乃上品，观音似乎意会地笑了笑。
孙悟空悄悄地道:“这是上品!”
观音菩萨纤细的手夹起一颗，道:“尝试了丹丸，可要住灵山罗!”
孙悟空听出观音话中有话，只好点头应允。
天下没有不散之筵席，肴尽羹残，人倦悦歇，曲终客散，各自归程，孙悟空最终随阿傩和观音菩萨踏上赴灵山的路。
灵山越来越近，孙悟空的话语渐渐少了下来，此时此刻，他揣摩着如来如何责难怪罪他:唐僧师傅无端的别离，女王锲而不舍的寻求，还有观音菩萨躬亲的敦请，恰是他忧患的里头。他希望永远在路上，走一条永无到达灵山的路，可是灵山就在面前，大雄宝殿依稀可见，接着宝殿越来越近，更是看到女王则天缘迥异于一班僧尼身影了，他悄悄地躲在后面，一声不吭。
僧尼们见到阿傩和观音菩萨，纷纷作辑行礼，孙悟空又躲在女王的身后，以此遮遮掩掩遛进大雄宝殿。
“悟空!”则天缘眼尖，道:“你这般躲躲闪闪有失体面。 ”
孙悟空只得行礼，道:“女王陛下，女王陛下可好呢!”
则天缘道:“想当年，你师徒几人经过女儿国，朕以国礼款待，处处周全。而今你遇到朕便躲躲避避，不肯持客待奉，丢下朕不当人子，是何道理？ ”
孙悟空无可奈何，道:“陛下，老孙也是灵山的客人了，此处不比花果山，由不得老孙作主，不周之处，请多多包涵!”
则天缘质问，道:“悟空，你在女儿国对朕誓诺旦旦，这话可算个数，莫不是贪图一时之便，而信口雌黄吧，为甚这般忽悠了朕!”
孙悟空百口莫辩，迂讷地吐着舌头，用手指指着观音菩萨，弄眉瞪眼，干着急。
则天缘不失威仪，道:“佛子当取信于俗世，言过其实，有悖于禅理，倘若此事一经传出，岂能抹掉瘢痕？岂不是黯淡了禅宗的神圣。 ”则天缘这话显然不只是说给孙悟空听的，还有其它耳朵。
“喧嚣之理我己听明，稍安勿扰。 ”毕意如来耳尖，风撩知微拂，言来纳心语。
大雄宝殿一阵静肃，如来洪亮的声音铿锵有力，余音缭绕，但听如来道:“世无空空之欲，亦无空空之念，遇事莫慎，因果顺应，乃合阴阳理法，我己告谕佛门弟子，佛门之内不可褒渎污秽了佛法，还俗归真之弟子纳眷筑巢亦作不沾污佛法伦理，纵观天地间，世之万物乃阴阳之凝合，佛理亦不可背其合辙之理，而阐释因果。 纵是旃檀归俗，凡尘之性情欲念非我佛门之事矣!陛下之求亦不为过，斗胜佛为其理顺，遂成两厢情愿，成就合卺之缘去罢。 ”
观音菩萨点点头，道:“旃檀对陛下有诺，始于悟空，系铃终须解铃人。悟空，你协调陛下，理顺那些盘根错节，成就从前的承诺，以遂因果之臻!”
则天缘如灌甜语蜜言，心中偷乐，浑身松爽，笑着道:“悟空，劳驾你带我找你师傅去，朕也快要见到夫君啦!”
观音菩萨微笑着摆摆手指头，而后指指天，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席，天地撮合，方能天长日久，世上荷茂莲翠藕自成，喜见几多搀扶人，此乃因果之禅理矣!陛下需到天上询求玉帝，启明月老，事事可成矣!”
孙悟空一听，想:唷一一新鲜!还让老孙干这美差，使得使得!便道:“陛下，佛老己成人之美，玉帝和月老自是好说，随老孙到天上过过场吧!”
则天缘欣慰道:“谢谢如来，谢谢观音，多谢佛门开明了。走吧，悟空，领朕到天上去，疏通各道关节。 ”
孙悟空领着则天缘驾起祥云，直赴天庭。
大雄宝殿一遍舒怀的笑声——终于把这烫手山芋给甩掉了!
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