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住内心的自由

前些日子赶稿子到凌晨四点的时候，我起身去窗口点了支烟想驱散一下自己的倦意，没想到被打开窗户后的凉意冻得一激灵。

我房间窗子上没有纱窗，再加上最近旁边一直在建房子，我从早到晚都不怎么敢开窗户，不承想秋天在不经意的一场雨后就这样悄然而至了。自己中学时期有记日记的习惯，每天记录下的那些琐事并没有像当初设想的那样留住什么美好的回忆，却让我有了过往几年气候变化的珍贵资料可供查询。我发现，南方每年开始变冷的转折点都在十一月的一场雨后，让人在还来不及洗净收起夏日的清凉短袖时，就急匆匆地从箱底翻出散发着霉味的秋装来御寒了。

自己的最后一本日记写到四年前的那个夏天，上面的最后一个日期是高考的前两天，我仓促地写下了两句话，后面便是一片空白。我已然不记得当初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我最终没有坚持把日记写到高考结束以后，这种不自然的残缺不免引发了我诸多的好奇与猜想，即便我自己就是这本日记的主人，是那段回忆的主人。

依稀记得在高考前，自己想过最多的一个话题就是“自由”。我大学前十八年的生活都在一个不大的区域里度过，我的小学、初中、高中都在一条马路上，因此我的升学经历仅仅是从马路的一头移动到了另一头，没有惊心动魄的奋斗史，也无关陌生与适应环境之类的体验。加上我家离学校很近，只有骑单车十几分钟的路程，因此我每天最大的乐趣只在于回家路线的选择上。

这种两点之间的生活让我引发了关于自由的很多渴望，我幻想着自己终于有一天不用靠在这两点之间画各种怪异的线段来寻找乐趣，能够在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去重新寻找甚至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圈子，可以去了解自己想要了解的事情，去自己想要去，而不是别人指引你，或是因为大家都在走，因此你不得不跟着一起去的方向。

然而上了大学以后，我并没有过上自己想要的那种生活，或者换句话说，我的确在某种程度上获得了自由，但没有获得一个“自由人”所应该拥有的心情。我参加过很多活动，努力想要拿到好成绩，在各种失败中摸爬滚打，当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能令我停止走向迷惑的时候，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寻找让自己安心的方式。因为我知道对我而言，最恐惧的并不是身体失去自由，而是即便没有压力没有束缚依然感到迷惑的内心。这是我最终选择在写作这片纯净之地来放逐自己的原因，也影响了我后来的很多经历与决定。

之前在游戏公司工作的时候，很多朋友会以为我的工作就是玩游戏，然而在公司里我甚至连其他工作室的游戏都不能玩，每天的工作只是在不停地写策划案子，去跟进那些无尽的更新。我身边那些比我早进公司很多年的前辈，他们拿着比我高很多的工资，同样要工作十多个小时，一样无法做自己想要做的东西。看着他们每天疲惫上下班的身影，我再次感到了恐惧，这种恐惧同样无关每日在公司里、在工作中被囚禁，而是我从他们身上看不到自己想要的未来，尽管我们每个人看起来都有选择的权利。

后来我渐渐明白了，在现实面前谈梦想，谈绝对意义上的“自由”是相当奢侈的一件事情。之后我离开公司，一个人躲在大学城五百块钱一个月的小黑屋里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生活时，我才明白了这个道理。我终归是个需要让自己内心得到安慰的人，因此尽管现在的日子算不上好，却让我觉得很开心。虽然我的手脚依然捆绑着现实的枷锁，但至少我的心和我的未来都已经解锁，开始拥有更多更好的可能性，尽管迄今为止一切依旧前途未卜。

现在我时常想，至少现在自己每天可以睡到自然醒，可以有时间看自己想看的书和电影，还能在天气好的时候去这个城市各个角落细细品赏。我的房间虽然不大，却打扫得干干净净，楼顶有个很大的天台，可以在夜里坐着吹吹风看看星星……我觉得这份“自由”终于在经过很多年的曲折后，渐渐离我想象中的样子很近很近了，只是将它延续下去需要很多的勇气，甚至是运气。无论如何，我希望自己永远不要丧失对于这份“自由”的向往，因为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身体为了生存奔波，而是心灵为现实所累，继而永远丧失了拥有自由与梦想的可能性。

这个世界上什么事都不难，难的是不忘初心，如果我的朋友们能够读到这里，我希望他们依然能够回忆起毕业前在宿舍走廊上畅谈生活与理想的夜晚，因为那是我们在追寻自由的岁月里最美好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