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论

丝绸之路原指古代的中西陆路交通线。在20世纪50年代，中国国内还没有“丝绸之路”一说，学术界都称“中西交通线”，如张星烺在20世纪30年代著有《中西交通史料汇编》共6册。19世纪70年代，德国地理学家李希霍芬（Ferdinand von Richthofen ,1833—1905年）来中国考察、旅行，返回后于1877年开始编写《中国——亲身旅行的成果和以之为根据的研究》一书，历30年才完成。在书中的第一卷，首次把张骞两次出使西域开辟的中国经中亚到印度的贸易道路，称作“丝绸之路”。1910年，李氏的同胞阿尔马特·赫尔曼在所著《中国与叙利亚之间的古代丝绸之路》中写道：“我们应该把这个名称——丝绸之路的含义进一步延长到叙利亚……”后来，李希霍芬的著作被译成多种文字出版，“丝绸之路”一名不胫而走，现代学者都将中国古代向西通往亚洲各地及欧洲、非洲的道路叫作丝绸之路，由此又派生出交通概念上的海上丝路、草原丝路、绿洲丝路以及按线路分的长安至凉州（或关陇）南北两道，河西道，灵州西域道，天山南道、北道和新北道、青海路、西南夷道等。深入研究后，人们发现它又是中西友好交往、商业贸易、文化交流、科学技术传播的桥梁，对世界文明和人类社会的进步有巨大贡献。因此，又出现了商品交流概念上的皮毛之路、茶马之路、陶瓷之路、玉石之路、珠宝之路和香料之路，以及东西文化交流之路、科学技术普及之路、宗教传播之路、中西文明传播走廊……总之，在当代学术界，丝绸之路不仅用以指称古代的中西交通通道，同时又是古代东方、西方之间经济文化交流的代名词。

一

宁夏在丝绸之路上的地位十分重要。秦及西汉王朝定都咸阳、长安，京畿称“关中”，即四关之中。位于六盘山东麓的萧关，是四关之一，又是丝绸之路的门户，古人称之为“塞”。唐朝将萧关更名陇山关，第一个职责是“限中外，隔华夷”；第二个职责是“呵而不征”，即只检查中外商旅身份，不对进出境货物征税。因此，《中国海关史》将陇山关列为最重要的海关，即今人所称“国门”。中国的古籍，包括唐诗等文学作品，也都把萧关、陇山关以南称为“塞下”，以北则称作“塞上”。如北魏形容丝路之繁荣为：“百国千城，莫不款附，胡商贩客，日奔塞下。”唐诗中有不少名篇叫《塞上曲》《塞下曲》。王维出萧关进入宁夏，所写《使至塞上》更是脍炙人口。唐末五代至宋初，灵州西域道成为丝路东段唯一通畅的主线，宁夏在丝路上的地位更为重要。萧关、陇山关既是捍卫关中的要塞，也是出入中原的门户。因此，长安是丝绸之路的起点，宁夏就是丝绸之路的门户。

宁夏境内的丝绸之路，按不同历史时期，分四种走向：一是西汉至唐广德元年（763年）的萧关道，即丝路东段北道，由咸阳沿泾河西北行，经平凉入宁夏，又经瓦亭、固原、黄铎堡、海原、西安州，在甘肃靖远西北90公里渡黄河，再经景泰县至武威。二是唐大中年间至北宋初期经过吴忠、中卫的灵州西域道。因吐蕃长期占据原州，丝路从陕西彬县改道，经甘肃宁县、庆阳、环县入宁夏，再北至灵州（吴忠市利通区古城湾），渡黄河，又经石空、中卫至武威入河西走廊。三是西夏的兴庆府丝路。西夏以兴庆府为中心，控制陆上丝路全部主线，东南至宋都开封府，东北达辽都临潢府，西出玉门关、阳关通西域。四是忽必烈建立元朝之后的六盘山路及河套丝路。六盘山路的走向与今天的312国道（西安至兰州段）基本相同。元代又有驿道从大都北京出发，先由陆路至内蒙古托克托县，然后使用黄河水驿，经10个驿站到中卫，再取陆路至武威。与六盘山路相较，河套丝路近2000里。尤其是从中卫至托克托，坐在船上，顺水清风，既可将沿岸景色饱览无余，又可消除征程的鞍马劳顿。以上都属丝路主线。此外，还有被学术界归入“草原丝路”的参天可汗道，也是特定时期的重要线路。

二

丝绸之路是友好交往的桥梁。自张骞通西域后，汉朝廷每年都要派出若干使团，与西域36国交往。北魏成书的《洛阳伽蓝记》详细记录了波斯“胡王”派使团送狮子到魏都洛阳的经过：路经固原时，被农民起义军领袖万俟丑奴扣留，取其吉祥之意，自称天子，改元“神兽”，与魏朝廷分庭抗礼。这头狮子作为传播友谊的使者，在固原生活两年多，见证了“百国千城，莫不款附；胡商贩客，日奔塞下”的丝路盛况。到唐朝，与西域各国的交往更广，南及印度，西至阿拉伯半岛、埃及、古罗马，至于中亚各国，互派的使团更是往来如织。唐末五代至宋初，灵州西域道是中外使团唯一可用的陆上丝路主线，留存有多个使团的行记，如《高居诲使于阗行记》《王延德使高昌行记》《西天路竟》等。元代定都大都（北京）后，意大利旅行家马可·波罗从河西走廊东行至银川，在其《行纪》中还留下一段对西夏中兴等路行省（治今银川市）的文字记载：“境内城堡不少……城中制造驼毛毡者，是为世界最美丽之毡，盖以白驼毛制之也。所制甚多，商人运之销售契丹及世界各地。”

三

丝绸之路是中西商业贸易的渠道。世界各国因地理环境的差异、社会文明程度的不同，各种物产及其制成品千差万别。黄河孕育的中华文明独领风骚，在3000多年的历史长河中，冲出亚洲，走向世界。丝绸、茶叶、瓷器、漆器、竹器等商品及各种作物，通过朝廷使团、民间商队、宗教僧侣等丝路过客输往世界各国。商品交流都是双向的，选择的标准是“物以稀为贵”。商人满载而归，带回的都是当时中国所没有的稀罕物种或奇缺商品，如动物中的汗血马、波斯马、狮子、鸵鸟、印度孔雀、犀牛、巨象、猛犬，植物中的棉花、葡萄、苜蓿、无花果、核桃、石榴、胡椒、绿豆、苦瓜、白豆蔻、洋葱、小蒜、胡（蚕）豆、豌豆，药物中的胡黄连、青黛、藿香、安息香、龙脑香、番香、使君子……在宁夏普遍种植的胡麻、蚕豆、绿豆、白豌豆、黄瓜、胡萝卜、芫荽、苜蓿、菠菜、大蒜、洋葱、西瓜等物种，原产地都不在中国，多数在张骞通西域至唐代从陆路传入宁夏，个别在明代以后由海上丝路传入。至于通过丝绸之路买卖的玉石、翡翠、钻石、金银首饰、工艺品，则名目繁多，数不胜数。宁夏固原发掘一座北周李贤墓就出土多件波斯王国的工艺品，其中的鎏金银壶来自萨珊王朝，设计奇巧，工艺精湛，被誉为丝路文物中的极品。

四

丝绸之路是文化艺术交流的通道。其中对中国影响最大的是音乐、舞蹈、服饰和饮食文化。五胡十六国的战乱结束之后，波斯、印度、古罗马、阿拉伯国家的音乐、舞蹈、绘画艺术大量传入中国，并在北方风行。大批西域乐队来到中国，许多著名乐师进入北魏、北周、北齐朝廷，被奉为上宾。北周、隋朝宫廷所定乐曲中，管弦杂曲数百首，全部为西凉乐；鼓乐、舞曲全部为龟兹乐。唐朝所定国乐称《十部乐》。《新唐书·礼乐志》逐一列具了当时在中国流行的“十四国之乐”，并说《十部乐》中，有八部源自外国。其中西域有六国，即天竺、高昌、龟兹、疏勒、康国、安国；东部二国，即高丽、百济。音乐必须有乐器。我国古代自汉代始，将乐器分为“八音”。唐代重新将“八音”乐器按材质分类即金、石、土、革、丝、木、匏、竹八类，乐器不到40种。而从西域传入的乐器要多得多，如竖箜篌、卧箜篌、掬筝、弹筝、胡琴……光是龟兹乐中的鼓就多达十余种。西域舞蹈也在南北朝时传入黄河流域。到盛唐时，异国舞蹈已流行全国，风靡朝野。宁夏盐池县高沙窝镇苏步井村曾出土唐代昭武九姓（原居中亚）的何氏墓群，其中两扇石门，雕刻着男子跳胡旋舞的不同舞姿。

五

丝绸之路也是宗教文化传播的途径。西汉以前，中国土生土长的宗教只有道教。到唐代，已传入的有佛教、伊斯兰教、摩尼教、景教、祆教。其中影响最大的是佛教。历代封建王朝的帝王大多笃信佛教，将其作为麻痹民众思想、巩固统治政权的工具，因而大兴佛寺，不断“官派”高僧赴印度“留学”取经。如宋朝开国皇帝赵匡胤，本是节度使出身，应该是不信禅宗信武宗。但他登基之后却反其道而行之：撤销节度使，削去武将兵权，所以宋朝的军队最不经打；对佛教界却格外推崇，登基后首先在汴京修建规模宏大的“天寿院”佛寺。乾德二年（964年），他诏令天寿院高僧王继业，率沙门300人路出灵州，赴天竺“求取舍利并贝多叶经书”。刚过两年，前一批取经队伍尚未到达，赵匡胤又派高僧行勤及157名僧众，仍是路出灵州取经。行勤兼事外交活动，遍历大食、五天竺国及中亚各国，促成十余国当即派使团入华，对恢复宋朝与西域各国的友好交往，功不可没。景教是基督教的一个分支，通过丝绸之路传入宁夏。其中最著名的传教人物是中亚吐火罗国的伊斯。他在“安史之乱”爆发后，随西域九国兵马来华助唐平叛，经郭子仪推荐给唐肃宗当近侍，并深得宠信。叛乱平息后，他弃高官不做，到灵武等五郡重建景寺，从事传教活动，使灵州成为景教在西北的活动中心。他自费在长安城所建“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铭文洋洋数千言，今存西安碑林，成为研究景教在中国传播最重要的历史文献。

六

丝绸之路是科学技术传播的走廊。丝路连接世界四大文明古国，中国是文明古国之一，很多创造发明和实用技术都通过丝绸之路远播四方。如养蚕技术、丝绸织造术、瓷器制作工艺、造纸术、印刷术、冶炼铸造术及农业耕作、水利技术……由西域传入华夏的，则有白糖制作技术、葡萄酒酿造工艺、铅字排版印刷、玻璃制造工艺、骨胶制作和使用方法、造船的验缝技术等。1273年，元军攻打南宋襄阳城，包围五年未克，忽必烈下令从伊拉克两河流域请来回回炮匠阿老瓦丁等，制成响声如雷震耳的机械发石砲，摧毁了襄阳城墙。此后，元朝一直保留着一支炮兵部队，其首领和士兵都是回回人，称“回回砲手”。印度和阿拉伯各国的历法、天文学、建筑艺术、药物学也沿丝路传至大河上下。中国古代有四大天文学家，即祖冲之、张衡、释一行（俗名张遂）、郭守敬。其中后两人的成果都充分吸纳了印度、阿拉伯天文学的优点。元代忽必烈即位后，征召阿拉伯天文学家札马鲁丁至司天台任提点。札马鲁丁创制七种阿拉伯天文仪器，在司天台广为使用，其中的地球仪属世界首创，打破了中国传统的“天圆地方”概念。至元四年（1267年），他又进献依回回历法编制的《万年历》，忽必烈下令在全国颁行。14年后，许衍、郭守敬制定的《授时历》在全国通行，也吸纳了《万年历》的优点。中国古代称药物学为“本草”，最早的专著是《神农本草》。唐代苏敬编著《新修本草》，共收药物844种，其中新增114种，多数为异国常用药物。李时珍著《本草纲目》，其中有数十种药物注明西域原产国家及引进时间。

总之，古丝绸之路是中西文明传播之路。2013年9月，习近平总书记在访问哈萨克斯坦时，提出建设“新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倡议。随后，党中央又提出推进“一带一路”建设的具体部署。宁夏是古丝绸之路的门户，也是新丝绸之路经济带的重要节点。认真研究丝绸之路宁夏段的历史，宣传丝路，让民众了解和认识它在历史上的作用，对我们主动融入国家“一带一路”建设总体规划，加快宁夏发展进程，有着重要的历史意义和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