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报应

赵天伊哭得伤心，忘记身边的甜妮。

甜妮的目光充满仇视。

这两个家伙，一个血肉模糊，只剩一口气了，另一个可怜地瘫倒在地，悲泣不已。

怎么办？赵天伊早已六神无主。他的面前，姚孝成的生命正一点点地逝去。而他无能为力。

他打死很多猎物，见惯了动物们的血。现在，他的面前，是他们自己的血。

血腥味比起动物，没有区别。

荒芜人烟的深山，赵天伊抬头四顾，大火已蔓延至山崖脚下，整个林子都在一片滔天大火中。

赵天伊感觉姚孝成还有微弱的鼻息。他不能袖手旁观，必须想办法救他。

赵天伊的目光落在甜妮身上。

“你还没逃走，太好了，背上他，把他送到村子里。”他招呼甜妮。这时候，他已不是主人，不再用命令的口吻，语气近乎乞求。

甜妮挨近快死的人。

姚孝成，姚田田的爸爸，丫丫的丈夫，主人茂源的女婿。

就这么静静地躺在那儿，气若游丝。

他杀了多少野生动物？双手沾满血的人，真是活该。可是他也是生命。甜妮用舌头舔一舔他的血。一丝甜津津的味道。

“背上他，回家去。我们再也不来这个地方了。”赵天伊喃喃自语。他抚摸这头猪，昔日的猪骑士，身上包裹的那一副骸骨，像铠甲一样坚硬。

“背上他，救救他。”他贴近甜妮耳朵轻轻说。

随着姚孝成的倒下，他不再受欲望支配，内心充满悔恨。他感到这一切都是报应。

他相信自然中有一种力量存在，这种力量对万物做出均衡的安排，让他们在各自的方向做着共生的努力。

那些违逆者会被掀翻在地。

之前，赵天伊没见过老虎，但他知道老虎的存在。他把这种野兽当成了丛林执法者。而他和姚孝成是违法的人。

他怀着这种心情向白毛猪乞求。

白毛猪哼哼叫唤。他在赵天伊的声声乞求下，心软下来。他曾被人类喂养，所以还是要做点什么。

甜妮在他的脚下跪下来。

赵天伊赶忙将姚孝成抱起，放在甜妮的背上。随后收拾起包裹，还把姚孝成那条血肉模糊的断腿拾回来，包在毯子里，背在身上。

他们就此出发了。

甜水谷中的熊熊大火一直燃烧，火光冲天，染红了一片天空。浓烟在天空越积越厚。十几里远都能看到这里浩大的烟火。

他们一路走，走出了甜水谷的隘口，走过了那段坡地，最后又来到稀落的树林里。

甜水谷之外的世界，天气异常寒冷。北风呼呼刮着，天气更加阴沉。

赵天伊不断打着哆嗦。他很害怕。他怕姚孝成会死在回家的路上。他时不时地在甜妮身后呼唤，乞求姚孝成不要睡去。他无论怎么呼唤，也不能让姚孝成睁开眼睛。当他伸手想扶一下姚孝成垂落的手掌时，感觉手掌渐渐冷了。

“孝成哥，我回去怎么交代呢？你要是死了，丫丫姐一定伤心欲绝。田田，她还那么小，不能没有爸爸。”

“你呀，为什么要抓老虎。老虎是抓不得的，他是山神。你看到了吗，那头虎并不怕死，我们放火烧山，老虎仍旧往山里去。他和山是一体的。我们烧不死老虎。”

赵天伊一路胡言乱语。他明显大受刺激。还是儿时，父亲赵大眼就向他说过山神的故事。说茫茫群山里，住着一位山神。他可以幻化为一缕轻风，在春天里吹开千万种野花，也可以化为严霜，扑打深山里每个角落。山神无处不在，当你在深山里做着一切不为人知的事情，头顶上的山神都明白，他正用无处不在的目光注视着你。

此刻，他希望山神显现。

只要能救下姚孝成，他什么都答应。

他嘴里叽里咕噜，向山神坦白，他曾经杀了多少野兽。他还杀了自己的狗......那把火也是他点着的。

讲着讲着，他惊出一身冷汗。

他的罪孽深重。

他从未盘点过自己的罪恶。现在，发生了人命，他才开始回想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最后不得不得出两个字：

报应。

是的，真是报应。他还是幸运的，因为丢了一条腿的不是他，奄奄一息的也不是他。

一切都报应在姚孝成的头上。

山神放过了他？

他很疑惑山神怎么放过了他。他拖着疲倦的身体，随甜妮在这片因为天色阴沉而愈发阴暗的林子里行走。

甜妮忽然不走了。

他止住了脚步，嗅着空气里的一丝异味。赵天伊一下撞到甜妮的屁股。他此时才回过神来，不解地看着甜妮。

猪骑士不走了，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他左顾右看。

传来了豺狗呦呦的嗥叫。

远处的树根下，探出一头红豺的瘦削身影。

甜妮背上的姚孝成不断散发出血腥味。他们行过的地方，散逸出让豺狗垂涎的气味。

“好了，来了！”赵天伊内心咯噔一下。内心发凉。他这才知道，山神没过放过他。

一头豺狗出现，四周必然埋伏着一群豺狗。豺狗们十分阴毒，会藏在一个隐蔽的角落，猛然跳出来落在猎物的后背，利爪撕烂猎物的脖子。

他正是豺狗的猎物。

赵天伊手里的枪举起来。他猫着腰，四下探察，小心地挪动步子。深山里，单个人类遭遇豺群，一定凶多吉少。

这是山神的安排。这些凶残的动物，你撞进他们的世界，以为他们是猎物。然而在他们的眼里，你也是猎物。

“猪骑士，快跑！”赵天伊拍打甜妮的屁股。

他也随着甜妮奔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