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奴仆
“放下那只猫。”背后传来呵斥。
是来旺。
不知他来了多久，脚步无声无息。
甜妮抛下嘴里叼着的阿西东。
阿西东喵地一声，很快逃跑了。
“你来了多久了？我竟没发现。”甜妮问。来旺仔细看着甜妮的眼睛。
“我一直都知道你在这。我没有见你，就是想了解一下，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想藏在这里捱过冬天。”甜妮说。“野猪们逃散了。甜水谷被烧了，我没有了家。我要见主人，也许他能收留我。”
“你已成年，主人不会收留一头成年的猪。他会将你送到屠宰场。”
“你走吧。你惊动了阿西东，那只长舌的猫会把你进村的消息传到各个角落。用不了多久，动物们都会知道。动物们的异常会引起主人们的主意。”
“我怀念与主人一起的时光。”
“还是回到野外吧，做头野猪。过去的已经永远过去，回不来了。你离开的日子，主人从未提到你。人类从不在乎动物想些什么。你又何必念念不忘呢。”
来旺感到甜妮并不听他的劝告。
“女主人将自己锁在房间里默默流泪。他死了男人，会伤心很长时间，就像当年主人茂源失去他的老伴一样，会失落沉寂很久。”
“主人现在怎么样呢？”甜妮问。
“主人并不伤心。他很愤怒，正收拾起打猎的行头，准备进山伏击野兽。我也要一起进山。”
来旺注视着甜妮，目光一直没有离开。
“刚刚，你把阿西东吓坏了。你咬住了他。”
“他要去告密。”甜妮解释。
“所以你就要教训他，对吗？这不是我认识的甜妮的解决方式。过去的甜妮很温顺，从不用武力。”
“我没打算咬死他。”
“你咬痛了他。幸亏你的牙齿不尖利。你不是真正的野猪。”
“我只是吓唬他。”
来旺并不相信。继续说：
“这里不是森林。有人类的地方，就是文明的世界。”
甜妮认为来旺完全不对，可他无心反驳。他深知猎狗来旺的思维里，永远将人类视为主宰。
来旺并不真正理解甜妮。他认为一切都是因为甜妮在野外生活久了，呼出的气息都充满野性。
“阿西东是无耻的猫。”甜妮说。“我教训了他，这很合理。”
“好啦，他受人宠爱。如果你希望重返人类世界，就该认清现实，和阿西东和睦相处。”
“阿西东是个宠物。”
“做宠物不好吗？”来旺不解道。
“宠物只会受到宠爱，他不能受人尊重。我只想得到主人的平等相待。”
来旺想：可是人怎么能与动物平等呢。人是万物之灵，其他动物只是奴仆。
他就是忠诚的奴仆。
作个主人都看重的奴仆，是件了不起的事。来旺践行自己的想法，从未动摇过这一信念。
今天，他的信念被甜妮践踏了。
他说动物与人类平等。
这是野兽的想法。
“你最好待在草垛里别动弹。我可以每天送你一点吃的。”
“我不要你施舍。我会自己找到食物。”甜妮说。
甜妮与来旺，能听到了猪圈内的猪叫。
肉猪们在猪圈内哼哼，感应到岁末的肃杀之气。那些肥头大耳的肉猪很快就要了出栏。他们会一头一头送到屠宰场。
“你千万别被人发现了。他们会把你关起来，送到屠宰场。那是家猪最后的命运。你身体矫健，身经百战。我希望你不要在此地留得太久。”来旺说。
“现在主人的脾气很坏，我不愿意看到主人的枪口指向你。”
死在主人的枪口之下，也很不错。甜妮伤感地想。
他以前是多么欢快的一头猪，现在却如此忧郁。来旺想。我从未见过一头猪如此。他真是一头特别的猪。
不能让他死了。至少在这个冬天，要保住甜妮的命。
“我与主人很快就会进山。主人进了山，你藏在这里会更安全。”来旺说完就走了。
甜妮倒在厚厚的麦草里，他呼吸着久违的气息，内心得到短暂的宁静。夏天过去了，秋天过去了，现在已是严冬。寒冷的日子终会过去。他想象着明天，茂源出门发现了甜水谷烧成一片焦黑时，他能明白自己女婿的残暴，也能理解老虎的愤恨。甜妮坚信，茂源会明白这一切，也会理解林中的动物。
茂源会收起猎枪，像个执法者般归来。
夜里，月亮出来了。
雪月相辉，亮如白昼。人们紧闭房门，沉入梦乡。躲在草垛里的甜妮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然后，就是咯吱咯吱声。
他警觉地爬起来，在麦草的缝隙里观察。
有十几头黑色的身影在月光之下悄悄地走动。他们脚步很轻，神情鬼祟，鼻头耸动，不放过一点点的气味。
甜妮还留意到，这些身影之后，远处灌木的枯枝里，还有黑影晃动。
最前面的身影甜妮很眼熟。他定眼一瞧，原来是达莱。
他的旁边，正是黑甲。
他们带领野猪，来到山腰村了。
他们来做什么？复仇？
可是，他们离开之前，姚孝成与赵天伊这一对难兄难弟还没来到甜水谷。他们并不知道甜水谷被烧。
是什么驱使他们来到这里？
他们走近了一些，甜妮才发现，野猪们一头头骨瘦如柴。这段时间离开了家园，到处奔波，他们明显饥饿难耐，眼神都饿得发亮。饥饿的野兽总是十分活跃，用最后的气力做垂死抗争。
他们为了活命，来到了人类的领地。找寻食物。
粮仓就是屋后那栋圆圆的土屋。
甜妮能嗅出苞谷的香气。他一直控制自己，不去谷仓偷食。
这些猪来到这里，会吃掉整座粮仓。
显然他们已经知道了粮仓的方位，正轻手蹑脚地前去。
要不要阻止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