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跪下

砰的一声枪响。一头正抓鸡的野猪惨叫一声，扑通倒地。茂源端枪从屋内走出来。他不慌不忙，拉开枪栓，又装了一颗子弹，抬起枪，几乎不用瞄准又放了一枪。

这一枪响得干脆，枪声之后，又一头野猪倒下来了。

黑甲将甜妮撞翻在地，抓到了一只正要展翅欲飞的母鸡，利爪之下，鸡毛乱舞。来旺向黑甲扑过来。主人的子弹所射之处，就是他挺进的方向。他边跑边吠叫。

“恶狗，滚开。”黑甲骂道。他的后腿被猎狗咬住了。

甜妮上去将来旺与黑甲冲散开。

“快跑。”他对黑甲嚷。

黑甲瞥一眼甜妮，他正要冲上去和猎狗搏斗时，一颗子弹跳到雪地里，泥土溅他一身。

这颗子弹从赵大眼家的二层窗户上射过来。

赵大眼正趴在窗户上，拿起他儿子用过的猎枪，冷静地射击。他打一枪，就咒一句该死。

每一枪都没打中。

“茂源，把那头黑猪打死。他咬死了我的鸡。打死他，打死他！”

茂源终于看到黑甲。他还看到了甜妮，这头一身白毛的猪。

这头猪与众不同。身上竟套了一副骨架。

茂源的枪口在空中凝住。他脑海中闪过一丝怀疑。这头猪似曾相识。尤其屁股，跑动起来左右挪动。十分眼熟。

他难道见过这头野猪？

他没开枪，这迟疑的工夫，许多头野猪窜入灌木丛里，隐匿不见了。

“茂源，快开枪，打死那几头野猪！”

赵大眼只发觉母鸡死了几只，还没有发现自家的粮仓也遭了殃。窗户里的他缩回头，不见了，还没几秒，赵大眼从大门里奔出来，像射出的子弹一样。

他跑到铁棚，察看鸡舍，将一只死了的母鸡提在手里。

”这是一只下蛋的鸡，被咬死了，咬死了！“他叫道。

赵大眼被一边更多的野猪吸引了目光。

粮仓处的野猪还没完全散去，有五六只猪崽子正在那么大口咀嚼。他们出生才几个月，没有见识过人类的危险，也不把枪声当回事。饥饿让他们不顾猪妈嫫的呼喊，也听不见猪王达莱的催促。

茂源看到粮仓被糟蹋得不成样子，到处都是抛撒的苞谷，气得面部通红。他举起枪来，正要射击，却被甜妮一头撞过来。

来旺看到甜妮向主人扑去，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茂源被撞得打个趔趄，枪口歪了，子弹射向谷仓的土墙，打飞了一大片泥块。

偷吃的野猪们警觉起来，赶紧后退，向猪妈嫫那边奔去。

来旺冲着甜妮汪汪乱叫。这头白毛猪竟冲向自己昔日的主人。

茂源定了定神，撞击自己的白毛猪并不逃命，他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盯着茂源手里的枪。

“疯了，疯啦？”来旺不断地狂叫。

赵大眼此刻望了茂源一眼，同时向茂源旁边的粮仓看去。

他看到了千疮百孔的谷仓。

手里的那只死鸡落在地上。他像疯子一样向自家的谷仓扑去。那是他一年来的收成，是他的宝贵的粮食，是他日夜劳作的收成。

他痛心地大吼。发出一阵阵的诅咒。

“天杀的野猪，肮脏的野兽，该死的......”

野猪们逃散了，地上留下两头野猪的尸体。

茂源猜出野猪群中有一个首领。他们有序地逃离了此地，也逃过了他的冷静的枪口。

只有白毛猪不跑。

奇怪的是，自己的狗也不上去撕咬，他们似乎相熟。来旺的嗥叫低沉下去了。

茂源的枪口又抬起来。

他正瞄准，却眯眼观察起来。白毛猪的鼻吻不长，没有獠牙，眼神也刹那间温顺了。这哪里是一头野猪啊。那双眼睛似乎会说话。

猎狗来旺发出呜呜的悲叹。

“开枪，杀死这头野猪！”赵大眼愤怒地吼。“看看我的谷仓，我一年的收成啊！”见茂源迟迟不开枪，赵大眼自己端起枪来，黑洞洞的枪口直逼甜妮的脑袋。

看来，除了猎狗，谁也认不出白毛猪正是昔日的猪骑士。他是茂源嘴里喊着的甜妮，春天集市上那头粉红猪崽啊。

这头猪的四肢颤抖。

在两位主人面前，他的前肢先弯曲了，一下跪在地上。随后，后肢也弯曲跪下来。

雪地上，一头白毛猪跪在他们面前。

白毛猪的眼神充满着复杂的感情。他并不是乞求，更多的是依恋。对这片他成长的土地，以及土地上活动的人与物，怀着深深的依恋。

他生于斯，也长于斯。他走了，他又回来了。

赵大眼的眼睛瞪得像鸡蛋一样大小。他举起的枪抖了一下。料不到野猪会在自己面前下跪。曾经有一头猪，一头像马一样会奔跑的猪，也会在主人面前跪下。那是一头灵猪，在这一带远近闻名。他还曾救过人命。

那头猪跑了，跑进了后山。

他丢了一头猪，同时，捕获到了许多头野猪。暗自想，上天让他丢了一头会奔跑的猪崽，却给他更多的好处。这笔帐很划算。

他也曾想过，上天让许多头猪来换一头猪崽，是不是那头猪崽更珍贵呢？他不得而知。

今天，他又看到了下跪的猪，而且也是一身白毛。

“甜妮！”茂源轻轻地唤了一声。

这呼唤正是甜妮渴望已久的声音。如此醇厚，令他沉醉。如同春风一样轻柔。这让他想起茂源床上的气息，茂源温软手掌，茂源家温暖的土屋。

甜妮哼哼着，得到了依靠。他伏下身，用鼻吻轻触茂源的脚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