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简短的评述
在对苏格拉底和马克思的智慧思想做了比较之后,现在就可以对他们的智慧思想做一个综合性的评述,从而更为深入地理解马克思智慧思想的实质。
首先,苏格拉底的智慧思想是从比较抽象的普遍和特殊关系层面得到体现的,而马克思的智慧思想是从比较具体的理论和实践关系层面得到展示的。在古希腊时代,最初自然崇拜占据着人们思想意识的核心地位,这还谈不上智慧问题,自从智者开始,人们将目光从自然转移到人身上,尤其是苏格拉底,将哲学重心彻底地转向人自身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这为智慧问题的出现奠定了基础。在思考人如何在城邦生活中实现好生活和总体善的过程中,苏格拉底分明是感觉到了智慧的存在,然而智慧又不像知识那样可以明确地表述出来,这一状况使苏格拉底意识到普遍和特殊的矛盾是智慧蕴含的根本矛盾,而且这一矛盾正出自智慧本性。为了解决这一矛盾,苏格拉底开辟的道路是对话法,即通过对话让对话者认识到普遍和特殊的差别,从而接近智慧。到19世纪之后,马克思早已不在智慧的抽象层面谈论问题,而是将这一问题具体地落实到理论和实践的关系层面,借理论和实践的关系以及如何正确地认识理论和把握实践的问题来凸显智慧的深层意蕴。当然,马克思与苏格拉底谈论智慧问题的出发点和归宿截然不同,如果说苏格拉底是在对一般人的意义上谈论智慧的,那么马克思则是在为无产阶级提供精神武器和行动指南的意义上言说的,这是把握他们的智慧思想时应当注意的根本差异。
其次,马克思智慧思想就其实质而言,是把握理论和实践关系的方法论原则。与苏格拉底一样,马克思对智慧问题没有做出过直接的、明确的阐述,即对智慧问题采取了“述而不作”的方式,这种方式,使马克思的智慧思想体现为“精神武器”和“行动指南”等方法论形态。正如恩格斯所说:“马克思的整个世界观不是教义,而是方法。它提供的不是现成的教条,而是进一步研究的出发点和供这种研究使用的方法。”[17] 作为实践方法的智慧,从本性上最排斥那种脱离具体事物的所谓普遍原理,并认为这是对智慧的最大侮辱,所以当马克思看到有人把他关于西欧资本主义起源的特殊性概述变成普遍性历史哲学时,他生气地指出:“这样做,会给我过多的荣誉,同时也会给我过多的侮辱”,并严厉地批评:“这种历史哲学理论的最大长处就在于它是超历史的。”[18] 至于马克思为什么强烈地反对特殊的普遍化、智慧的知识化,这其中除了智慧本身所具有的那些要求之外,还应当联系马克思哲学的根本主题去索解。马克思将自己哲学的根本主题定位于“改变世界”这一实践的任务,而实践与理论的重要差别在于:理论必须要保证自身的逻辑自洽和完整严密,这要求理论服从单一的逻辑视角;实践则是众多异质性因素在同一时空内的复合出场,这要求实践必须具备多个异质性的逻辑视角。马克思哲学是“改变世界”的实践哲学,这就决定了马克思哲学的面向实践的开放性,决定了马克思哲学应当在各种极不相同的历史性情境中具体地把握事物——用通俗的话说就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这一做法也就自然地体现为智慧。正是在这种意义上,马克思哲学以对理论和实践关系的分析充实了普遍和特殊的关系,使智慧的体现不仅更为丰富,而且更为深刻。
对马克思和苏格拉底的智慧思想进行跨时空比较,有助于深入把握马克思哲学智慧的突出特点,把握马克思哲学的“理论与实践相统一”的基本原则:坚持彻底的实践立场,注重从实践视域把握理论的真理性,并把理论提升到无产阶级和人类解放之行动指南的高度上加以实现。揭示马克思智慧思想蕴含的丰富内容,对于我们“把马克思主义哲学作为自己的看家本领”,增强辩证思维、战略思维能力有着重要意义,亦可为在理论与实践的互动中发展21世纪中国的马克思主义提供有价值的理论借鉴。
Socrates and Marx:Reflections on Wisdom across Time and Space
Bao Jin
Abstract:Socrates shows the ability and quality of mastering particular circumstances on the basis of general principles through the way to talk,which reflects wisdom.Based on the field of the relation between generality and particularity established by Socrates,Marx analyses the relation between theory and practice to enrich essentially the relation between generality and particularity.Marx not only avoids Socrates' weakness of particularity's generality and wisdom's knowledge,but also regards theory as a ideal part of practice and critical knowledge on contemporary practice,opening up a way to scientifically understand theory and practice and their relation,thus highlight the deep meaning of the issue of wisdom.
Key words: Wisdom;Generality;Particularity
[1]本文系2018年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整体性视域中的习近平马克思主义观研究”(批准号:18BKS036)的阶段性成果。
[2]鲍金,上海交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副院长、哲学博士、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意识形态原理和政治哲学。
[3]《柏拉图全集》第2卷,王晓朝译,人民出版社,2003,第97页。
[4]《柏拉图全集》第1卷,王晓朝译,人民出版社,2002,第9页。
[5]俞吾金:《哲学的困惑和魅力》,《文汇报》2005年1月2日。
[6]色诺芬:《回忆苏格拉底》,吴永泉译,商务印书馆,1986,第149~150页。
[7]《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第502页。
[8]《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第10页。
[9]《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第192页。
[10]《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第550~551页。
[11]《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第602页。
[12]《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第603页。
[13]《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第500页。
[14]《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第500页。
[15]《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2009,第29页。
[16]《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2009,第30页。
[17]《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0卷,人民出版社,2009,第691页。
[18]《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9,第46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