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夜谈
黑夜降临。
月亮的银光撒照海面，翻腾的巨浪压迫在光罩之上，如同一面巨大的城墙。
方栋已经睡了过去。
他的时间观念一直很好，除了熬夜刷十年真题三年模拟，妈妈和姐姐比赛般的呼噜也不能影响他的睡眠。
一队队传教士手持马灯，在父母们散去的城墙之上巡视，这些偶尔出现白色灯光给了少年们安定的信息，感觉自己不是被送到滔天巨浪下的祭品。
滩涂上，痛呼声已经小了不少。
经过了半夜的折腾，大多人已经习惯了这种疼痛，精疲力竭之下不少人已经睡了过去。
这种疼痛，是神灵对信徒的考验，一些没睡的人嘶哑着嗓子，交换起初次痛的心得。
此时的滩涂，被学生们吸收后的雾气已经变得轻如薄纱，巨浪渗透过神柱光罩的雾气产生速度也降低了许多。
五天的大潮里，只有每天的傍晚时，雾气才能达到最大。
方栋忽然感觉身边有东西在动，迷迷糊糊的睁眼，差点一脚将眼前的怪物踢飞。
“是唔！”
罗波那顶着一头爆炸头，哎呦一声栽倒在方栋的身边。
“太吓人了！你知道自己现在有多丑吗？”方栋揉了揉眼睛，挪开屁股远离这个损友。
罗波那身体表面的红褐色瘢痕已经减少了不少，颜色减淡很多，他原本就只有七八成的皮肤被瘢痕覆盖，此刻就像是得了不可言说的皮肤病一样。
“是没下午帅了，”罗波那拉开方栋的包裹拉链，信手拧开一瓶玻璃盐水。
“你干嘛喝我的水，”方栋恼火被他吵醒，赶紧抢过第二瓶。
“你又没事做，可以回城里去拿啊，”罗波那美美的打了个嗝，笑眯眯道：“我明天中午想吃炸米团，神殿给的食品包就两瓶水一包饼干渣，太少了！”
“那是怕你在滩涂解手，熏死别人，”张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一脸的络腮胡子绒绒的，此刻一张红黑色瘢痕的脸就像是海胆，丑的别具一格。
“我不回去了，这几天就呆在这，想想事。”方栋看着远处的翻腾巨浪，神色落寞。
夜，让人沉思。
夜，让人孤独。
离他和同龄人的分界线，还有四天。
罗波那伸个懒腰，伸出手指戳了戳张角的后背：“班长，今天你够能忍的啊，都没听到你叫，你切断了痛觉神经？”
张角哼了声，抱起双臂：“没有，男子汉，不怕疼！
“嘻，张角是怕手术意外吧，”几个女生坐在他们后面，小声打趣。
低头沉思的方栋身体一颤。
罗波那跪在方栋的身边，对着天顶的银月躬身行礼：“月主在上！您的信徒即将蒙受您的垂青，让我成为您的月亮战士吧！代表月主，消灭妖怪！”
后面的女生嗤嗤笑了起来，罗波那来了劲，举止更加夸张。
张角哼了声，不屑罗波那的幼稚，1米58的身躯顶天立地，面朝巨浪而站：“萝卜，信神更要信自己，只要五天内尽可能的吸收异变能源，我们的信仰才能得到神灵的认可，才能得到神恩的回馈！”
罗波那歪着头挠了挠腋窝，那里瘢痕结成了一颗肉瘤，懒散道：“班长大人，咱们从小就开始做极限承受测试，能有多大成就心里都有数。我能承受2172克的药量，这次我爹让我注射了2800克，他也不怕把我撑死。”
“所有人都是超量注射的，你才超量三成，我都超量了五成，听说上城区的中学好多人都是超倍注射的！”
“他么的，有钱也不能这么浪费。”
张角摇摇头：“阴主在上！这是对神灵的虔诚！对了方栋，联考前一百名不是有1000克的异变能源奖励吗，他们给你了？”
方栋笑呵呵的摇头：“联考第1名给2000克，但给我有什么用，校长说分给其他更有希望的同学。”
“2000克？”罗波那惊呼一声：“这么多异变能源够我们家赚一年的了。”
方栋嘴角微扯，1克异变能源分品类从15元到50元，2000克足够母亲在矿场两年多的收入。
“哎，到手的鸭子飞了啊。”方栋摊开双腿，叹口气。
其实，如果不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注射异变能源上，对联考几乎漠不关心，试卷也不会这么简单，他也不会这么轻易的考取第一名。
“鸭子？一哥，你回城给我带份儿烤鸭吧。”
一个女生笑道：“不许吃！这海滩上这么多人，到时候你没地方上厕所可要熏死人。”
罗波那脸色涨红，哼了声坐在方栋身边。
张角踩了踩脚下的黑色泥沙，抓起一把碾碎了道：“还有四天，到时候吸收不了的异变能源都要排出体外，到时候这片海滩可要臭的很，你们看这片滩涂，都是这些年来剩下的异变能源染黑的。”
海边的泥沙本该是金黄色，夹杂各种颜色的贝壳。
但是贝通城的这片黑色沙滩，如同被黑色油脂浸泡过一般，黑色透彻，还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腥臭味道。
方栋眨眨眼，这样一片近三千米宽、五百多米长的黑色海滩，浸透了多少的异变能源？
每年的灵能潮汐都要有两三万少年参加，经年累月下来，浪费排出的不可想象。
他眼睛一亮，似乎找到了致富门道：“班长大人，这些多余的异变能源你们能收集起来吗？”
张角嘿嘿一笑：“别想了，用过一次的异变能源就浑浊了，再注射进别人的身体绝对会排斥生病，我爸在能源局的朋友抓了多少非法收集异变能源的拾荒者，都是用这里的黑沙提炼的，没用。”
发财之路闪崩的方栋哦了声，两手抱头躺下。
未来自己到底能干什么呢？
罗波那、张角，还有住在十六楼的小翠都会去神殿学院继续学习，而自己难道就要随母亲的安排，去地底的矿洞里消磨一生吗？
或者成为一个拾荒者，在城墙外搜寻遗迹，运气好就能一夜暴富。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成为海妖的零食。
光罩之外，那些被神柱光刃斩杀的巨大海妖黑影，每一个都有一栋楼那么巨大。
“砰！”
“哗啦！”
浪花激起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悦耳。
方栋眨眨眼，看向远处黑暗中的神柱。
“砰！”
“哗啦！”
海浪的声音似乎不被光罩阻隔，向岸边震荡。
“哗啦！”
水星溅到了少年们的脸上。
海水漫过了光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