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还记得小时候我们最喜欢模仿什么吗？”陆忍冬摆好东西后笑眯眯地看着枫杨。
“记得，武林外传嘛！”
枫杨忍不住笑了起来，《武林外传》可是他们最喜欢看的电视剧，百看不厌，即使几个电视台剧情不同步也要轮着看，小时候喜欢模仿他们的招式和在屋顶吃东西的场景。
现在枫杨一样喜欢看，每年必重温，就算是对每个人物每句台词都烂熟于心，也要放着它做其他事。过去越来越烦躁的生活让她更明白自己的心境，她向往剧里的温馨生活，一份踏实的工作、三两好友陪伴，或许还会遇上相伴一生的人。
此刻他们就像剧里的人物一样，坐在房顶上，吃着零嘴，聊几句人生，当然有酒就更有剧中的感觉了，不过她可不敢乱来，被奶奶看到像什么话。
陆忍冬剥好一只虾送到枫杨手中，他的动作令枫杨不禁动容，想到遥远的以前，他一直在照顾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
“这虾不用剥皮的，可以直接吃。”
“我知道，刚出锅外表是脆的，但这个虾放久了带皮吃不好嚼。”
这么说也是，不能只让陆忍冬帮她动手，她也剥了一个送到他手里。
“你在家待了这么久，做什么工作？”枫杨搓了搓手上的花生，一粒一粒送到口中问道。
“我在我们小学食堂工作，平时在家干干农活什么的。”
“啊！”枫杨很意外，停住往口中塞花生米，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我们小学，记得吗？现在可大变样了。”
怎么不记得！村里就一所小学，但重点不是小学！枫杨无法想象陆忍冬一个211高校毕业的大学生，没有找一份高薪工作，而是在农村小学当饭堂大叔，看着他高挑强健的身形，不敢想象他穿着拖鞋拿着颠勺的模样。
“你怎么？怎么就做了这个？”
“不好吗？”陆忍冬转头看向她，两个人的视线碰撞在一起，即使在漆黑的夜晚也能看到对方眼中的亮光。
“不是。”枫杨不动声色地转头看向前方，迎着晚风的抚摸，“我只是想象不到，你更适合办公室吧。”
“是吗？我不认为，坐了几年办公室也没多好，我挺喜欢现在的样子。”
“那你爸妈……别人怎么看？”
曾经令人艳羡的大学生做着一份不“体面”的工作，家里的人不反对吗？别人不会说闲话吗？
“他们当然不理解，但是能怎么样，难道还会把我赶出家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村里有很多长舌妇。”
枫杨想到喜欢坐在虹姑嫂家门口的女人和老人，最喜欢说一些是是非非，而且除了饭点，这些人差不多全天待在那。
虹姑嫂家门口接近村里的水泥路，枫杨回家出门必经，每次都要和她们打招呼，每次都没等她走人后面就响起关于她的讨论声，搞得她一点都不喜欢出门。
“别人爱说就说，反正一整天就没停过，而且她们也不会当面说出来，我一个大男人还恐吓不了她们吗？”
枫杨笑出声，许久不见，陆忍冬这性格是越来越爷们儿了啊，读书那会儿他可喜欢“装”斯文了。
枫杨的村子亲戚都喜欢扎堆建房子，同姓人差不多都是亲戚，平时扫墓啊、红事白事啊都会聚在一起商量，就像枫杨所在的程家，周围有几个邻居是亲戚，枫杨至今都记不住他们到底是什么辈分。
程家每次活动都有当家做主的人指挥大家干什么，如今爷爷辈的几乎不怎么管事了，正好是枫杨她爸爸这一辈管，而陆忍冬的陆家，陆忍冬都可以直接参与指挥了，原因是他已经成年，同辈与他年龄差不多的没几个，就算有也不是本村的，而是远亲，像他这样上过大学的，在族里是有一定话语权的。
“这么久没回来，感觉村里没什么变化，就是房子越来越高了，好几处玉米地都盖上了新房。”
“大家有钱了呗，别看现在都在种地，其实还是以前的老人，想你奶奶、虹姑嫂她们，年轻人不是外出打工就是在镇上工作。”
枫杨不可置否，她也是种地过来的，背朝太阳的日子有多辛苦她知道，摆脱农耕是她从小学到高中的信念，也是家人的期许，他们经常对她说如果不想那么辛苦就好好读书，上了大学就出息了。
她对此从没有过质疑，只是世事难料，想不到有一天她会怀念辛苦种田的日子，甚至想一辈子种田当农妇也未尝不可，这是她在每个睡不着的夜晚萌生出来的想法。
“小枝沟的野蔷薇开了，明天傍晚我们一起去摘怎么样，你不是最喜欢花吗？”
小枝沟是一处小盆地，从枫杨家后门走田间小道十几步路就到，是附近农家经常放牛的地方，中间稍微凹的平地长满了草，周围长着竹子、苦楝树、野蔷薇等植物，小枝沟这个名字是方言音译过来的，大家都这样叫。
清明前期，野蔷薇把整个小盆地围成一圈，远远都能看到那些粉白粉白的花朵，团团簇簇好不热闹。
枫杨作为女孩子当然无法抵挡住花的诱惑，小时候喜欢和朋友一起，带着剪刀去剪花，每天都要剪一束，插在矿泉水瓶里，放在窗台上，闻着花香不知道多开心，当然招小虫子也是不可避免，但这小问题完全不能阻挡她对这些花的喜爱。
“现在还有人去摘这些花吗？”
枫杨知道现在的小孩和他们那时候不一样，有了手机电脑，根本不缺娱乐游戏。
“有，特别是傍晚放学的时候，那些小孩背着书包在那里伸脖子伸腿的。”
枫杨脑海里一下子就有了画面，这和她以前一样，野蔷薇可是带刺的，好看的往往在中间，这就免不了挺身去拉中间的枝丫，不被刺扎到不可能。
“我家后门也长了一小簇花，是我去年连根带回来种的，本以为活不了了，没想到今天我看到有几朵开了。”陆忍冬指了指他们脚下不远处的地方。
现在天黑看不清楚，枫杨这几年近视了看东西不如以前，所以他说的花枫杨即使是眯着眼睛也看不到。
“怎么想起来要种这花，小枝沟就在那，花就没有被摘完过，种在你家后门除了路过给田里放水收水的大叔大婶谁看得到。”
“因为你喜欢啊，与其和别人欣赏一片，不如自己拥有一朵。”
枫杨心中有说不出的感觉，陆忍冬这话似乎有什么别的意思，她看向他的眼睛，和记忆中一样的温柔明亮，他们就这么对视着，没有尴尬，没有害羞，他们太熟悉了，相处过又无厘头的分开，丝毫没有影响他们后来的交往。
但这次，枫杨似乎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她心底冲出来，蔓延至整个身心，让她又怕又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