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part22：台阶

第一天的旅行匆匆结束，本来预想的走马河山、慷慨以歌是自然没有发生的，偏偏午饭又错过了时辰，等到暮色将至，大家一来饿，二来渴，腿也酸得走不动，索性管他娘的纪律，出酒店门就打了两辆车奔赴最近很红火的商城。

商城嘛，大抵都会有饮食的地方。这饮食就有说头了，有的喜欢烤肉，有的爱海鲜，还有的对火锅情有独钟的，最后大家叽叽喳喳聊了半天，愣是把所有的选择都否掉了

“别谈了别谈了兄弟们，我快饿的不行了，救命啊~救命啊~”项一凡率先站了出来，要求立刻给出结果。

“吵啥啊，还不是你不能吃辣，我们一大堆店都去不了。”陆南一重拳出击。

“不是，这顾川泽也吃不了辣呀，不能只怪我”。

“其实，我可以吃辣的呀~”

“那现在就不行了！”

……

最后大家打开手机查了查，好像附近有家自助餐店挺不错的，可能是因为他家的优惠促销力度很大。

我第一次吃这种自助餐，大厨每隔一段时间会拿着一大串肉走过来，给每个人的盘子上削下来一点儿肉，新奇又有趣。

“徐鹿溪女士，以吃麻辣烫的经验看，我知道，你肯定是女战士，所以你一定要保留实力吃到第二轮，千万别用错战术！”陆南一大声嘱咐。

“滚！”徐鹿溪瞟了一眼忍住笑的陆南一，“我明明吃得很少！”

李逸忽然建议大家来一打啤酒。大家面面相觑，都觉得这个建议太大胆了，却又有那么一点点跃跃欲试。

“李逸，这可不像你，平常寝室里都是保温杯里泡枸杞茶的。”解林调侃道。

“我为什么不可以这样？”李逸一脸镇定，和平常一样，“难得出来，放纵一下所获得的快乐高于本本分分地遵循，所以为什么不尝试呢？”

“李逸今天终于领会了人间的生存法则，”项一凡兴奋起来，“不多喝，反正就是为了气氛，我记得之前我有看到冰柜里有酒，好像一两度的哈哈，就比较适合我们这种猛男。”

“一两度可以，我同意，”徐鹿溪忽然开口，吓了我一跳，“不过为了不捅马蜂窝，我们还是以饮料代替酒吧。”

“真不愧是你，我亲爱的徐鹿溪女士，言辞逻辑，样样缜密。”陆南一靠在徐鹿溪身边，看着正在比划着石头剪刀布的我和项一凡，而徐鹿溪则轻轻捏着陆南一的脸，和她说着不让我们知道的悄悄话，一旁的解林则讲述着一天旅行的欢乐，李逸则记录下其中的细节，说是要把这些写进回忆录里，好以后翻看。

大家在这样一片欢声笑语和激烈讨论中结束了如此喧闹的聚餐和往事回忆。而我也在结尾用项一凡的相机照了好几张照片，但是一时激动，结果那几张照片全是模糊，模糊得只能大致看得清轮廓，于是我便删除了。

我放下相机，静静地看着在一旁陷入沉思的徐鹿溪，突然有一股冲动，想要跑过去看着她的眼睛问那个跨年夜萦绕在我心中的问题。当然，我最后只是走过去，和同伴排成小火车的样子，兴冲冲地开回酒店，而徐鹿溪则蹲在地上，摆出鸵鸟的姿势，静静看着自娱自乐的我们。

鸵鸟的姿势？噶，好像用词不当，这或许就是后来我描述那天时被徐鹿溪暴打的原因吧。

初夏的夜总是清凉的，白天的暑气随着太阳下山渐渐散去，夜色下，满是晚风带来的温柔凉意。我们回来的路上，有一面斑斑驳驳的老墙，是一面壁虎隐在爬山虎下路过斑斑驳驳的矮墙。

人们嫌这老墙斑斑驳驳，嫌它掉得七零八落的墙皮丑陋难看，嫌它墙角沥青散发出的味道好不干净，嫌它岁月长长，嫌它老旧无趣，嫌弃它的种种，于是种满了爬山虎。人们怀念过去的嫌弃，想嫌弃的老旧，便翻开碧绿爬山虎的台阶，窥见到这其中的秘密，却会看到其中另一种风景。

早上起床，我带着几分慵懒拉开窗帘，叫起来在一旁打了一晚呼噜的解林和项一凡还有唠叨了一晚的李逸，然后又机械化地控制着自己的行为，完成着日复一日的刷牙洗脸，便投入到新的一天。

“中山陵，是孙中山先生的陵寝及其附属纪念建筑群，被誉为中国近代建筑史上第一陵。中山陵主要建筑有博爱坊、陵门、祭堂和墓室等，排列在一条中轴线上。从空中往下看，像一座平卧在绿绒毯上的自由钟……”听着导游的讲解，我脑子不断放空，双眼只是简单的聚焦在一个点上，意识已经神游到了五里云霄之外。

在一番舟车劳顿之后，我们总算到达了中山陵。周围的法国梧桐挺拔高大，庄严威武，虽然很多人说这是因为“树是梧桐树，城是南京城”的誓言，但其实这只是个美丽的误会。当然，人们都愿意将美好强加在错误上，就好像这是人们心里对于美好愿景期待所设下的台阶。

“好了，大家就自由活动吧。”随着导游枯燥乏味的讲解结束，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之前看着身边成群的商铺，大家垂涎欲滴的样子真是难以言表。

一群人一窝蜂地涌向各个商铺，品尝着机械时代所产生的效率。而我看着徐鹿溪一个人慢慢地走在中山陵的台阶上，我打算陪她一起去，但觉得又不太好，但我自己又不知道哪里不太对。我必须承认，自己的思维有一点点晕了，反复犹豫着。

“你又不是天秤座，还一个人呆在原地算着什么？”徐鹿溪突然回头，打断了我纠结的思绪。

“当然不是……只是不知道该干什么。”我犹豫了片刻，迟疑地说着。

“要不，陪我一起上去吧？”徐鹿溪歪着头，真诚地看着我，就像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一样，好像时间并没有改变刚开始的一切。

很久的沉默之后，我们走在台阶上，一前一后，缓慢地走着。392级台阶，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我跟着徐鹿溪的步伐，在凝滞的人流缝隙中穿梭自如。她个子矮，步子小，我很努力地跟在她后面。好像那时候我就已经看到了故事的结局，逼仄拥挤的青春里，我跟在她后面一程，目送她往高处登。

总算是到了那浩然正气的牌匾下，下面是孙先生的白玉雕像。我鞠躬敬了一下，先生风姿，百年后依然让人向往。再看着底下的绿，我感受到了亲切和不知名的寒意。天光悠长，万里无云，斯人已远。我没有发言打扰这分寂静，也没有打破这片刻的美好。反正学渣和学霸在此刻是没有差别的，过着同样的一天，一样开心。我后来觉得，会不会那392阶台阶其实在偷偷看着我们，藏起了想要说的话，收拾了准备的可乐和爆米花，一言不发地看着，就像当年看着伟大和平庸一一消散。

那天下午，我们来到了南京博物院，在一番交代下，大家就四散而去了。人们都说文物不会说话，是死的，其实，它们诞生的那一刻，就活着，活在不与我们共存的世界里，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拱门顶端高举着神态威武的金翅大鹏鸟，两侧对称设置龙女、摩羯鱼、狮羊立兽、白象王等神像和神兽，展现当年的金碧辉煌，也把人们的想象带入新的世界。

“你也在看这个？”徐鹿溪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从一个人虔诚走上寺庙台阶上的空幻想象中拉回。

“对啊，你觉得怎么样？”我努力地措辞，从脑海中找到一句还算不错的话来回答刚才的问题。

“不错，是挺华丽的，但是我更喜欢朴素的事物。”徐鹿溪微笑看着我，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去附和徐鹿溪的回答。

“不过有人说对着佛塔的千盏佛灯许愿，佛灯会将它带到应许之地，就好像我们对着流星许愿一样。虽然这只是拱门，只是残缺的一部分，但它也是当时千盏佛灯的见证者，应该也有同样的奇妙能力。你不是跨年没许愿吗，要不就现在补上吧。”女孩笑得毫不设防，一直点头，点个没完，就好像一只小野猫。

那一刻，那个问题的答案好像变得不重要了，我细细聆听着徐鹿溪的讲解，顺从地握住双手，心里虔诚地默念着我的愿望，没有讲出来，也没有让她和其他人知道。

前方的台阶很多，很高，但是走下去，这一刻就已经足够了。

晚上回到酒店，正当我们整理着明天要回去的行李时，突然徐鹿溪和陆南一闯入我们男生的房间，打算晚上玩会儿游戏来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

配上远处不知道外面哪家传来的迪斯科音乐，夏天的夜晚让身体里蕴含活力情绪的人们不由自主地在迷乱中舞动。游戏开启的议程总是繁杂冗长的，毕竟总有两人会不停地打断规则宣讲，然后将话题带偏。

“好了，第一届憋笑大赛正式开始，可以互相干扰，就是不能笑。”陆南一一本正经地讲着规则，眼里的余光却瞥向项一凡的地方。

第一个失败的是解林，因为他最受不了痒，项一凡张牙舞爪，冷酷无情地将他的好友给淘汰出局了，而陆南一要捉弄徐鹿溪时，被徐鹿溪严肃的表情瞪回，然后向项一凡做了一个搞笑的鸵鸟动作，只见项一凡不为所动。

忽然项一凡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摩拳擦掌，示意陆南一坐正坐好，故意摆出一副猥琐的表情，装作要挠陆南一痒痒的样子。

陆南一脸一下红了，淡淡笑了一下。

“哈哈，我赢了。”项一凡顿时猖狂起来，殊不知他自己也笑了，于是果断出局。

“你猜，他们几个，谁会赢？”解林在一旁设下赌注，放下了几杯柠檬水。

“不知道，看看吧。”陆南一倚在项一凡身上，一脸镇定地看着静止的三人。

这时候，徐鹿溪突然转头，向我做出了小猫的笑脸，并发出了奶声奶气的“喵”，我内心喜悦，然后就先告别了比赛的胜利。

正当徐鹿溪马上又要对李逸实行这一招时，我突然心里慌乱，立马跳起来，大叫道“不合适啊”，惊呆了所有人，而徐鹿溪则被吓到嘴角上扬，缓过神来便大笑我的大惊小怪，然后开始埋怨我。当然我们都很震惊，李逸是怎么做到从旅行开始到现在保持一个表情的。

“好了，李逸，你可以向现场的每个人提一个问题。”陆南一兴奋地向李逸讲解游戏胜利的奖励，而李逸则滴溜地转着眼珠，搜寻着马上要被询问的猎物。

李逸突然微笑起来，惊到了我们所有人，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见他主动变换表情。

“项一凡，你下午和陆南一在《万国坤舆图》那边讲什么，竟然能说得如此激情豪迈。顾川泽，你在琉璃塔拱门前许了什么愿望？还有……”他平静说出这一切，脸上依旧带着刚才的微笑。

解林一脸怒气看着项一凡，心里想着下午被项一凡和陆南一抛弃，孤零零看着远古生物化石的痛苦；而我则一脸黑线，与徐鹿溪对视，最后和项一凡还有陆南一达成了共识，忽略了李逸侃侃而谈的事实；李逸则一个人高兴地看着天花板，口中不断念叨着“今天又是收获颇丰的一天呀”。

最后，每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拿起房间里的枕头，开启了激烈的枕头大战，大家各自为营，一切的欢乐闹腾都黏在身上，星星则在夜空闪烁，看着这些新鲜的快乐。直到马峰敲响我们的门，将我们训斥了一顿，而老邵则打着哈欠，抱着水壶在一旁打着圆场，才结束了这个不断创造新鲜欢乐却又有点遗憾的夜晚。

夜晚，手机屏幕的光打在我的脸上，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天上的星空，呆呆地看着。我憧憬理想中的长大，可我却陷入了复杂的新世界里，无法挣脱。

台阶那么长，总会带我去到那个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