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part6:期中考试
世界上最短暂和最漫长的一瞬间都在考场上。考试结束前一分钟,你发现自己有一道计算题从第一步写下开始就算错,时间就在你未发现时开始加倍流逝,你的笔尖已经开出了花,思路向着反方向出发;当你发现时,铃声永远都会猝不及防地出现。
那时候,我的视野里是一片空白,一切都罩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
所有科目都结束的那天下午,我终于等到了最后的铃声。宣判死刑的日子也随着铃声的到来而加快了脚步。
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回头看到项一凡和解林一边收拾一边在谈论什么,比比画画。两人争论得十分激烈,就好像两只斗鸡,等着对方的破绽。而教室中好像就只有李逸十分平静,不显山不露水,似一尊大佛。
“考得怎么样?”徐鹿溪拍着我的肩,挑眉看着我。
“还能怎么样,一如既往地发挥稳定。”我潇洒地合上书本,言语中的自信中夹杂着戏谑的嘲讽。
周围的讨论声逐渐变大,我被淹没在强手如林的海洋中,就好像破旧的自行车被一辆辆豪华跑车反超,只能看见它们奔驰而过的滚滚烟尘。
“考完了就不提了,老邵还没过来吧?走走走,趁现在下去买点儿吃的!”徐鹿溪大手一挥就把我拽走了,我来不及反应,就这么被带走了。我的脸上却流出笑意,不是没心没肺,而是多种复杂的化学因素所产生的感觉,那笑容好像终于撑到电池寿终正寝的劣质公仔。
度过了一个短暂而惶恐的周末之后,周一早上升旗仪式的时候,就有些“各路媒体”开始散播各种关于每学科学年最高分的消息。
其实,我真的一点儿也不想知道自己考多少分,甚至希望它一直出不来才好呢,还产生了谁想不开,一不小心把教务处点着了,电脑和卷子一起烧光,然后天下太平的邪恶想法。
一群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在嘈杂兴奋的人海中,突然间觉得心里平静了下来。就在那一刻,我在周围找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
蒋芸琛仍像往常一样偷偷从窗外探头,注视着教室的一角;而另外一张面孔虽然感觉在哪里见过,但有种说不清楚的陌生感。
每一科老师进门时都会怀抱一大摞卷子,急匆匆地迈步进来,巡视教室,然后朝课代表示意,将卷子递到他们手里,像个长官巡视着教室的一切。
屋子里面嗡嗡嗡响个不停,可是仔细一看,似乎大家都没有讲话,神情肃穆,充满期待又有点儿恐慌。
明明知自己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偏偏心里仍然在打鼓,丝毫没有那种心如死灰的自觉。我一直在安慰自己,反正都垫底了,应该不会再差了。
如果没有自欺欺人,恐怕人类早就被悲伤吞噬了吧。
可是当每个课代表顶着一张死神般的脸走近我的时候,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会震了一下。卷子轻飘飘地从上空落下来,那一瞬比沧海桑田还要悠久。
“一个期中考试而已,真这么害怕啊?两眼一闭就过去了!”徐鹿溪开始认真看着卷子,一边翻,一边说。她的那张脸太淡定了,不是我这种普通人所能理解的,毕竟班级前三是我这等战五渣这辈子都不能达到的境界。
我竟然没法说什么去反驳她的观点,只能呆呆坐着。
这时,她主动地握了握我的手,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很小心地,很仗义地说:“会好的,慢慢来。”
一整天的狂轰滥炸终于结束,我已经麻木了。老师讲卷子的时候,我就用红色的中性笔认真地记,记得满卷子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笔迹,满目都是红色的海洋。
排名榜按平时速度来说应该来了。但我们却只收到自己的成绩单。
这时候邵飞在前面清了清嗓子:“咱们成绩单呢……我跟项一凡商量了一下,就不搞那么血腥的大排名了。乐意研究的同学自己就来找我自己私下来看排名吧。我就说一下前三名吧,第一名是李逸,第二名是项一凡,第三名是徐鹿溪。大家鼓掌祝贺一下哈。”
我松了一口气。虽然没有公示的排名不代表名次不存在,但至少,我的面子某种程度上得以保全,不由得朝邵飞感激地一笑。
夜是喧闹的,教室里灯火通明,刷刷的写字声,热烈的谈论声,优美的歌声,还有教师们严肃而不失幽默的问寒问暖声。
下了晚自习后,校园的街道上明亮的路灯与月光的交融让人沉醉其中,走在校园小径上,那种和谐无与伦比……
我和项一凡肩并肩,走在操场上,吹着渐渐来袭的凉风。
“谢谢你,老项。”我鼓起勇气,向项一凡说出了感激。
“不用谢我,其实不是我这么想的,只是每天晚上看你拿把剪刀放在床头,有点担心。要不我们买副棋,然后剪个彩,给寝室添点别样的气息,也顺便给你的剪刀开下光。”
我满脸的黑线,不知道怎么回复。
“对了,窗外总有个女生探头来看我们班,你知道她是谁吗?”项一凡一脸疑惑地看着我,想从我口中获得答案。
我以为他说的是蒋芸琛,但后来才知道他说的是另一个人。但当时的误会也改变不了同样的回答——不知道。至于当时他说的那个人,当时的我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们两人慢慢享受着宁静,月光洒在地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鞋子踩在地面发出的摩擦声,依旧不像描写的那样动听,但却不再让我因为红色轰炸狂潮而感到烦躁,让我觉得自己可以心平气和地游走在任何地方,无论下一站去哪里,下一个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