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食鲍犹糟心念君
清冷的清晨,清冷的晨露,清冷的街道,街道的青石板上还有一层清冷的露珠,…一辆马车出现在了曹州府城东的一条清冷的大街上,
“驾驾驾…喔喔喔…”驾辕的青年头顶那斜绑的大马尾随着马车的颠簸而抖动,一张充满邪气的脸嘴角偶尔上扬,流露着不失童真的眼神,
“驾驾驾…喔喔喔…”在这清冷的清晨,这清脆的声音,引来了不少赶早生意人的侧目,街道两旁已成早市,烧饼油条豆腐脑,煎包煎饼大油茶,是这个古城的特色,热气腾腾的香气熏醒了车厢内的陆大官人,他揉了揉眼睛,看到身旁的佳人还在睡梦中,她那一张脸是如此的精致而富有灵气,长长的睫毛就是在睡梦中也会偶尔的抖动几下,陆大官人忍不住在她睫毛上轻轻吻了一下,又在她朱唇上吻了一下,这一吻有点重,把佳人给吻醒了…
薛冰睁开了美眸,冲着这个大混蛋温暖一笑,这一笑是“温暖”,而不是温柔,温柔是情人之间的笑容,“温暖”则是母亲看到了自己初生婴儿时的慈爱笑容,薛冰的这一笑,把陆小凤的心都给融了,他从未感激过上苍,但此刻他感激上苍,感激老天让他遇见薛冰这个女人,“饿了不?”
“嗯”佳人点头…
“小邪,找个摊子我们去吃点东西…”陆小凤叫道,
“好嘞,…驾驾驾…喔喔喔…驾驾驾…喔喔喔…”
“南宫德彪赶车也没像你这么夸张…”陆小凤在车厢内笑道,
“驾驾驾…喔喔喔…,驭…驭…驭…他怎能和我相比…”小邪故作傲慢道,
突然,在前方街道的一侧围了一大群人,这是一家包子铺,里面卖有各种早点,大大的旗招子斜挑了出来,有三米多高,上面写着‘烫面包’三个漆黑大字,在店门外还摆了几张桌子…在这清冷的早晨,竟然有很多人在此吃早点,本来早上吃个早点也很正常,人多点也很正常,证明这家店的生意好,可偏偏这些人在这包子铺吃早点就有点不正常了,…因为,这些人都是些带着刀剑的江湖豪客,…大早上的,一大群江湖人在这吃早点,当然就不正常了,
“驭…蒿…”小邪下了马车,把马车牵到了街道的另一侧的一颗歪脖子槐树下给拴住,:“我说,两位下车吧…地方找到了…”
陆小凤一瘸一拐的和薛冰下了车来,陆小凤一瞅对面的人群,皱着眉头道:“你可真会找地方…”
“那当然…人多吃饭才热闹吗…”小邪回道,说着,三人就走了过去,买了点包子油条豆腐脑准备拿到歪脖子槐树下去吃,因为,包子铺这边的人有点多,更有点乱,而且他们三人的出现,令在这里吃早点的这些江湖豪客们有些反感,有几人已不善的横眉竖眼的瞪着他们,
因为陆小凤的腿脚不利索,小邪也不想惹事,正准备离开,只听一位带着把雁翎刀的粗糙黝黑大汉和他的同伙嚷嚷着道:“…再过几日的曹州牡丹花会,听说会来很多江湖朋友到来,到时会有几样武林至宝拍卖,也不知是真是假…?”
只听他的那位同伙回道:“应该不假,这消息虽是鸡婆一派放出来的,但黄帮主的为人向来都是令人钦佩的,他应该不会做一些令人诟病的事…”
…
陆小凤他们三人听着已来到了那颗歪脖子槐树下,陆小凤嘀咕道:“这又是要搞什么名堂?这大冬天的何来的牡丹花,牡丹花会不是在春天开的么?”
小邪边吃着热气腾腾的汤面包子,边东西乱瞅着,像个小贼:“管它牡丹花开不开,既然有会要开,我杨毛人是必须要参加的,关键是人多他热闹啊…嘿嘿嘿…你啥时候学的不爱凑热闹了?…真是奇哉怪也…”
“好了,别奇怪了,我们快走吧…我身上痒的很,快找个好的客栈,我要洗澡…”陆小凤叫道
“好嘞,上车…驾驾驾…喔喔喔…驭…蒿…”
陆小凤和薛冰他俩已上了车厢:“你低调点好不好?…呵呵…这又不是你的地头,这可是鱼龙混杂的曹州府,又不是你的太原城,小心有人又要揍你…”
“…嘿嘿嘿…好好好…本王就低调点好啦,毕竟你小两口正打的火热,有人来找茬还得本王招呼…”说着,小邪赶车已向城里行去,
…
“悦来客栈”海内连锁,数百年的老字号,小邪已要了三间上房,转眼间,三人已在此住了三五日…
这日清晨,旭日东升,紫气东来,陆小凤的腿伤也已好了七八成,三人洗漱已毕,都换了身干净的衣衫,小邪出奇的换了身雪白的长衫,腰缠玉带,脚蹬锦靴,不知道还从哪里弄出了把长剑来,就连那一惯高高斜绑的大马尾也给放了下来,长发全往后梳,在头顶挽了个大大的鸭蛋髻,髻上又扎了块白色的云巾…
看的陆小凤一愣又一愣:“你想干嘛?”
“嘿嘿嘿,和你在一起的通常都是西门吹雪,西门吹雪也比较能唬人,他既然不在,我就扮扮他,也好唬唬人…嘿嘿嘿…”
陆小凤笑道:“剑神是从来不笑的,整天冷冰冰的,像块化不了的寒冰,你是学不来的…”
“大不了我也不笑,嘿嘿…,对,不笑…”小邪硬憋回了笑意,那模样像是个小孩,逗笑了薛冰,
陆小凤摇摇头,没在理他,牵着薛大美人的嫩玉下了楼来,
薛冰一改多日的憔悴,青丝高挽冰清玉润,被陆小凤牵着手,她只有脸红的跟着陆大官人,她天生就是位爱害羞的人儿,
小邪跟着他二人身后,一会这悄悄,一会那望望,还时不时的摆弄一下手里的那把长剑,这他妈的哪像是西门吹雪?就连普通的江湖客也算不上了,简直就像是个窜场唱戏的,
三人两前一后逛起了曹州城,曹州府虽比不上太原城那么繁华,但该有的还都有,清晨已过,大街上已慢慢的热闹了起来,到处的地摊货郎是摆满了街道的两旁,三人一行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用郎才女貌来形容他三人也绝不为过,陆小凤和小邪不是那种很帅气的男人,但绝对是那种很有棱角,很英气逼人的男人,尤其是小邪强憋着笑意,那搞怪的神情就像是个大小孩,更引来了不少豆蔻少女们的指指点点,他索性不在憋着笑意,嘴角上扬对着两侧的路人拱起了手来,笑道:“在下…西门吹雪…请多多关照…请多多关照,嘿嘿嘿…嘿嘿嘿…”
他如此一来,有些人则半信半疑的评头论足着,人们虽未见过西门吹雪,但他的大名就连街头巷尾的小屁孩都知道,剑神西门吹雪谁人不知?那可是在平民百姓中如神一般的存在,他的事迹也早就流传于坊间,他永远是一身干净的白衣…他冷若冰霜…他不苟言笑…他只喝清水只吃素食…他可以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奔赴千里而为他复仇…他只有一个朋友,那就是陆小凤,但这青年哪像是他们自以为印象中的剑神?
小邪自称他是西门吹雪,人群中鸡鸡查查的议论着“这哪是剑神?剑神怎会如此年轻?怎会是个爱说笑的青年?八成是剑神的儿子吧…?”有位老者更吹嘘着:“这后生绝对不是剑神西门吹雪…我见过西门吹雪…那是去年他和叶城主决战紫禁之颠那一役…”
小邪也不理人群的议论,头抬的更好,声音更洪亮,依然笑着道:“在下西门吹雪…请多多关照…”
人群里的很多小屁孩可不知道这位西门吹雪是冒牌货,只知道他们的偶像来了,竟然是位平易近人的大哥哥,一下子,很多小孩子都围了过来乱哄哄的叫嚷着:“哦…哦…西门吹雪来喽…剑神来喽…”一群天真烂漫的孩子手牵着手,竟然围着小邪打转转…,
小邪一见这场面更来劲了,他本来就喜欢和小屁孩玩,这下好了…对味了,他有点激动的叫道:“还是你们这些小混球识货…哈哈哈…,看着…”他微一提气向上拔高了丈余,又在空中连翻了三个跟头方才落地,姿势潇洒优美之极,他表演了一手上层的好功夫,这一下,这帮孩子看的更是崇拜的不得了啦,手拉着手叫嚷着,引来了更多的小孩子…围着小邪打转转,
小邪兴奋的叫道:“走,本王请你们吃糖葫芦去…”
这帮孩子一听更开心了,他们没有想到他们的偶像,竟然是一个那么和气的大哥哥,还会请他们吃糖葫芦,小邪真的带着一帮孩子去买糖葫芦去了…
看的陆小凤直摇头,和薛冰道:“小邪就知道瞎搞,不知道小吹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希望他们不要起冲突才好…”
薛冰只是莞尔,不发表任何意见,
不出一个时辰,这消息已传遍了整个曹州府,“会给小孩子们买糖葫芦吃的西门吹雪来了曹州府…”,这一下子江湖又炸了,有很多江湖豪莽为了一睹剑神的风采,专门赶了过来,本来平静的小城慢慢的热闹了起来,再加上几日后的牡丹花会,就像是在凝聚着某种力量,在那日终究爆散开来,
小邪打发走了那帮孩子,三人还是漫步在愈发热闹的街道,街道上慢慢的多了很多江湖中人,不时的看向三人,
陆小凤对着小邪笑道:“你拉风拉够了没?”复又正色道:“你这么乱搞…我担心小吹会和你起冲突…”正扯蛋间,从街道的西侧走来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朝三人走了过来,
陆小凤微一定睛:“玄冥二老…?”
“哈哈哈…陆小凤的记性还是那么好啊…”鹿鞭狂笑道,他又看向了小邪疑惑着:“西门吹雪?你…?怎会如此的年轻?”再一仔细一看,发现是杨小邪,态度马上有些收敛,“是你,杨小邪…”这小煞星他还是有点畏惧的,
“错了,我现在就是西门吹雪…嘿嘿嘿,你这只老鹿鞭怎么也来了曹州府?小心被人剁了炖汤…”
“哼…”鹿鞭气的没在吭声,他知道在小邪这里是讨不到便宜的,
鹤顶红相对比较沉稳:“我们走…”,说着,二人往东行去,临走时,他还不经意的瞟了薛冰一眼,眼神中精光一闪即没,
但这细小的动作陆小凤全当没看见,心道:“鹤顶红为何会对薛冰心怀不轨?这不合常理…他师弟这只老淫鹿都没动歪心思…为何他会…?”
陆小凤看着身边的佳人疑惑着“哦…是了…为何南宫德彪能冲开穴道却不肯逃走,他临危时还不要命的攻向了薛冰…,显然他的目的也是薛冰,…现在鹤顶红又在打着薛冰的主意,这是为何?到底是谁想要害薛冰?到底是谁有那么大的能力能让南宫德彪及玄冥二老,还有苗疆的“嘻呵二使”都听命于他?对了,请南宫德彪的,和请“嘻呵二使”的会不会是同一个人?薛冰又何时得罪了这么一号大人物?”陆小凤满腹的疑惑,想到此…他稍用力的牵着她的手,他怕一不小心她又失踪了,他以前潇洒风流,可,现在他是真的怕,只因心里有了牵挂…
小邪的嘴角上扬,望着人群中玄冥二老远去的背影,吊儿郎当的挖着鼻孔道:“哼哼哼…我看这次曹州之行,肯定很好玩…”
“走,凤兄,我请你们小两口喝两盅去,管他什么玄冥二老也好…二鸟也好…”说着大踏步往前行去…
…
‘凤栖梧’是一家酒楼,店名高雅尊贵,内设机构更是有如皇宫,这家酒楼在大名府可是数第一流的,不是第一流的人就绝对上不了此楼,因为这‘凤栖梧’的主人就是位第一流的人,而且还是一位第一流的女人,没人知道她的姓名,只知道她是位很美很有能力的女人,没人见过她的容貌,只要她现身时,头上就会戴着顶朱红斗笠,斗笠四周朱纱垂至她的颈下,
‘蝶恋花’是这家酒楼最雅的雅间,此刻,她正站在这雅间内的窗台前,眺望着大名湖上那碧波涟漪幽幽出神,
窗棂里侧的屏风上题的是苏东坡的《蝶恋花.春景》,笔法娟秀灵动应该是出自女子手笔,这首词每每读来都令人舒畅,只听她又轻轻的吟诵:‘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多情却被无情恼,多情却被无情恼…”她反复的吟诵着最后一句,好似她已成了词中那多情的女子,她本就是位多情的人儿,
‘砰,砰,’两声很轻微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进来…”
应声进来一名小鬟,十七八岁的模样,相貌秀气可人,眼神里透着一股机灵劲儿:“小姐,苗疆嘻呵二使求见…”
“嗯,让他们进来吧”
“是”小鬟点头退去,
不多时嘻呵二使已到得门前,很有礼貌的敲门,“砰…砰”只敲两下,他们已从那位小鬟的口中得知,她们的这位小姐最忌讳别人胡乱敲门,尤其是急敲,
“进来…”她声音美腻温和,
“久闻大小姐莺声凤仪,今日一睹芳姿三生无憾…”呵呵呵二人推门而入尖声尖气的道,他声音虽尖锐但并无轻薄无礼之意,
“嗯,二使请坐…”她转过身来,面对着二使,
嘻呵二使也不客气,在门内侧的两张小凳上坐下,中间是一小几,但小几上并无茶具,只有一盆淑兰,嘻嘻嘻心道:“这房间好香好雅,主人更雅,虽然看不到她得容颜,但她那自然散发出的气质是那么的风姿雍容闲雅,想必,必是一位闭月羞花的美人儿,”
二人坐定,只听呵呵呵道:“我二人有辱老板所托,在此先向大小姐你赔礼了…”说着,站起来又是一辑,
“呵先生不必如此,事出突然也怪不得你们,都是杨小邪那小鬼坏了事情…,哎…他,他就是个魔人精,怪不得你们…”说着,她语调已略转惆怅,
“大小姐你尽管放心,我们绝不会放过杨小邪那个混蛋的…”嘻嘻嘻怒道,
“嘻先生已有对敌之策了么?”
“哼,上次是我们没准备,下次绝对跑不了他,我们有南海神仙在手,还治不了他?…哼…”嘻嘻嘻不服气道,
“嘻先生你太小看那杨小邪了,据我所知,那晚先跑的是阁下,所以,这事下次还要慎重…”
“我…我们…”嘻嘻嘻一时语塞,暗骂着:“他妈的,南宫德彪那厮又出卖了老子一次,哼…”
“杨小邪这小魔头,他当年有负于…,哦,对了,二使下步有何打算…?”
“嘻嘻嘻…”嘻嘻嘻笑道:“我师弟柳生腾龟二已从东瀛归来,有他助我们,保证万无一失…”说着,他又拿出了一个小瓷瓶:“这是清先生所要的“南海神仙”,还烦请大小姐你转交给他…”
“你们为何不自己给他?”她微嗔道,
“我,我们…”嘻嘻嘻结巴道:“清先生他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很难见到他…”他半伸出的手,不知该是继续伸出,还是缩回,一时僵在了那里,
“好了,你放那吧,”
“那好,我们就告辞了…”呵呵呵回道,
“嗯…”
…
出了凤栖梧,嘻嘻嘻嚷着道:“这小娘子真的如传说中的那么辣手么?我看她挺娇里娇气的…,我们为何要对她低声下气…嘻嘻嘻,我可真想把她给…”他抱怨着目漏猥亵之色,
“住口”呵呵呵厉色道:“小心隔墙有耳…”
“怕什么,师哥?这是在大街上,哼,我就不信这小娘们她能有三头六臂…”
呵呵呵低声道:“她也许没有多大能耐,但她身后的人,只要动动口,就可以让我们混不下去…”
“师哥,你是说清先生?”
“不只是他,”
“那还有是谁?”
“据说是一位大善人…”
“大善人?”
“嗯,你不要问了,走,今天我们好好潇洒一番,明天好赶到曹州府看热闹去…”
傍晚,最后的一抹晚霞也失却了颜色,被无尽的夜空所吞噬,冬日的夜风‘呜呜’的在向大地诉说着无尽的苍凉与寂寥,
在大名府大名湖的东北方,有一野墅,野墅临湖而傍,建筑宏伟,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灯火通透,占地几数亩,光围墙就丈余高,围墙外数步一岗,十数岗一哨亭,近百名劲装粗豪汉子个个手里拎着把鬼头刀,围着这庄园交叉巡逻着,这场面已远远超越了大名府府台大人的官邸,是谁有那么大的势力和背景?难道这是皇室朱家哪位侯爷的行馆驿站?不是,此间的主人小邪也是认识的,而且当年也被小邪爆揍过好几次,小邪此刻若能再见到此间主人他的蜕变,绝对能惊掉小邪先生狗嘴里的那几颗大象牙,
青继山绝对是质的蜕变,当年他是华山派的少掌门,喜欢到处调戏个良家妇女,在江湖上绝对是个能称的上号的纨绔子弟,他老子青子夷又是个极其护短之人,所以,就成就了青继山一直是不成器的存在,可现在,他真的变了…,要说他哪里变了?应该是他的眼神,以前他的眼神时刻都泛着傲慢少礼贪婪无厌,可现在,他的眼神里时刻都透着一股精明狠辣阴沉的狡黠,变的让人不敢直视,以前他的衣着光鲜,面目是油头滑面油光铮亮,可现在,他衣着随意,气度沉稳,且面目也不再施油脂了,以前他的身材是斜肩弱胯,可现在,他变的是魁梧雄壮时时刻刻都透着股狠劲,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为何从陕西道的华山派来到了大名府?还在此拥有了个如此豪华霸气的野墅?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庄园内五六座楼阁随意分布,隅间是亭台林木假山,流水幽幽小径蜿蜒,即是泉城,当然少不了泉眼,每座楼宇的墙角外数米处都有个大泉眼正‘咕咕’的往外冒着清泉,又潺潺的流入林木野间,如此的格局,可真算的上是人间秒境了,
只见青继山从他二楼的房间里走了出来,来到了位于二楼中央的楼梯口凭栏处站住,虎视眈眈的望着下面灯火辉煌的中央大厅,
大厅内摆着四张紫檀木的大圆桌,每张桌至少可入席近十人余,周墙挂满了字画,字画上的笔锋苍劲有力犹如刀刻,
此刻,在靠门口的一张圆桌旁独坐着一位女子,只见她头戴着斗篷支颐而坐,帘纱垂至她那玉颈之下,虽隔着斗篷帘纱,可就连帘纱外的空气都能感觉的到她此刻是多么的幽怨和愁苦,她已来到此间有数盏茶功夫了,她本已上了楼去,直接去找青继山,可,当她走到青继山的房间外时,听到了房间内传出了一些男女靡靡之音,气的她是羞红了脸,而又下的楼来,
栏杆处,青继山负手而立虎视眈眈的望向下面,瞅了她一眼,怒道:“你来干吗?不在你的凤栖梧好好的待着,来我这里作甚?”
她气的站起:“哼,你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
“我成什么样子了,不用你来管我,管好你自己吧,臭丫头…”
“外公呢?”
“我怎么知道他去哪了…?”
“你少来,有人明明看到午间你和外公在一起…”
“臭丫头,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再让人盯我的哨,若再有下次我必定辣手摧花,我早就想尝尝你那几个不成器的奴婢是什么滋味了,哼,到时别说我不给你留面子…”青继山狠绝的回道,
“你…你敢…?”
“现在,还没有我不敢做的事…”青继山眼神暴戾的瞪着她,
她隔着帘纱望着高高在上狠绝的青继山,咬了咬唇角放低了语气:“好,我不再让人盯你就是…”又顿了顿幽怨道:“我…我…我想回家了…咱…咱们还是回华山吧,我…我…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为什么?大权在握为所欲为有什么不好?哦,…是因为杨小邪是吧?”
“不,…不是,”
“不是?哼,…你们最好能成,不过,我看是没有一点希望了,…他妈的,我早晚必剁了这狗杂碎拿去喂狗,以洗他当年对我的数次之辱…”说着说着,他‘嘭’的一掌拍在了扶栏上,紫檀木的扶栏应掌而粉碎,他继续狠绝道:“你最好狠下心来,照现在的局面来看,你们是没有一点希望了,臭丫头你醒醒吧…”
“我,我没有…”
“哼,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走吧…”说着,青继山又朝屋外喊道:“往后没有我同意,谁再敢私自放大小姐进来,杀无赦…”他这几句话虽不洪亮,但中气充沛,侃侃传到庄园内外,久久不绝,
“你还没回答我,外公呢?我求你往后不要再带外公去那种地方了,你自己爱怎么玩就么玩,我都不会再管你,可外公…”
“臭丫头,男人们的事你少管,再说了…外公是什么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我…”
“还有,你和杨小邪是不可能的啦…你死了这条心吧…忘了他吧…”说着,青继山转身走回了房间,
出了野墅,星月无光,八个壮汉八抬的大轿,她坐在轿子里,随着轿子的颠簸,而心潮起伏,青继山的那句话反反复复的在她的耳边回响“你和杨小邪是不可能的了…你死了这条心吧,忘了他吧…”想着想着,她已是两行清泪湿了衣襟,她的心如被刀绞,…心碎了,就连泉城的那些泉眼仿佛也都知道了她的心事似的,也跟着‘心碎’的咕咕的‘泪’如涌泉,她喃喃着“杨小邪…杨小邪…你…你说过…你会娶我的,可…可你如此负我,你可知…我的心…也会疼…好疼…”
她虽是被众星拱月,高高在上一呼百应,锦衣玉食尽享着荣华,可谁又知道?她也只是位可怜的姑娘,亲人不疼,爱人不再…,若有位男子能看一眼她那早已忧郁成疾的眼眸,必将会一生拜在她的石榴裙下,
清泪在流,她又想到了她的娘亲,这一刻,她好想追随她的娘亲而去,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彷徨无助心碎的冷的发抖,她从袖中探出了把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窝,…一张吊儿郎当而不失童真的笑脸又浮现在了她的面前,那张笑脸在逗着她,在挖苦她,想到这张脸…,她慢慢的收起了对着心窝的匕首,哭的像个孩子…
她…虽有金屋玉食,却像只晚秋的孤蝶,心不知归处…
一位黑巾蒙面人,已在凤栖梧的顶楼矗立了良久,他一动不动的望着夜空下的大名湖…
‘吱呀’一声,她推开了房门,“谁?…”她警觉的探出了匕首,
“我,世妹…”房间里的那黑巾蒙面人用火折子点燃了室内灯火,
她听出了他那特有的声音,瞪了他一眼,收起了匕首:“你来干嘛?”
“世妹,你哭了?”
“没,没有…哦,是了,你是来取‘南海神仙’的,给你…”说着,她将一小瓷瓶扔向了那黑巾蒙面人,
那黑巾蒙面人接住后,看都没看一眼,就直接将那瓶‘南海神仙’投入了窗外的大名湖中:“世妹,我是来看你的…”说着,将一物事放在了小几上,“这是我托人从关外辽东给你带来的长白山雪参…”
“嗯…你放那吧…”她语气冰冷的望着他,
“世妹,你需要什么尽可让下人告诉小武…”
“哦…”
他望着她那孤楚楚瘦弱的身影,心里是一阵的刺痛,他好想上前去抱一抱她…,可想归想,他并没有这样做,“世妹…我要走了…”说着,那黑巾蒙面人从窗口跃向了楼顶,又从楼顶跃向了无尽的夜空,夜空漆黑如墨,他是跃向了深渊?还是跃向了黎明?谁也不知…
…
在曹州府的城中,稍偏东南有一秋野水塘,水塘有十余亩个方圆,最深处可达两米有余,水塘边的斜坡上铺满了花岗岩,周遭种满了杨树,每棵杨树都有两个碗头那么粗,颗颗笔直挺拔,树叶早已落尽,数不尽的树枝交叉斜挑,在这冬日萧索的夜空下,是道不尽的荒凉与落寞,
野塘中心有一亭台,亭台上建有三间茅屋,茅屋顶上的稻草早已被风雨冲刷的泛白,一九曲小木桥从塘边蜿蜒而入,桥面檩木开裂斑驳,应是长年失修,
亭台的周遭本都是深水,可偏偏还在亭台的周遭围上了一圈竹篱笆,只留了一篱笆小门,在竹篱笆上爬满了早已被风干了的豆角秧,篱笆墙下摆有数土泥坛,豆角就是种在这几个土泥坛里的,亭台下,水清如镜布满了枯掉了的荷枝,几尾小鱼苗偶尔从塘底游了上来,露个嘴,吹个泡,真是道不尽的惬意悠然…
此时,茅草屋内一灯如豆,真不知是怎样一位雅士在此陋居?
茅草屋内…
“老板,这是今天各赌档妓院所收入的账目,您过目一下…”一位中年儒生说着将一本卷册,交给了一位看上去非常和善的中年男子,
这位中年男子面容白净,下巴下没有一根胡须,此时他正坐在一张过分肥大的太师椅上,太师椅过分的肥大,是因为他的肚子也太肥了,就像是个被吹涨了的大圆球,他坐在椅子上面,腰间的肥肉都已从那椅子的檩条间溢了出来,看样子,这张肥大的太师椅早晚要被他给撑破,
他那和善的面容总是在不经意间友善的笑着,操着一口曹州府本地的方言:“…昂,你念给我听听吧,我就不看啦…”说着,他闭目后仰,
那中年儒生本是站着,现在又正了正身子:“是的,老板,…今日本州府内所有的赌档妓院共收入6000余两白银,…各酒楼,酒肆,茶楼,勾栏瓦舍,共收入孝敬银子1500两,其它向小贩走卒收入的孝敬银子不足…不足500两…”
“…嗯,诸葛先生,今个收入有点少啊,先生…还得要你多操点心,还得要你再大力督促一下…”他依然闭目后仰,面含笑意的徐徐道来,
“嗯,卑职明白…”诸葛湛文躬身为礼,又道:“广东道的宇文先生已候您多时,是否让他进来见您?”
“嗯,让他进来吧…”黄笑伟依然闭目含笑后仰,是满脸的和善,圆球般的大肚子一起一伏,
“尊命…”
稍时,进来了一位精神干练书生模样的男子,只见他一身布衣朴实无华,但眼神中,时刻都流露着一股狡黠之色…
“晚生宇文沧海,拜见黄帮主…”说着,他就要跪下来…
“宇文兄,不必多礼,请坐…”黄笑伟已睁开了他那双在肥肥的脑袋上根本就不显眼的小眼睛,
“谢,帮主…”宇文沧海也不客气,在下首的一张小太师椅上坐下,旁边是一小几,小几上放着很多文案卷宗,应该是平时诸葛湛文用功所用,
“宇文兄,你来见我是不是那件事有所波折?你即是地方上的知县,还有你摆不平的事么?”
“帮主…,那帮南洋暹罗人还要求降价,他们要求每个劳力降到十两黄金一位,芳龄姑娘则要降到30两黄金一位…”
“嘭,”的一声,黄笑伟用力拍在了太师椅的扶手上,但语气依然是和气道:“…这帮孬龟孙,是想要造反了吗?告诉他们,一个子都不能降,每个劳力还是十五两,…每位姑娘还是五十两…他们爱要不要…,我会另找买家…”
“好的,帮主…,可是…还有…”宇文沧海面有吞吐之色,
“还有什么…?”
“广东道一带,劳力和年轻姑娘…都已被我们掳的差不多了…,现在人不好掳了…,因为失踪人口太多,好像…好像已惊动了广东巡抚,现在风口有点紧,…我们是不是要缓一阵子…?”宇文沧海低声询问,
“哦,宇文兄,广东巡抚那边你不用担心,就算查到你头上,我也会帮你摆平的,既然广东道一带有些棘手,那好吧…让兄弟们先歇歇,养好精神…,我来疏通疏通…到时你们去福建沿海…,福建可是个好地方哟…呵呵,人杰地灵…”
“好的,谢帮主…”
打发走了宇文沧海,黄笑伟又笑咪咪的闭目后仰,悠悠神往“…不知干爹何时出宫,有些事情还真的靠干爹才能摆平,还有,明日的牡丹花会…该如何如何,钱,果然能通神…权,果然能通天…,对了…我要为干爹备几份大礼…,唉,只可惜干爹是位去势阉人…要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