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拼商海，还需策略
向正鑫的夫人鲁奇是赤星电厂的会计，年收入在十万元左右，这与向正鑫的明面收入差不多。夫妻双方都有老人需要照顾，而且四位老人都没有收入，全靠子女们赡养。向正鑫的两位哥哥没什么文化，都是从乡镇企业下岗后，通过向正鑫的关系转到普通事业单位，家境都不如他，无力照顾二老。向正鑫只好每年拿出三万多元孝敬父母。这边鲁奇的两位姐姐情况和向正鑫的哥哥差不多，于是，向正鑫也每年拿出三万元照顾岳父母。女儿在市重点高中读书，各种开销一样不能少；新买的一套房子，每月按揭还款近六千元。就这样一种经济状况，如果向正鑫全靠自己的明面收入过日子，不要说努力到今天的常务副市长，恐怕连常务副区长都混不到。
向正鑫与单玄明非亲非故，也不属于战友、同学，连向正鑫都奇怪单玄明怎么会看中他，一路走来，处处都有单玄明的照顾。他还真以为是自己能力超群、工作积极、绩效突出，感动了单书记。直到担任副市长后，他的一帮铁杆兄弟为他庆贺高升时才说出了真相，原来这都是他们中排行第一的贾叶扶和第三的狄建华的功劳。贾叶扶是赤峪纱绸织造集团董事长，前面已有介绍。狄建华是赤峪煤炭开采集团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他的亲舅妈是省长的小姨子。还在向正鑫担任乡镇长时，在贾叶扶的精心策划下，他便通过这层关系，一次次为向正鑫上下打点，让孙省长通过单玄明照顾向正鑫，使向正鑫很快坐上丹霞县县委书记这个位子。这以后，向正鑫利用县委书记这个职位优势主动靠近单玄明，渐渐变为单玄明身边的红人。
向正鑫在兄弟七人中排行老五。老大就是贾叶扶，汲水县的头号民营企业家，也是赤峪市拔尖的民营企业主之一。他在这种场合中一般不大说话，只微笑着看各位的表现，似乎要让大家忘记他的存在，实在过意不去，才偶尔说一两句纠正的话，多数时候是微笑点头或劝大家喝酒，凸显几分老成持重。老二是茅新谷，四十二岁，赤峪皮革集团公司董事长，这人圆头圆脸，一副心宽体胖的模样。老三便是前文说过的狄建华。老四洪山宇，四十三岁，赤峪制塑总公司老总，矮胖身材，一对小眼睛整日似睁非睁，一张黑圆脸始终似红非红。洪山宇说道：“别看我们这些私营企业主有几个钱，在人家的眼中始终只是一个民，要想上台面、受敬重，还得靠你们这些官来捧。”老六何家生，四十岁，赤峪市东风商城董事长，瘦高个，长马脸，鹰钩鼻，戴一副金边眼镜。他左手扶一下眼镜边框，说道：“五哥能干上市长、省长是兄弟们的福气，我在商言商，拼商海，还需策略。等你有了足够的话语权，帮我在税务官那里说句话，减免税百分比稍微大一点，我的利润就能增加好几成。”老七郭峰顶，三十九岁，赤峪大东方娱乐城董事长兼总经理，他可是这里边最帅的一位，一米七八的个头，长方脸，小牛眼，鼻挺嘴阔，理了个寸头。他扯了个大嗓门接话道：“五哥要是官再大些，帮我请公安局局长发个话，那些个真假警察到我娱乐城里少走几回，我的营业额还可往上提好多呢。你看那香汤大酒店，同样吃住玩一条龙服务，大大小小的官员、机关单位请客都往那里去，天天车水马龙门庭若市，还不是因为那老总的叔叔是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个个都奔着讨好副部长去的？大哥、三哥出钱为你铺官道，我举双手赞成。三哥有路子，施得开，我佩服。我要有也一样为你铺，你们如果钱不够，我们大家都愿意承担。”至此，向正鑫才明白，自己几次被提拔，原来都是有兄弟在那里花钱铺路，心头一阵发凉。
自那次祝贺荣升聚餐后，向正鑫便主动靠近单玄明，隔三岔五地到单玄明的居室去坐坐，常委会上不管怎样，他多数是无条件站在单玄明这边。只有在对污染企业偷排查处这件事上，他与单玄明唱了对台戏，他要尽最大可能保护那些哥们的利益。还有就是重大项目重点工程发包时向黄岭市建筑企业倾斜，但这一块由市长直管，他根本无法插手。面对单玄明似是而非的意向、袁杰的多次上门要求，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觉得单玄明内心可能很不满意，只是表面上无计可施。
向正鑫让司机开车送到大东方娱乐城门口，早有郭峰顶站在门口迎接了。“五哥，他们都已经到了，就等您。”郭峰顶见向正鑫从车上下来，忙迎上去握手，然后将手一让，侧过身，请向正鑫往里走。
大东方娱乐城是由五幢八层楼构成的回字形建筑，各幢楼之间相互贯通。五楼以上是住宿；三楼以下一半是餐饮，一半是歌厅；四楼是棋牌室、沐浴室、足浴室、按摩室。向正鑫由郭峰顶导引至三楼999包厢。一路走来，已与室外形成鲜明对比，外面是寒风瑟瑟，里边却春意融融。这里位置相对较偏，更显得安谧雅静，由后窗向外看去，尽管天色灰暗，往远能眺青山苍然，就近可见河流汹涌。
这是一个豪华包间，进门处是摆着一圈沙发的休息厅，里面才是就餐厅，一张圆台面，可根据客人多少做相应调整，最多时可坐十几人，少时，五六人坐着也适合，一色的木雕靠背椅。先到的四位已散坐在沙发上，每人身边陪着一位妙龄女郎，穿的都是上红下绿的无袖旗袍裙。还有两位身材修长、亭亭玉立、妖艳婀娜的美女站在一侧，其中一位见向正鑫进门，立刻满脸笑容，娇滴滴迎上，莺啼燕语般说道：“哎哟，向老板，这么多天不来照顾小妹，整个人都想坏掉啦！”说着，也不管向正鑫愿不愿意，扑上去就是一个吻。此人就是焦雨霁，这是贾叶扶指令今天专门来陪向正鑫的，上午在接待包若谷时，是以秘书的身份出现，打扮得自然职业化了点。晚上环境改变，那打扮竟是大异于前，你看她一米六八的个头，只比向正鑫稍矮一点点，柳叶细眉，杏仁大眼，瓜子脸粉嫩得似乎一捏就出水，身材曼妙，皮肤白皙，该凸的凸，该凹的凹，是那种男人一见就能想到“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女人。
向正鑫冷不防被她来这一下，本能地一个激灵，旋即想到自己是有言在先要乐一乐，可不能坏了气氛，便顺势将她揽入怀中，说道：“我们虽然才见过一次面，我可也真想你啊！”此时，沙发上的四个人都已拥翠搂红地站起身来与他打招呼。茅新谷打着哈哈说：“老五，人生难得一红颜，可别负了良辰美景好时光。”洪山宇一手拉着个头比他高得多的艳粉佳丽，说：“老五，忙归忙，还是要劳逸结合，该放松时且放松。”狄建华正和他身边的美女窃窃私语，见向正鑫进门，只起身朝他一点头，说道：“都入席吧。”带头朝餐桌走去。何家生却笑着迎上去说道：“五哥，今晚我们不醉不归，也让雨霁的酒量展示一下，如何？”向正鑫边走向餐桌边说：“和为贵、和为贵，我哪敢和老六拼酒啊？”
今天贾叶扶去了沂安赶不过来，餐桌上并没有按长幼来排座次，而是狄建华坐了上首，向正鑫坐了主宾位，两边各坐一位美女。然后才是老二两位挨着狄建华这边坐，老四两位挨着向正鑫这边坐下，接下来才是老六、老七各带了各自的妹妹坐。
众人刚入座，服务小姐已将八碟冷菜端上了桌，另有两名服务小姐开好两瓶五十三度飞天茅台、两瓶拉菲红酒，从向正鑫开始，逐一斟酒。
汤香儿开着奔驰越野车从“常委楼”接来丁文魁等四人，并没有将车停在香汤大酒店气派的大门前，而是拐个弯进入了地下车库，在电梯口前停下。汤兵渊副部长和沙丽萍经理已经在此等候，车一停稳，两人同时上前打开前后车门，丁文魁从副驾驶座下来，包若谷从后排车门下车，那边夏立言已自开车门出来，只有张岚山跟在包若谷身后。汤副部长与丁书记和包若谷握过手后，嘴上说着：“欢迎各位领导光临，请，请上电梯。”自己站在电梯一侧，将手一让。几个人乘电梯来到五楼，出电梯直接进了“冬梅”包厢。这是五楼四个高档包厢的最后一个，除了这个包厢的客人，其他客人除非走错，否则绝无可能到此。一进门，暖风扑面，迎接他们的是一道雪地冬梅画屏，转过屏风，才见一圈沙发，中间放了一个硕大的老树根雕制的茶桌，上面放着一套景德镇彩画陶瓷茶具。沙发对面是一个液晶电视，下面半月台上放了两个麦克风，再旁边还有点歌的电脑。踏上三个台阶，才到就餐厅，一张圆台面上已放了五个冷菜。走近看时，却是烧酒醉活虾、白切野猪肚、香菜拌花生仁、五香鹅肝、盐水佛手。这些都是当地比较流行的口味。
丁文魁要让张岚山坐主人位，张岚山却说：“我只负责请客，不做主人。”丁文魁又让包若谷坐主人位，包若谷坚决不肯，丁文魁只好自己坐了主人位，拉包若谷坐了主宾位，夏立言坐在丁文魁左边，张岚山坐在包若谷右边，汤兵渊和汤香儿坐在他们下面。六人落座，沙丽萍和两位服务员过来斟酒，清一色的白酒，酒瓶上的商标已经揭去，但在座的个个都是酒场老手，闻到酒香，就知道这是眼下最高档的白酒。
汤香儿端起酒杯，恭恭敬敬地站起来，说道：“欢迎各位领导光临，薄酒一杯，我先干为敬。”丁文魁举杯说道：“汤老板坐着吧，别搞得这么认真，我们随意些。”大家听丁书记发了话，也就不再起身，只是举杯响应。汤香儿嘓地一口干了杯中酒，说声“谢谢领导”，才坐下。丁文魁嘴上说随意，却一口喝干杯中酒，说道：“小汤，我还是带了好头，啊！”包若谷笑而不语，喝了半杯，夏立言一饮而尽，张岚山也只喝半杯，汤兵渊硬着头皮一饮而尽，却皱着眉头，露出一脸苦相。丁文魁对汤兵渊说：“汤部长，这喝酒可是人生一大快事，你何以愁眉苦脸，仿佛痛苦不堪啊？”汤兵渊赶紧说：“丁书记，喝酒当然是人生快乐之事，我只是自小看着我老爸喝酒都是这般模样，以为喝酒都要装出这种样子，久而久之成了习惯，以后一定痛改前非。我这就敬丁书记一杯，您随意，我喝干，决不皱眉。”说罢，离座来到丁文魁身边，手捧酒杯，弯腰曲背，把酒杯放得低低的，杯沿只碰到丁文魁酒杯的底端，然后，嘓的一声喝干了杯中酒，这一回果然眉开眼笑，一丝苦相都不曾露出。丁文魁也就笑着喝了杯中酒，说道：“好，就是这样喝，这才像个男人样子。”
正说着，第一道热菜上来，这是一条约两斤重的清蒸野生大黄鱼，条形瘦长，金纹齐整细密。服务员放好菜，介绍道：“野生大黄鱼，请慢用。”汤香儿连忙介绍道：“这是昨天半夜赶到记忆江码头买的。我赶到时刚好有一条渔船靠岸，好在买鲜鱼的人不多。那船主我认识，人都叫他‘捕鱼阿背’。他看到我连忙迎过来打招呼，我知道他一定有好货，赶紧过去，问他有没有什么宝贝。他带我到船舱里，打开几个泡沫箱，其中一个养着五条大黄鱼，还有两个一个养着几条石斑鱼，另一个养着三条河豚。我看果然都是活货，就讲好价钱，让他把黄鱼和石斑鱼全卖给我。谁知到我搬箱时，旁边冒出一个人来，说：‘汤总，你无论如何让两条黄鱼给我。’我一看，是人杰建筑公司的办公室主任贾昭，看在他经常带客人到我这里吃饭的分上，我不好意思拒绝，原价转给他一条大黄鱼，一称一斤半重。”
他说了这么多，只不动筷子，其他人早已在丁书记带领下横去竖来，将盘中的大黄鱼消灭得只剩一半了。夏立言正在想是去刺还是翻鱼，张岚山伸过筷子将鱼头一提，整个鱼刺被拎起放在一边。他说：“吃鱼不能翻，这样对主人不尊重。小汤慢慢说，我们继续吃，这鱼刺总会留给你的。”说得大家哈哈大笑。只包若谷听得非常认真，被大家的笑声惊得一愣，随即回过神来，举起酒杯恭敬地对丁文魁说道：“丁书记，我敬您一杯。”两个杯子一碰，各自饮尽。
汤香儿笑道：“只要各位领导开心就好，我要吃的话自己烧。也不知谁走漏了消息，说我昨夜买到了野生大黄鱼，今天一早，又有两位大老板打电话来死缠活绕，一定要我转卖他们一条，价格可以翻一倍。没办法，都是常来吃饭签单的客户，只好卖给他们了。刚刚去接你们之前，大东方娱乐城郭老板打来电话，要出三倍价钱，让我救济他一条，好，五条黄鱼统统搞定。”他这边说搞定，桌上盘中最后一块蒜瓣状的鱼肉被人夹走。夏立言笑道：“好，这里也正好搞定，留下这条刺归你搞定。”正说着第五道热菜已上，正是红烧石斑鱼，看样子也有一斤以上，想必正是昨夜买来的野生活鱼。丁文魁将石斑鱼转到汤香儿面前，说道：“小汤啊，我们也讲点人情味，这盘鱼由你先开吃吧。”汤香儿连忙端起酒杯走过来说道：“谢谢丁书记关心，领导能来我这里吃饭，那是我的荣幸。来来，我敬丁书记一杯。”
包若谷是有心事的人，虽然也挨个儿敬大家酒，也接受别人的敬酒，但内心始终绷紧一根弦，尤其听说人杰公司办公室主任买了一条一斤半重的黄鱼，而且船上还有河豚，便不由自主地把这些与上午贾叶扶讲的联系了起来，难道其中真有什么因果联系？
向正鑫身边的焦雨霁三巡酒下来，已是酡颜微醺风情万种，兰花指捏了小酒杯尽将白酒往向正鑫嘴边送，嘴里莺啼燕语似的说道：“向老板，小妹今晚将青春无私奉献了，这杯酒就算大英雄怜香惜玉了吧。”边说边将整个人往向正鑫身上靠过去。这一刻别说一小杯白酒，就是一小杯毒药向正鑫也会一饮而尽了。他今天官场失意，虽然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但毕竟是竞争失败，本就想着来乐一乐的，焦雨霁如此投怀送抱百般勾引，正可谓正中下怀，心里便萌生出今天晚上无论如何把她给办了的念头。他就着美人的手喝下这杯酒，脑子便不由自主地往这方面想，动作自然也就有些放纵不羁了，回头看看其他兄弟，都同身边女子如扭股糖般缠在一起。向正鑫潜意识中还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他们都是私营企业主，你却不一样，他们能做的，你不能做。但向正鑫已经很难受潜意识的控制。焦雨霁往向正鑫的酒杯里斟上白酒，然后把这口白酒闷进他的嘴里。向正鑫差一点被呛着，想也没想便吞咽了这口不知何味的酒，只觉得浑身燥热再难自持，身体的某一部位再也不受他控制。他紧紧抱住焦雨霁，在她耳边说：“我要你，现在就要，去哪？”焦雨霁梦呓似的说：“我也要你，跟我来。”于是，两人相拥着进了一旁的一道小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