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天苗
姥爷的堂哥给我讲了一个事情，让我现在还记忆犹新的。
一天村子里的一个老太太来找太姥爷算命，报上了生辰八字，太姥爷说对了她很多事情。就在老太连连点头的时候，太姥爷突然斜了一下老太身边的小孩一眼，不禁愣了半天，因为一屋子的人看着太姥爷说着说着话的时候，突然看起了这个小孩，并且停止了说话。全屋子里的人，眼睛也都随着太姥爷的眼神落在了这个小孩的脸上。
大家眼中这就是个普通的孩子，七八岁的模样，长得虎头虎脑的，圆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皮肤黝黑，两颊上还有不太明显的高原红。
太姥爷看向老太太，问道：“这是你的孙子吗？”老太太很骄傲地说：“刘神仙好眼力，这正是我的乖乖大孙子。”看起来那可真是充满了骄傲又怜爱无比。
太姥爷突然说道：“屋子里的人，都先出去一下，我要和老太聊聊。”不一会儿的工夫，屋子里的人都退到了院子里。
当屋子里面的人都纷纷散去的时候，只有姥爷的堂哥还有太姥爷的师弟留在屋子里面。这时只见太姥爷的师弟也表情凝重地凑到小孩的面前看了起来，太姥爷对这位老太说道：“这位老人家，这个孩子你怎么能这样娇惯呢？你们对这个孩子的娇惯不是等于要了这个孩子的命吗？”
话音刚落，老太太就变了脸色、转喜为怒，不由自主地提高嗓音说道：“老刘头你怎么这样说我的孙子呢？我怎么娇惯我孙子了呀？今天你必须给我说清楚。”
太姥爷还是很严肃地说道，你怎么娇惯孩子也不能纵容孩子祸害天苗呀？现在这个孩子就已经煞气全身，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了。而且孩子身上的煞气来自于天庭，不久就要遭到天谴了。
孩子的奶奶听到这里再也坐不住了，上来就用手抓太姥爷的脸，姥爷的堂哥一下子窜到太姥爷前面挡住了老太太的双手，这也幸亏太姥爷的师弟和姥爷的堂哥看到老太太怒气冲冲地突然站起来就有了防备，及时阻挡住了。由此可见，在这个老太的心里，这个大孙子真是心头肉，“神圣”不可侵犯。
这时外面的乡亲们听到屋子里声音嘈杂就都又潮水般涌了进来。太姥爷无论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似的，哪里遇到过这样骂他的人。本来也是好意，想警告一下，一看这个老太一触犯她的孙子竟然破口大骂。
这时太姥爷面子上也撑不住了，说道：众乡亲都在这里呢，我就问你一句话，你的孙子是不是经常祸害天苗呢？说到这里大家还不知道什么叫天苗呢，其实天苗就是庄稼。中国老百姓向来都是以食为天的，所以过去的人也经常把庄稼苗叫天苗。
这个老太听到这里，再有众乡亲作证，气焰当即就低了下来，虽然心有不忿但也只能在众乡亲的劝说下领着小孙子走了。
他们走后，众乡亲七嘴八舌地议论起这家人来，这个小男孩的爸爸是个当地的一个谁也不敢惹的人物，偷鸡摸狗的又满嘴横话，平常百姓不愿意招惹是非也就都对他敬而远之，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地赖子。
估计也是这个老太给宠坏的，老太的儿子娶了一房老婆，给她生了个孙子，就得产后风死了。没办法老太太只能自己带着孙子一把屎一把尿的养大。本身隔辈亲，孙子缺乏母亲的教导，老太太又毫无原则地溺爱，所以这个小男孩平日里也是追鸡打狗讨人嫌，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一个熊孩子，乡里乡亲的也有怨言，可一想到他那蛮横的奶奶、嚣张跋扈的爸爸，又是一个没妈的孩子，也就不斤斤计较了。
可是这个孩子却有个天怒人怨的特殊癖好。其实大多数孩子几乎一生下来都会有这样那样的爱好，有的小孩生下来就喜欢小汽车模型，走着路上看到各式各样的汽车咿呀咿呀地指着特别兴奋；有的孩子一生下来就喜欢音乐，只要听到有节奏的声音就会晃动着小胳膊小腿儿，稍大一些还会跟着音乐全身舞动，虽然很像是“群魔乱舞”，但也给观者带来了极大的乐趣……这在佛家的思想里，凡事都有因果，或许昭示着前生、或许预示着今世。
而这个孩子却有个让人不能容忍的爱好。从三四岁开始每到春天见到刚出来的庄稼苗就异常地兴奋，并且必须把庄稼苗拔掉而后快，这个拔苗的爱好如果换成拔草的爱好，那就还真是侍弄庄稼的一把好手了。
但是这小子是专门拔苗不拔草，不管是自己家的庄稼还是别人庄稼拔起来就没完没了。刚开始因为年龄小拔的还少些，有些人家去找他家去告这个小孩的状，不是被老太太骂出来，就是被小孩的父亲给一顿揍。前两年还好，可是随着小孩年龄的增长，杀伤力也就越来越大，经常是一亩地，几天的功夫就被小孩给偷偷地拔光了。再想补种，往往因为错过了农时，收获也不太好。
农民自古以来都是以庄稼为天的，往往一亩地就决定着一年是否挨饿。面对这样的一个小孩却真的无能为力，告到政府法院，政府也只能告诉孩子的家里人好好管教一下，但是偏偏遇上了这样一家溺爱孩子、心无法度的家长。不但不管束自己家的熊孩子，还对告孩子的人破口大骂，甚至报以拳头。时间久了也就没人再告了，只是没日没夜的在地里看庄稼，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在一不注意的时候有时还是避免不了被小孩子拔掉很多。时间久了，屡遭毒害的庄稼人们编了一个顺口溜：
天降林屯败家郎，
人家种地他拔秧。
早春他拔三亩地，
来年半年没口粮。
早晨劳累晚上忙，
累死累活饿断肠。
上苍何时睁开眼，
收回林屯败家郎。
有道是众口铄金，这样的小儿语一旦有人唱颂的时候，这个人多是就要倒霉了。
话说这个老太和太姥爷争吵的第二天上午，原本响晴的天空，瞬间阴云密布，不大一会儿，下起了瓢泼大雨，大雨伴着雷声。这个老太的邻居说，大雷就围在老太家周围轰隆隆不绝于耳，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而老太当然知道孙子做的事情是不合天理的。于是在家中长跪不起，嘴里叨叨咕咕，不断哀求老天爷的原谅。巨雷的声音在他家周围打了大约一个时辰以后，渐渐散去。天晴了……
天晴后老太可真是害怕了。因为她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懂得一些事情，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这是上天在向他家示警。其实上天有好生之德，它无时不刻的都是在给每个人机会。只是我们是否能感觉得到？又是否珍惜机会呢？
老太想起了太姥爷的忠告，象疯了一样跑到了太姥爷住的地方。进门看见了太姥爷就是跪下磕头，痛哭不止，涕泪横流。向太姥爷语无伦次的赔礼道歉，嘴里不断重复着：“刘神仙啊刘神仙，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您是大慈大悲的活菩萨，您一定要救我孙一命呀！您可怜可怜这个没妈的孩子吧……”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跪在地上，在场的人此时无不为之动容。
太姥爷急忙搀起老者说道：“老人家快快请起，我昨天既然警告你，就是想救你孙儿的，他毕竟还很小，但是天苗确实是不能损的，从今以后你一定要看住你孙子永远不要再拔天苗，这件事我须代你们向天神祷告请求宽赦。”
说着太姥爷拿出纸笔写下需要老太回家准备的一些东西，三个苹果、三个馒头、一对香烛、一把焚香、一根高粱杆、黄纸若干，准备在老太太家开案祷告。老太太当即回家准备，按下不表。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老太早已一切准备妥当，并上门请太姥爷到她家做法。太姥爷拿起自己随身的行头刚想动身，忽然院子里刮起了一阵怪风，这阵怪风刮得没有任何来由，一看响晴的天，远处的树纹丝不动，只是在院子里平地就起三尺风，围着太姥爷住的院子刮得简直是鸡飞狗跳，太姥爷习惯性掐指一算，当场大惊失色……
太姥爷忽然说道：“今天不适合我出去做法，还是改日吧。”这时老太也好象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当即跪在太姥爷面前，痛哭流涕一定要太姥爷出去，太姥爷这时突然坐在炕上闭上眼睛盘着腿一动不动了。
屋外狂风怒号，屋内老太太声泪俱下，在场的人又一次被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哭得为之动容了，可是这时任凭老太怎么哭喊，太姥爷连眼睛都不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