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最后的告别
“不用再说了，我们走丫丫，”这是余太太说的最后一句话，小女儿哭着看向余生，余生无助的攥着拳头看着妻子带着女儿离开的背影心如刀割。
余生今年36岁，6年前他终于成家，隔年有了自己可爱的女儿，处在事业上升期的余生却在此刻迷恋上了赌球，恰逢世界杯的这一年余生在赌球的世界终究迷失了方向，他赔了自己全部的家当还有一笔数额不小的高利贷，于是这样的妻离子散在所难免，余生绝望的叹着气，仿佛人生已濒临崩塌。
傍晚，余生来到街巷拐角那间不起眼的小酒吧，那里曾是自己梦想成为百万富翁的地方，看着电视里播放着的球赛，坐在吧台椅子上的余生只想把自己灌醉。
“先生，您已经喝得够多的了。”酒吧的服务生礼貌的提醒丝毫没有打消余生想要买醉的念头，他的手摸向钱包。然后掏出来看着钱包里女儿的照片隐忍着流着泪，余生不敢相信自己的一生已经毁于一旦，想起那笔还未偿还的高利贷余生突然放下手中的酒杯，慌张的将钞票散落在吧台然后匆匆离开了。
余生拿出车钥匙，他颤抖着将钥匙插入钥匙孔中，将要发动车子的那一霎余生的脑海里诡异的浮现出了丫丫出生时的画面，还有他那间幸福的大房子，他们周末经常在海边沙滩一起玩着泥沙，踏浪时丫丫兴奋的喊着爸爸，不远处的烧烤味道惊艳，配上啤酒简直是人间美味，眼泪在此刻再也无法沉寂，余生在泪水的洗刷下还是发动了车子，他绷住表情快速的将车子开到了山间的快速路上，迎面的车子闪着大灯，余生努力的用仅存的意识躲闪着，直到他彻底松开了方向盘猛踩踏着油门，车子像弹头一样蹿了出去，在飞奔出去的瞬间余生缓缓的解开了安全带等待着命运的审判，他用余光甚至看到了车胎摩擦护栏的电光火石，他感觉自己逐渐轻飘最终失去了意识。
余生的脑海中闪现出了救护车呼啸着的画面，他感觉自己像一滩烂泥一样被消防队员从水中打捞了出来，他扭头看向自己已经没了知觉的胳膊还有四周那些拿着手机拍照的人们，他渐渐觉得自己的心跳在变慢，越来越慢……他似乎看到死神径直走了过来拽住他的手心，因为那个人蒙着脸穿着一身黑色的披风，任凭自己努力挣脱仍旧于事无补，余生的眼前开始一片漆黑……
“余生，你醒醒…”余生听到了妻子的声音，可是自己刚刚明明感觉已被宣判死亡，怎会还能听到妻子的召唤？余生紧闭着眼睛不敢相信，微微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妻子的面容似乎有些奇怪，可也说不出个究竟来，女儿丫丫在妻子的身旁微笑的看着他，他感觉一切都过于虚幻，是劫后余生的幻想还是临近死亡的虚像，此刻的余生已经无法分辨。
“余生，你醒了……”妻子激动的说道。
“爸爸！”丫丫紧跟着兴奋的呼喊着。
“我…”余生感觉自己浑身阵痛，似乎指甲缝里还残留有玻璃碎渣，那股子钻心的疼痛让余生突然讲不出话来。
“你好好休息，”妻子的安慰让余生感觉到了更加的不安，明明早晨还是深仇大恨一般的拂袖而去，此刻却变得愈发的生死相依，温柔体贴，余生无奈的摇着头看着生命中曾经最重要的两个人。余生闭上眼睛体味着病房里仿如魔力一般的梦境。
不知过了多久，当余生再次睁开眼睛时，依旧可以看到妻子和丫丫关切的看着他，他看到医生走了过来为自己打了一针，似乎能感觉到药水从皮肤渗入到血管然后慢慢流入自己的身体，渐渐地余生又能感觉到了死亡前的那种轻飘，他望着逐渐模糊的妻子余生开始惊恐万分，眼前的画面变得愈发的朦胧，就连周围的温度也跟着极寒起来，熟悉的那份漆黑又来了。
余生想着自己可能是跌入了地狱，可奇怪的是自己的身体却在向上升起，速度逐渐变得飞快，几次震颤后终于停了下来，周围变得异常的安静，余生可以清晰的听到自己的鼻息，然后是胸口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再次陷入迷幻的余生已分不清此刻自己是人是鬼，他慢慢的站了起来看着眼前陌生的世界，画面逐渐变得清晰，直到他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他抬起手臂竟然没有了刚刚的阵痛，他用手指戳着自己的下巴，这感觉竟分外真实，他看着窗外的暖阳如此刺眼，余生感觉自己可能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余生，过来吃饭。”余生被这似曾相识的召唤声所吸引，他慢慢推开门，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在餐桌前忙碌着，那个女人的背影既熟悉又陌生，却又想不起太多画面，直到那个女人回头看着自己，“愣着干什么啊，吃饭啊。”
“你…”余生傻站在那儿一时语塞。
“你谁啊…”余生还是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疑问。
“我是你妈啊！”
“你…”
“那…”
“我…”
“你是不是踢球踢傻了，孩儿他爹，你儿子是不是傻掉了，”厨房那边一位长相深沉的男子走了进来，“咱娃就算傻掉了咱们也得养着，谁让是亲生骨肉呢，不听你妈胡扯，来吃饭吧余生，吃饱了饭今天的校足球队的比赛要拿第一啊。”
余生被吓得不轻，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他看着满墙挂着自己同这对夫妇的照片，脑海里飞快的旋转着。
“来吃菜…吃菜…”那位刚刚嘴里叨叨不停的女人终于安稳的坐了来下为余生夹着菜，那种关心与疼爱让余生有些畏惧，难道是脑子被车祸撞傻了？还是平行空间的错乱？自己这是在谁的家？面前的父母又是谁，余生一头雾水惊恐的看着这不寻常的画面。
直到房门被敲响，然后他看到门口窜进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呦…小宝，吃饭了没啊，跟我们家余生一起吃点吧。”
“阿姨，我吃过了，余生，你快点吃，待会比赛就要开始了。”
小宝？余生仔细回忆着这个名字，直到他发现小宝竟然穿着自己曾在校队身穿的8号球衣，余生恍然大悟，小宝是自己曾经儿时最好的朋友，但是因为一场足球赛上自己误伤到了小宝，最终小宝很久没有上学，后来听说小宝家为了更好医治小宝的病就举家搬迁离开了城市，余生因为这件事情内疚了很久，他不知道自己儿时最好的朋友小宝去了哪里，后来又经历了怎样的生活，只知道自己当时在场上愚蠢的行为或许给小宝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但是由于小宝的爸爸同自己的父亲格外要好，父亲几次要求垫付医药费都被小宝的爸爸拒绝了，所以两家人也就再也没有了联系，余生放下筷子走到照片前努力寻找着一张重要的合照，目光被一张老旧的照片吸引，照片上几个脏兮兮的孩子们站在球门面前，而站在最中间的便是小宝和自己。
可自己为什么在小宝家，刚刚镜子里的自己明明还是大人的模样，为何此刻在吃着小宝爸妈做的饭菜？还能听到小宝爸爸鼓励的话？余生感觉自己的头很疼，“余生，你到底走不走啊。”小宝在门外焦急的呼唤着。
“行啊，儿子妈给你揣两个鸡蛋，路上吃，快去吧。”那个女人向自己兜里放了两枚鸡蛋，然后在额头上亲了自己一口，“快去吧，今天一定要拿冠军哦。”旁边的男人说道。
余生看着那个女人慈祥的微笑，然后扭头看见小宝在门口焦急的招手，余生或许已经没有了选择，此刻他再次看到镜中的自己，已经是一位乖巧机灵的小学生，他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惊恐的走出了家门。
“余生，今天咱们要拿冠军啊。”
“你…你是小宝？”余生错愕的询问道。
“是啊，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小宝。”说完便主动拉着余生的手，余生跟着小宝跑了很远终于来到校门口。
“余生…余生。”一群孩子们在远处招着手，一旁的小宝兴奋的应和着，余生则在另一旁不知所措，他看着自己矮小的身体，不由自主的伸出双手看了又看，细嫩的小手甚至抓不起一个足球，余生又感觉到了那份头晕，他揉着脑袋来到了小伙伴的身前。
“余生，今天的球门就靠你了！”小伙伴们依次过来拍着余生的肩膀，似乎在为他加油鼓劲，余生打开书包，看到里面的守门员手套，他陌生的戴上手套然后随着伙伴们排好队伍。
广播里播放出了两支队伍的名字，天河小学足球队对阵实验附小足球队，余生学着前面伙伴的步伐走进了球场，队友围成一个圈清脆的喊着加油。
余生来到门前，他呆呆的看着两根立柱不知接下来到底还会发生什么，随着一声哨响比赛正式开始，自己所在的实验附小足球队占尽优势，余生的门前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直到对方一脚传球直接穿过了小宝几个人把守的后防线，对方的前锋飞快的带着足球直奔余生所在的球门，余生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球员和足球，紧张的双脚踱着碎步随时准备做出扑救动作，随着对方球员的逼近，小宝也从后方赶来，余生见情况不妙赶紧上前准备封堵，而小宝从后方将球准备破坏，就在这十万火急时刻，余生感觉到了膝盖剧烈的疼痛，原来小宝的解围与准备出击的自己撞了个人仰马翻，余生感觉疼痛难忍然后晕了过去。
再次苏醒的时候余生见到了病床前哭泣着的早晨曾经过面的年轻女人，她红着眼一脸憔悴，病床的另一边是那个长相深沉的男人，男人一直摇着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怎…怎么了？”余生满脸的疑惑询问着。
两个人并未回答余生，只是俯下身子摸着余生的头，余生感觉膝盖撕裂般的疼痛，于是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的膝盖。
“怎么了？很疼了？”那位年轻的女人心疼的轻轻抚摸着余生缠满纱布的膝盖。
余生似乎听到周围病床的议论，那些唏嘘的声音似乎让自己得到了真相，“这么可爱的小孩子，怎么会得这样的病…”“是呀…是呀…看着这家似乎也没什么钱，这以后的日子怎样过啊！”大概是周围的议论声太大，那位长相深沉的男人终于绷不住了，“行了，我们家自己的事情，你们就不要在当面议论了。”几乎说话的整个过程那个男人都始终攥着拳头，那一刻余生感受到了他的绝望与愤怒。
余生猜自己应该得了很严重的疾病，几天后，余生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因为他自己被剃光了头发，那位年轻的女人再也忍不住了，她痛苦的抱着自己没日没夜的哭了很久…….
后来的治疗很不顺利，余生同那对夫妇一起离开了这座城市，辗转了很多家医院，余生每天在病床上痛苦万分，他恶心呕吐吃不下饭，他试图告诉那位年轻的女人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可是每次都被其他的事情无意间的岔开，直到余生终于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他再次感觉到了那份轻飘的虚幻，余生感觉自己仿佛是灵魂出窍，因为他竟站在一旁看着病床上的自己被医生抢救着，他看到那位年轻的女人哭昏倒在了医院的走廊，而那个男人已经无暇去搀扶，余生看着自己的模样，他还是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似乎现在的自己已不再是生灵更像是厉鬼……
几天后余生站在坟墓前看着那块墓碑，上面写着：快乐宝贝小宝，没错…上面写着的是小宝的名字，而此刻小宝却真的出现在了自己的身旁，余生吃惊的望着小宝说不出话，小宝还是自己记忆中最后一面见过的样子，他穿着球衣冲着自己笑。
“小宝？真的是你嘛？”余生还是开了口。
“是啊，余生，其实一切都不怪你，感谢你的那一脚让我得知我得了更严重的病，”说完小宝依旧开心的冲着自己笑。
“你真的死了吗？”余生不解的询问着。
“是啊，你刚刚经历的是我的梦境，那个我时常忘不掉的梦，那个在我死前始终重复的梦。”小宝平静的说道。
“对了，咱们最后夺冠了吗？”小宝突然对着余生说道。
“没有，那也是我的遗憾，因为你的受伤下场，我们的替补门将表现不佳，最后在点球大战中输给了对方。哎…”余生无助的叹了口气扭头望向小宝。
奇怪的是身旁的小宝竟然凭空消失了，眼前的景象也逐渐变得虚幻，越来越模糊，直到眼前变得一片漆黑，没错又是熟悉的黑暗。余生似乎已经适应了这样的身体感觉，因为自己依然在上升，速度逐渐变得飞快，几次震颤后终于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