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梅辰在霸王牛肉馆招待大家，一向大度无拘的丁小强却不自在起来，因为上席坐着麻春柳，两边坐着梅星、梅辰夫妻，下面坐着他和梅月。麻春柳笑吟吟地说，要是老梅来了，这一桌子就圆满了。

梅星的卷发爱人说，娘，您那些孙子孙女都不要了吗？

麻春柳幸福无比地说，他们来了给我们添饭、倒酒噻。

按照梅星的意思，丁小强应该挨着母亲坐上席，可是他坚持说自己年纪最小、资历最浅，只能坐下席。麻春柳不晓得出于什么心思，竟然满口答应了，让他和梅月坐在一起。丁小强越发显得心里不能平静，脸颊不能掩饰，好在梅星端起茶杯说话了，现在中央的规矩不能破，中午不能饮酒，对不起小丁书记。我们以茶代酒，欢迎你到我们家乡工作。

丁小强捧着茶杯说，谢谢梅局长、梅工程师和嫂子们的招待，兄弟的工作全靠你们支持了。

大家都干了杯中茶水，唯独梅月放下茶杯生气地说，他只需要你们，不需要我，不得参股了。

麻春柳打趣地说，招待是二哥二嫂，主席是大哥大嫂，你没有出一点力气，小强感谢你什么呢？

梅月与丁小强同岁大月份，瓜子脸、瘦高个、披肩发、大眼睛，年纪轻轻便成了县人民医院妇产科的护士长。丁小强发现自己的答谢词涵盖不周全，得罪了他人，立即续上茶水站起来红着脸说，其他人都一起感谢，梅护士长应该特别感谢了。借花献佛、以茶代酒，今后回到分水岭，我用苞谷酒补起来，请干了这杯茶水。

梅月穿着高跟鞋，并不比丁小强矮多少，扑闪着一双明媚的大眼调侃说，大哥是发改局副局长，二哥是交通局工程师，两个嫂子也在财税部门工作，你丁小强只瞧得起官员和富人，和他们喝茶理所当然。那么我这个妇产科小护士，就不在你的眼里了，看病在门诊，拿药在药房，住院不得在妇产科。

丁小强笑着说，有句话叫“尊者后至，威者迟来”。你没看见开大会的时候，总是最大的领导人最后一个出场；举办婚礼的时候，也是最尊贵的新娘子最后一个下车。今天这个位置，就留给梅月小姐了，最后敬茶。

梅月瘪着红润的嘴巴说，无所谓，敬也行、不敬也行，我生下来就是计划外人员，2000元买来的，低人一等的民族。

麻春柳笑着说，为超生个女儿，你爹还受到了党内警告处分，差一狗毛就开除了党籍。罚2000元超生款子，事情也就算了。

梅辰的长发爱人说，小妹，不要没得良心，你就是我们家的公主、格格、小太阳。在城里买个房子，哪家没给你出个七八万？我们结婚时，爹娘给了两三千元，给你买房可是五万元整数。

梅星的卷发爱人嘟着嘴巴说，你嫁到梅家还有两三千元，我嫁到梅家分钱不见，全部白手起家。娘，我没有扯谎吧？

麻春柳有些尴尬地说，没扯谎，都没有扯谎。时代不一样，条件也不一样，我和你们爹都是尽心尽力的，没有偏向哪一个。

梅星敲着桌子说，又翻老皇历，天要下雨了。你们一嘴扯过去，一嘴扯过来，人家小强书记和小妹护士长的茶还喝不喝？太不尊重人家的情感了，有这样做嫂嫂的吗？

丁小强和梅月碰了茶杯喝了茶，马上来到麻春柳身边说，嬢嬢，也得给您敬一杯。

麻春柳幸福地笑着说，你我都是乡下来的，一个锅里的汤圆，一个甑里的粑粑，不像他们城里人，不值得敬呀。

丁小强乖巧地说，虽然我们是同村居住的乡下人，您是长辈，也该敬一杯呀。

麻春柳喝了丁小强的敬茶，抢过梅星的话说，趁我茶没喝醉，脑壳还清醒，先说两句正经话。一是小强修村级公路，大家要支持；二是两个媳妇明年把二胎生了，不然国家政策变了又得拿钱买孩子；三是梅月要带男朋友回家过年，你们当哥哥嫂嫂的负起责任来。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有家也才有国。

梅星的卷发爱人放下喝汤的勺子说，不行，明年没得计划。

梅辰的长发爱人放下筷子说，我们也没得计划，趁人还年轻，耍两年再说。

梅月甜甜地笑着说，嫂子们没得计划，我也没得计划。

梅星见母亲满脸不高兴，立即给她夹一块上好的牛肉说，娘，我们都三四十岁了，哪里还要您老操心呢？少管儿孙事，幸福度晚年。您说那个计划生育政策，只有彻底放开的，没有收紧收缩的，不是国家要不要你生的问题，而是老百姓愿不愿意生的问题。过去，你们养一个孩子，不需要多少钱，苞谷、洋芋、红苕、萝卜像猪儿一样喂饱就行了，有条件读书便读，没条件读书便不读。现而今眼跟前，一个孩子一年没有三五万元，根本养不出来，如果送到华师附中、人大附中、中央民大附中读书，一年没有二三十万想都莫想。您说，我们普通公务员一年不过五六万元工资，怎么养得起二胎、三胎孩子呢？

麻春柳马着圆脸说，只要你们愿意生，我和你们爹辛苦一点，再喂10头猪，送他们读书。如果明年能生的，无论男孩女孩，一律奖励两万元。

梅辰打断母亲的话说，今天不是开家庭会，是讨论小强书记修建村级公路问题，其他就不要扯了吧。

梅星摸一摸有点微胖的肚皮说，村里只要有小强这样得力的书记，莫说修条村级公路，就是修条高速公路也不是难事。虽然分水岭村至今没有县级干部，但是在职的科级干部20多人，教师、医生、公务员百余人。只要你一声招呼，全部都会拢来，要力出力、要钱出钱、要政策出政策。扶贫攻坚、精准脱贫，是国家的大战略、大方针，必须人人参与、家家配合。分水岭村调走的修路计划，调回来就是。

梅辰习惯性地扶一扶眼镜说，大哥只计算了在本县工作的村籍人士，大头还在外面呢。自1977年恢复高考以来，分水岭村考出去的大学生、中专生300多人，那些北大、清华、浙大、武大毕业生，有的官居省厅级，有的成为专家教授、知名学者，有的还移居海外。米兰天、胡辉煌那样的小学、初中生，在外打拼也成了大老板，资产几千万元。

丁小强瞪大眼睛问，这样好的人力和社会资源，为什么没有效利用呢？

麻春柳鄙视地说，分水岭的人都是火疤眼、红眼病，喜欢人家比他贫穷，嫉恨人家比他富贵，最典型的就是顾松柏那一家子。

梅月见插不上话，一直闷闷不乐，丁小强转头笑着说，护士长，你也得出大力呀。

梅月张大嘴巴问，我吗，能出什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