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版纳情怀

西双版纳，是一个令人梦寐以求的地方。至少于我，自知道这个地方，在电视上见到戴了尖斗笠穿了红格长筒裙桃水的傣族姑娘舞步轻盈笑靥迷人的时候，就暗自在青春懵懂的心里面，埋下了种子。

可是，我的来却是这般突然。原本放弃了计划中的这一部分，以便有更为宽松的时间去其他地方，加之若去就得从昆明乘机前往。要知道，因为18年前首次登机，当飞机穿越降雨云时有些颠簸，况且我在两万米的高空非要从舷窗朝下看，于是受了惊吓，就再也不曾坐过。我宁肯花上30多个小时去乘火车，路途漫漫地摇，也不去抢那时间，这样心里才感到踏实，是脚踩大地的安稳。只不过，在昆明时偶然查到从长水机场去西双版纳嗄洒机场的机票打折得很厉害，往返最低可至200元以下，于是我便动了心，坐大巴得花八九个小时，并且价钱比这还贵。加之当下的年代，交通的便利早已让航班普遍得成为人们的家常便饭，莫非我真要去让它一直成为一块心病，而成为固守自我与旧时代的人？犹豫再三，加之我长年累月积习而来的迟疑，总算狠下心来下了手，在手机微信上订了票，虽没抢到最低的，但也捞到了很大的实惠，只不过来回少省了200块钱的样子。原本出发之前，我在微信绑定的银行卡上补足了1000元钱，以备途中订火车票用，可这一下就派上了大用场，应了急。

我还记得，那次是乘坐的图154飞的广州，两个小时。载客50余人算是小飞机，至于哪家航空公司倒是记不清了，只记得过安检很严，空姐也没电视里的漂亮。我今天的这趟破冰之旅，实实在在的是第二回，就当是治疗心理创伤练练胆吧！大不了起飞之前，我来默默地念诵徐志摩的《再别康桥》。可事实上，我当时并没有想起他的诗，也没有念，只是静静地坐在川航的3U8603次航班靠过道的座位里，从包里翻出一本书来看，一直都不去瞅窗外，即便是云层之上金灿灿的阳光直打进来，刺着了眼，也不去理会它。好在40分钟后飞机顺利地着了陆，都在跑道上滑行了，我这才松了好大一口气。其实这一路上，我身旁的那个小姑娘以及所有乘客的淡定与从容，实实在在地帮助了我，极大程度地安抚了我紧张与敏感的情绪，所以起身下机的时候，便和她打了个招呼，原来是昆明的，和母亲一道来旅游。

出机场简便多了，一出去我就到处找火种点烟抽，终于从旁边三四个男人中借了个火，便坐去大门外的花台边接连抽了两三根，这才过了瘾，缓解了忽然一下子松驰下来的神经。我这才不慌不忙地给一位当地导游打电话，一会儿他就帮我联系了一家富予民族建筑风格的客栈开车过来接。司机打来电话时，我正好去机场二楼买到一个打火机，并顺利买了一包白壳子的水晶色泽的红塔山香烟，像是新品种，想试试。

此前，也就是走出机场大门的时候，我就朝着坝子里的树，机场大楼上的图标，以及辽远而灰蒙的天空，好好地感叹了一番——西双版纳，我来了！这就是传说中的西双版纳，我已踩在你的热土上！

司机小陈，36岁，他话不多，但也跟我一路交谈，十几分钟便到了位于州会景洪市内的吾舍精品客栈。一问价，单间160元，去房间一瞅，一对矮沙发摆在开放式的阳台上，中间的茶几铺了一块蜡染的灰蓝相间的桌布，再一看除了精致而富予民族特色的墙饰，还有与卫生间差不多大的木柜的更衣间，便感到很欢喜。阳台外有木栏杆，栏杆外一字排开地吊了几个小花盆，这似乎只有在三毛的文字里才看得到，可见我的欢喜是带着怎样的一种惊欣的味道，于是二话没说就订了两晚。

至于接下来的日程，我没有想，只是坐到阳台的矮沙发上泡了茶小憩，继而去床上躺了下，再去冲了个澡，摆看了一回云南旅游地图，然后换上衣服，差不多四个小时就过去了，我也觉得休息得差不多了。再给那个导游小吴打电话，他的确很忙，这两天都在搞接待陪喝酒根本腾不开身，我便只好自生自灭。收拾好挎包，戴了墨镜去楼下总台聊行程，结果司机小陈也在那儿，抽了两支烟，我便打消了逛一下午街的打算，按他的主意先去旁边傣味的餐厅“曼飞龙烤鸡”2号店吃饭。我点了一份茅草包烤鱼，端上来一看是个盘子大的圆底小筲箕，底上垫了一块齐边修圆了的新鲜的芭蕉叶，两条剖开平摊并烤得松软的大肚鲫鱼，上面铺了几根来回折叠并有焦痕的茅草，并且使了佐料，有蒜有椿芽，味道美极了！我也叫了一杯店家自酿的苞米酒津津有味地喝。一个小份的傣家米线居然是一大碗，把我吃得肚子胀鼓鼓的才吃了一半，便只好朝着前来结账的不知是哪个少数民族的女服务员苦笑，表示了歉意。

回转去，小陈帮我订了下午游曼听御花园景区和“澜沧江·湄公河之夜”歌舞篝火晚会的票，200块钱，要四点半才开始有大象表演，于是我就跟他开车去了城里他哥开的茶庄。聊过了一回普洱茶、养生经，我也买下了一块不算贵的“勐海七子饼茶”，据说是八年的熟茶，我也只是做做样子，带回去喝也算有了件纪念品。我对茶道，实在浅陋得紧，说起来早就算是老茶客了，可一直就只是喝，只要醒着就喝，大杯大杯地喝，顺口就好，至于其他的却一点都不在意，也不去用心。这就是我的茶道，无知就无畏。想起前些年也喝过几回普洱茶，普洱市的茶商女诗人“青翠紫丁香”给我发的稿费和奖金都换成的是茶，生普熟普砣茶饼茶都有，有次还顺带寄了七个小袋的样品茶叫我品尝，我都猪八戒吃人参果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大抵教她好失望。再则就是更早些的时候，本城的一位网友“时间恋人”，她曾邀大家去她开在临园商厦16层上的普洱茶经销公司小坐，一边聊天一边品饮，但我从没买过，她也从不提及和在意，故而我的这次倒是第一回掏钱买来喝，算是开了个先例。

时间很快就到了，小陈领我去了几条大街之外的曼听御花园，并带我进去走了好长一段，这实在教人心里暖暖的。我也从它特有的金碧辉煌和尖尖角角的傣家王室的高大建筑风格中，深深地感到一种浑厚，一种威严，一种亮丽与折服。在金灿灿的阳光下，随意地走，随手地拍，即便廊桥也去穿了个来回，路过了放生池、鹦鹉表演场，看过了一回大象表演，琢磨了一回总佛寺到底应该从哪里去，在什么地方，以及那些林荫的主人们和路边的灌木丛到底都叫些什么名字，只知道在这个北回归线外的亚热带，长的都是热带的乔木与花草。好在我弄不明白就不去自寻烦恼，其实我也认真地问过小陈，他也说不清楚，只是开车经过一处街道时他说有小叶榕。我就记下了，那就全城都长满了小叶榕，这不就好了？

景区其实并不大，一个大广场连着一条不长的河流，河中、两岸都有殿堂，还有一处白亭，都有细长的尖顶，还有四面八方垂直上翘的檐肩，下面差不多都是空的，略有一些是商铺。我转了一圈拍了一圈，也累了，便坐到广场一侧餐厅外的花台上小憩，沉思或者发呆，抽支烟的时间就过去了。正处忘我之际，只听得有人在面前叫我，“猫哆哩（傣语，帅哥），你是要看晚会的吗？我验下票。”我略微一惊，抬头一看，原来是位特警打扮的中年男子，看他肩章上的“∨”型标志，才知道是景区的安保人员，便取出票来让他揪去一角，就再也没有人问。

餐厅是六点准时开放的，凭晚会的票就可以进去免费用自助餐。我中午喝了酒，胃口不太好，就浅浅地挑了一盘，并将一杯误取的42°的傣家米酒一点点地给喝了个干净，慢腾腾地走出来，面前就是晚会的大剧院，齐刷刷地可以坐上千人。表演自然是丰富多彩，并且精致贯通，不但有阵容庞大的各种民族风情的歌舞表演，还有湄公河沿岸六国民族特色，况且背景、假山、假树与动画都处理得相当地漂亮，而且那个幽默诙谐的主持人大叔不断地妙语连珠，现场不时响起如雷的掌声和欢呼，就连一向稳重的我都笑得直茬气，眼泪都出来了。只不过我记住了一首男女对唱的情歌，叫做《让我读懂你的语言》，据说已是云南省歌之一。其忧郁而感伤的情怀深深地打动了我。语言不通，在少数民族聚居且种类繁多的西双版纳是随处可见的事儿。时常都有人一边说话一边经过，他们与同伴的对话，我差不多都听不明白，只知道平舌音太常见了，像是一种从不会卷舌和响鼻的天生。要交谈，那么各自说涩口的普通话，要么就各自讲方言，反而还听得懂些。

两个小时的歌舞表演很快就结束了，观众们意犹未尽地缓慢地离开。大门外的一侧，也果真在免费发放点燃了小红烛的天灯，在三个女演员霓裳舟车的引领下，游客们跟疯了似的，都把天灯双手高举过头，在后面汇成了一条缓缓流涌而又无比拥挤的烛河，而后就去剧院后面的放生池放掉。折回来时，广场上早点燃了几处火堆，人们围着广场的边沿，火堆的外围，在正中间台上乐队以及那个主持人大叔的感染下，有一圈没一圈地或两三列或四五列地一边行走一边跳舞，至少有一千人。那些年轻的演员们，也穿着很是鲜艳的各色民族服混杂其间，算是隔三茬五地带动与引领，场面煞是壮观！

然而我，却是真实的看客，虽然一直候到半小时后篝火晚会的散去。刚走出景区大门，司机小陈的电话就到了，他已经开了车过来接我，我也还要跟他商量明天的行程。

是夜，置身梦寐以求的西双版纳，我就跟醉掉了似的，嘴角挂着浅笑。

大象与孔雀，萦绕着桃水的傣族姑娘，款款地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