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对共振与声波的认识
共鸣效应——古代声学
声学是研究一切声音现象、利用声音或消除声音的科学。自然界中时刻都发生各种各样的声音,可谓无所不有,五花八门。
声学是我国历史上最悠久的学科之一。宋代沈括在《梦溪笔谈》中叙述共振现象和音调的无穷变化时说“此声学要妙处也”。可见“声学”在我国历史上是最早定名的科学名词之一。
在我国古代,声学效应早就在实际中加以应用了。从振动与波的概念的形成,到实践中的“地听”、乐器制造、声学建筑等,都有许多突出的成就。
对于振动和波的概念,是人们在长期实践中建立和发展起来。
各种各样的声波都是由发声体振动引起的,这种振动通过空气或其他媒介传播到人的耳朵,人就听到声音。并在人的头脑中逐渐加深了对它们的认识。
唐武宗时,当朝太尉李德裕手下有一个乐官名叫廉郊,师从当时的琵琶大师曹钢,是曹钢的得意弟子,技艺精湛,听他的演奏如闻仙乐。
在一个月白风清的夜晚,李太尉带着廉郊及随从们,邀约曹钢带着琵琶,来到李德裕的别墅平泉别墅湖边,大家欢聚,赏月弹琴。
廉郊主奏蕤宾调《芰荷》大曲,曹钢用和声陪衬。乐曲起伏错落,高低昂扬。弹奏几曲以后,音乐会渐进高潮。
太尉与众人正神往于乐曲勾画出的音乐意境之中时,湖中传来阵阵像是鱼儿跳出水面又落下时溅水的声音。演奏者一听,就停奏了《芰荷》,改奏其他调的作品,而湖中声音消失了,也没什么动静了。
太尉安慰众位宾客,让接着弹。于是师徒两人转轴拨弦,再次演奏。
《芰荷》大曲再起,湖水中又有声音传出。师徒两人想到太尉兴致这样高,便交换一下脸色,没有停止演奏。
这时,奇怪的事发生了:湖水中传来的奇特的音响越来越大,好像同琵琶大曲蕤宾调《芰荷》相和。众人正惶恐之间,一块长方形的东西夹带着水声、风声从湖中跃出,“哐当”一声跌落在岸边。奇怪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正在大家惊魂未定不知所措时,有胆大的随从已把这件东西送到太尉面前。太尉一看,“呵呵”一笑,对曹钢、廉郊说:“这是你们的知音啊!”
原来,这是一个沉没湖中多年的名叫“方响”的打击乐器中的一块,刚好是专奏蕤宾调的那块。
曹钢说:“太尉高见,这就是声律相应啊!”
在这个有点诡异的故事中,廉郊竟能以美妙的音乐引起湖底沉铁共鸣,受震出水,而琵琶大师曹钢将其解释为“声律相应”,恰恰验证了声音共振这个科学道理。
其实,古人获得这些共振知识,是经历了一个长期的实践过程。
当一个物体发声振动时另一个物体也随着振动,这种现象叫做共振。在古代典籍中有大量的关于共振现象的记述。比如《庄子》一书最早记下了瑟的各弦间发生的共振现象:
一种情况是,在弹宫、角等基音时,置于一室的诸瑟相应的弦也发生振动;另一种情况是,如果调一弦,使它和宫、商、角、徵、羽“五声”中任何一声都不相当,弹动它时,另一个瑟上25根弦都动了起来。
后一种现象一般情况下较难以察觉到,古人能发现这一点,说明他们的观察是很细致的。
古人不但观察到了共振现象,还试图对之加以解释,这方面最具代表性的是西汉时期思想家董仲舒。
他在其《春秋繁露·同类相动篇》说道:
具有相同性质的物体可以相互感应,之所以会鼓宫宫动,鼓商商应,就是由于它们声调一样,这是必然现象,没有任何神奇之处。
董仲舒能正确认识到这是一种自然现象,打破了笼罩在其上的神秘气氛,是有贡献的。
两汉时期,人们对共鸣现象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其中值得一提的是西晋时期文学家张华,他把共鸣现象范围推广至乐器之外。
据传当时殿前有一大钟,有一天钟忽然无故作响,人们十分惊异,去问张华。
张华回答说这是蜀郡有铜山崩塌,所以钟会响。不久,蜀郡上报,果然如此。
张华把铜山崩与钟响应联系起来,这未必意味着他从共振的角度出发考虑这件事。不过用董仲舒的观点也能解释:钟是铜铸的,铜山崩,钟即应,是由于“同类相动”的缘故。
南北朝时期的志怪小说集《异苑》中提及张华的另一件事,却明明白白是从共鸣角度作解的。
洛阳附近的某人有一个铜洗盆,晨夕自鸣,就问张华。张华说此盆与钟相应,洛阳朝暮撞钟,故铜盆作声相应。张华建议他以铁锉打磨铜盆至稍轻,其鸣自止。此人如法磨盆,果不复鸣。
这里,张华不仅认定这是共鸣现象,找到了共鸣源,而且提出了消除共鸣的方法,制止了共鸣的发生。
至宋代,科学家沈括把古人对共振现象的研究进一步向前做了推进。他用实验手段探讨乐器的共鸣。
他剪了一个小纸人,放在基音弦线上,拨动相应的泛音弦线,纸人就跳动,弹别的弦线,纸人则不动。这样,他就用实验方法,把音高相差八度时二弦的谐振现象直观形象地表现了出来。
沈括这个实验,比起欧洲类似的纸游码实验,要早好几个世纪。
沈括的实验对后人颇有影响。明代晚期学者方以智就曾在其《物理小识》中明确概括道:声音之和,足感异类。只要声音特性一致,即频率相同或成简单整数比,在不同器物上也能发生共鸣。
他指出,乐器上的共鸣具有同样的本质,都是由于“声音相和”引起的。
方以智的这些话,标志着人们对共鸣现象本质的认识又深入了一步。
事实上,古人对共鸣现象的最初认识及其逐步加深,伴随着对自然界中波的理解。也就是说,在自然界中共振与波密切相关。
上古时候,人们在渔猎生产中常见到这样的现象:湖泊池沼的涟涟水波,水面上的浮萍、木条却并不随波前进,而是在做上下振动;在纺绳织网中,弹动绳子,波浪从一头传至另一头,但绳子上的线头也不随波逐流。
对于类似现象,人们经过了长久的思索才有了答案。比如《管子·君臣下》说道:浪头涌起,到了顶头又会落下来,乃是必然的趋势。这是春秋时期人们的回答。
至东汉时期,人们对此有了进一步的认识。东汉时期思想家王充终于发现,声音在空气中的传播形式是和水波相同的。
王充在《论衡·变虚篇》说道:鱼身长一尺,在水中动,震动旁边的水不会超过数尺,大的不过与人一样,所震荡的远近不过百步,而一里之外仍然安然清澈平静,因为离得太远了。
如果说人操行的善恶能使气变动,那么其远近应该跟鱼震荡水的远近相等,气受人操行善恶感应变化的范围,也应该跟水一样。
王充在这里表达了一个科学思想:波的强度随传播距离的增大而衰减,如鱼激起的水波不过百步,在500米之外消失殆尽;人的言行激起的气波和鱼激起的水波一样,也是随距离而衰减的。
可以认为,王充是世界上最早向人们展示不可见的声波图景的,也是他最早指出了声强和传播距离的关系。
至明代,借水波比喻空气中声波的思想更加明确、清楚。明代科学家宋应星在《论气·气声篇》中的结论是:敲击物体使空气产生的波动如同石击水面产生的波。
声波是纵波,其传播能量的方向和振动方向相平行;水波是横波,其传播能量的方向和振动方向相垂直。尽管古代人由于受到时代的局限性,对纵波和横波分不清,但上述认识已经是古人在声学方面的一个巨大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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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洛阳某寺一僧人房中挂着磐这种乐器,经常自鸣作响。僧人惊恐成疾。
僧人的朋友曹绍夔是朝中管音乐的官员,闻讯特去看望。这时正好听见寺里敲钟声,磐也作响。于是便说:“你明天设盛宴招待,我将为你除去心疾。”
第二天宴罢,曹绍夔掏出怀中铁锉,在磐上锉磨几处,磐再也不作响了。僧人觉得很奇怪,问他所以然。
曹绍夔说:“此磐与钟律合,故击彼应此。”僧大喜,病也随着痊愈了。
这个故事表明我国古人具有丰富的声学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