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我这一生,最不可饶恕的事情,就是曾经爱过你。
似乎有人在跟她说话,她听不清对方说的是什么,便擦干眼泪抬头去看,只见面前站着大哥和大嫂,正冷冷的看着她,指着她的鼻子说道:“是你害死了我们!你该死!……”她哭着跪在地上,求大哥大嫂原谅她,不要扔下她一个人,可大哥却扶着大嫂转身离开,任凭她在身后哭喊。她面对周围狰狞的烈焰,无处可躲,无路可逃,终于,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纵身跳进火海。
她一惊,猛然睁开了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已经亮了。她发现自己面前蹲着一个人,浓密的眉毛紧锁着,正在缓缓伸手来试她的鼻息,漆黑的眼睛像无底深潭一般深不可测。
她努力辨认了良久,才恍然大悟。
“是你。”
“焕茹,我终于找到你们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来找我?跑到这断天崖来做什么?”
“真的是你!”
“你们受苦了,快跟我回去!睿博伤势沉重,不能再耽搁了!”
“既然被你找到了,要杀要剐痛快点,别装模作样了。”钟睿博此时咬牙坐了起来,冷冷说道。
“睿博,你说什么?”
钟睿博冷冷看着他:“你要还是个男人,就敢作敢当!别每次都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让人不齿!”
“睿博!”
钟焕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渐渐涌上一抹血色。突然,她伸手去抢他腰间的手枪,隆震海本能的护住枪,不可置信的说道:“焕茹!你这是干什么?”
钟焕茹见枪抢不过来,就拼尽全身力气去掐他的脖子,嘴里凄厉的喊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她浑身血污,长发凌乱,眼睛红肿,泪痕宛然,已经看不出曾经那个豪门千金的影子,倒像是一个怨毒的女鬼,疯狂的撕扯着他。
隆震海抓住她的双手,紧紧攥住,放在胸口,大喊一声:“焕茹!”钟焕茹拼尽全力撕扯他,可一动自己就喘咳的厉害,又病重身弱,根本没有几分力道,被他轻易就钳制了双手,动不了,只得停下来,一边大口喘着,咳着,一边咬牙切齿的瞪着他。
他心痛难抑,急切的说道:“焕茹,我可以伤害全世界,唯独永远不会伤害你!爱屋及乌,将心比心,这是你教我的。伤害你就意味着失去你,我怎么会不懂?我收到线报,知道了张正的下落,赶去郡城指挥抓捕,在那里耽搁了几天。连夜赶回家的时候,又被钟府满天的烟花蒙蔽,以为那是在庆贺你的订婚之喜。直到警察厅察觉了火光,听到枪声,打来电话询问,我才知道钟府出事了,立刻带人赶去救火,所以晚了一步。我没有要弃你于不顾,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
“相信你?每一次你都要我相信你,每一次我都相信。可这一次是我亲眼所见,你竟然还敢让我相信你!隆震海!想不到你竟是这种敢做不敢当的宵小之徒!我竟然会爱上你!”
“亲眼所见?你见到了什么?我到底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让你这样痛恨我?”
钟焕茹冷冷盯着他:“钟府门前,你亲口所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隆震海,你还有什么话说?”
“钟府门前?当时你在?你在哪里?为什么不出来?我是因为担心你,才带人进去查看你们的安危,你难道不明白吗?。”
“你当然希望我当时就现身,你就不用劳心劳力的全城追杀,也不用爬上这断天崖来斩草除根了。”
“焕茹,你误会了,你听我解释……”
“听你解释?我就是听了你太多解释,才会一次次的相信你!钟家才会落到如此地步!隆震海,这辈子,我再也不会听你一句解释!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要杀就杀!不要再百般抵赖了,让人恶心!”
“杀你?我为什么要杀你?”
“因为你要的东西还没到手!”钟睿博扶着身后的巨石,艰难的站了起来,踉踉跄跄走到钟焕茹身边,伸出手,将她拉到怀里。他的伤口又开始流血,身体摇摇晃晃,只得与她互相依靠着,强迫自己站的笔直。
“我要什么?”
“要什么你心里清楚!你派了那么多草包来围困钟府,个个全副武装,却只围困不进攻。钟府死伤惨重,我和焕茹却能逃出重围,这一切都是你布的局。你是笃定,能逃出钟家的人一定会带出钟家的秘密。所以,你留了充分的时间让大哥把秘密说出来,你再假装无辜,救我们于危难之时,自然能轻易得到你想要的。”
“睿博,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钟家到底有什么秘密,能招来杀身之祸?”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什么样的秘密也难保不走漏风声,你十多年来出入钟府如入无人之境,又心思缜密,手段高明,被你发现蛛丝马迹,一点也不奇怪。”
隆震海看看钟睿博,又看了看钟焕茹:“原来是这样!难怪你们不来找我,原来你们认为火是我放的,人是我杀的!”
二人沉默不语,只用两双漆黑冰冷的眼睛死死瞪着他。
隆震海苦涩一笑:“原来是这样!既然如此,我如今口说无凭,看来是百口莫辩了。也罢,来日方长,你们伤势沉重,养伤要紧,先跟我回去吧。”
“跟你回去!”钟焕茹扶着钟睿博步步后退:“你不要痴心妄想了,我们就算死,也不会让你得逞!”
钟睿博笑着说道:“好!焕茹,我们兄妹今天就生死与共!好不好?”
钟焕茹含笑点头:“二哥,来世,我们还做兄妹,还做父母的儿女!”
他们微笑着,用力点头,手牵着手,转身站在了身后的悬崖边上。下面有凛冽的寒风吹上来,彻骨的冷。
“焕茹!”
“站住!你不许过来!”
“隆震海,我钟睿博瞎了眼!竟与你这种宵小之徒做了多年兄弟!苍天无眼,我不能亲手杀了你,为金家和钟府上下报仇。可是你滥杀无辜,天理不容。我就是做了鬼,也要将你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身后的万丈悬崖深不见底,隐隐有丝丝白雾飘荡。脚下的碎石哗啦啦滚下去,在崖壁上跳跃回荡,久久落不到底。
“隆震海,我这一生,最不可饶恕的事情,就是曾经爱过你。你火烧钟府,害我家破人亡!我恨你!生生世世,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焕茹!……”
她牵着钟睿博的手,闭上眼睛,决绝的纵身一跃。天地间的风冰寒刺骨,撕碎了她眼中最后一滴泪水。
隆震海疯了一样扑过去,伸手去抓,可拼尽全力,也只抓到一把冰冷的寒风。眼睁睁看着她乌黑的长发在风中翻飞乱舞,残破的衣袂猎猎飘扬,像一只受伤折翼的蝴蝶。
“焕茹!”他眼睁睁看着她坠落远去,早已红了眼睛,纵身就要跳下去,却被身后的尚习武和几个扑过来的士兵死死按住了。
“督军!不能跳!不能跳啊!”
“都给我滚开!焕茹……”他红着眼睛,像一只负伤的野兽,嘶吼着,拼命向悬崖下扑去。
“督军!您要是出了事,宁军怎么办?大帅怎么办?您不能冲动啊!”
“焕茹……”
钟焕茹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无影无踪了。
“这山顶一定有路可以通往崖底!给我找!”
“是!”
他带来的一众士兵四散而去,分头寻找,偌大一个山顶,怪石嶙峋,荒草丛生,四面陡峭的如刀削斧劈。士兵一寸一寸的小心搜索着,草丛,石缝,甚至攀到峭壁上去寻找。
他与钟睿博做了十几年兄弟,情同手足,他带钟焕茹来这儿,绝不是来送死的,他和程远生在这里成立的同济会,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了如指掌。他一定知道这里有路可以下去,才会带着钟焕茹来,想翻过这绝壁,逃出崖北。
“焕茹!……”他仰天长啸,山顶的风凛冽刺骨,吹落了他眼里滚滚的热泪,一只苍鹰发出阵阵悲鸣渐渐远去。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悬崖边,心已碎,魂已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