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隐藏自己的脆弱

因为身体疲倦，柳依趴在了书桌上，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渐渐醒来。

一开始，她十分坦然，因为在书桌上睡觉，原是她的习惯。

但令她感到惊奇的是，她的身上竟多出许多气力，这与平常极为不同。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

她正自犹疑，有一个念头掠过，会不会是自己重归年轻了？

这一类型的小说，她在年轻时读过不少。

有时回味起来，依然觉得有趣。

当然，她知道这不过是一种幻想。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诗人早已言明这一道理。

可她看了她自己的双手，这皮肤状态，虽然不及青春之时，但也全然不像年逾古稀之人该有的。

她暗思：真是恢诡谲怪之事！

带着疑惑，她进了洗手间。

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的眼眶不由得红了起来。

眼前的人，陌生又熟悉，约莫是三十几岁的她。

“好久不见，你这次来，是为了什么呢？”她问。

镜中的人当然不会回答，但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她回到房间，打开手机，上面显示：2007年7月8日。

这是她与前夫离婚的日子——一个难以忘怀的日子。

看一下具体时间：10点。她想：该出发了。既然来到这里，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于是，她没有任何进行梳妆打扮，就出了门。

路上的交通很顺利，仿佛上天有意使她较早达到目的地。

回想起之前那一次，她起得很晚，拖拖拉拉，到了民政局后，她见前夫早已坐在了那儿，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冷笑道：“终于如愿了，您。这么早就来等着，想必是一直在盼着今天吧！”

前夫没有回答，只淡淡地说一句：“等你很久了，快来办手续吧，大家都忙，就别再耽延了。”

越是平淡的话语，越是伤她的肺腑。

从前软语温存，现今冷言冷语。

男人这种生物，不，应该是说人这种生物，生来皆善变。

这一次，她较之从前早了许多，见前夫已经在里面，她先不作声，在外悄悄地看着。

令她感到惊奇的是，前夫正在擦拭眼泪。

记忆中，他从来不哭，至少在她面前是如此。

“为什么会哭呢？”柳依说道：“难道，是忘了吃早饭？”

她推开门，开门的声音，使前夫陡然警觉，他将用的过餐巾纸，揣入兜中，又调整了坐姿，强装出几分精神来。

“等很久了？”柳依问，因为看到了他在拭泪，她的语气十分温和。

“没有没有，你来了就好了。”

“什么我来了就好了，是我来了，我们就要分了……”

“别那么说，应该把它当做一件好事来看待。”

“这有什么好的呢？”

“比如说，你可以遇见更好的人了。”说到这的时候，前夫一阵哽咽。

“谢谢你的祝福。”柳依暗暗忖量：可在我心中，没有比你更好的人。

离婚的手续都办好了，他们出了大门，即将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那个，要就此别过了。从前的种种，我都会记着的。”前夫说道。

“记着什么？我那些埋怨的话语？气急败坏的表情？”柳依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抑或是娇声娇气的讨好？青春可爱的模样？”

“哈哈，那些都让人印象深刻，但我真正想记着的，是每晚下班后看到的你。”

“那你倒说说看，那时的我怎么样？”

“朴素却又迷人。那时的气氛，平淡但让人难以忘怀。”

听前夫这样说，无数相似的画面，一齐向她涌来。

她再也不能装作无事，一阵酸楚迫使她转过身去。

“祝你好运。”说着，柳依离开了，步子似乎变得很重，她迈得很费力。

一路上，柳依暗暗思忖：不知从何时起，我们二人，在对方面前，都决不将脆弱的一面展露，宁可装作无事，于暗处独自舔伤。这背后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如果真的深爱，何须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