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柱灭·黑死牟篇·独一无二的月亮（下）
缘一的不告而别，令父亲异常震怒，立刻派人前去寻找。
然而，派去寺院找寻缘一的武士们，却在归来后纷纷告罪。
原来，离家的缘一，并没有像预期的那样，前往寺院。
而是就此沓无音讯。
展露惊人天赋的天才，如流星一般，闪耀的出现，又快速的消失。
这样的结果，说实话，岩胜心中感到的，只有另类的安心。
远比自己天赋强得多得多的弟弟的消失，对他而言，带来的，只有好处。
但望着夜空中孤悬的月亮，不知为何，岩胜的心绪，却如动荡的湖面，久久未能平息。
……
缘一的离去，使得继国家族的动荡尚未开始，便重新恢复了平静。
而岩胜家主继承人的地位，就这样，保留了下来。
在某次打扫母亲居室时，岩胜意外发现了一本写满了字的日记。
而写下这本日记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初终日黏在母亲身边的弟弟，缘一。
“沙沙——沙沙——”
书页翻动的声响，在点着蜡烛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清晰。
而随着日记的阅读，岩胜捧着日记的手背上，青筋也逐渐暴起。
原来，看似怯懦、整日撒娇的弟弟，早在数年前，便已知晓母亲的病情，用自己稚嫩的身体，支撑着母亲早已不受控制的左半身。
并且为了不影响自己的未来，选择提前离开。
而自己，从来到尾，竟一无所知。
弟弟的善意，并没有让岩胜有一丁点的感动。
从来便是站在强者地位的兄长，心中充斥的，只有被施予怜悯的屈辱。
以及，对天才弟弟的憎恨！
……
时间一天天过去。
离家的缘一再没有一丝音讯，而逐渐长大成人的岩胜，终是接过了继国一族家主的位置。
而他，也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强大武士。
十里八乡范围，再找不到能够与他匹敌之人。
然而，十数年间不断的胜利，并没有让岩胜心中有丝毫的喜悦。
每当他人赞叹其剑术高超之时，岩胜总是会想起，那个幼年时第一次挥剑便能击败现在他眼中剑术仍然不凡的武士的男孩。
尽管，随着时间的流逝，当初缘一给予他的屈辱感渐渐变淡……
……
在某次率领麾下武士出征的夜晚，途经密林之时，身为人类的岩胜，第一次，遇到了只存在于幻想中的恐怖怪物——鬼。
坚逾钢铁的躯体、轻易折断刀剑的利爪、蛮横到不讲道理的体魄……
第一次，岩胜的心中，生出了恐惧感。
这不是，人力所能战胜的怪物。
然而，就在他陷入绝望之际，一道红色的身影，如同闪耀的太阳一般，降临此处密林，驱散了无边的黑暗。
仅仅一剑，将数十名武士虐杀殆尽的恐怖恶鬼，在“太阳”面前，便身首分离。
抬起头，看着眼前虽然变得成熟、但依旧刻骨铭心的脸庞，岩胜一时间，愣住了。
出现在这里的，竟是消失了十数年的弟弟，缘一。
再次见到兄长的缘一，依然表现得像幼时那般尊敬，全然不知自己满月下斩杀恶鬼的英姿，对岩胜造成了多大的冲击。
原本以为随着时间消弥的深藏内心的妒火，在岩胜平静的表面下，肆意燃起，逐渐吞没他的心灵。
他不知道这些年来缘一经历了什么，但追求强大与剑术的渴望，让岩胜决心抛下妻儿，离开继国家族，开始跟随弟弟的脚步，踏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鬼杀队、呼吸法、鬼……
永无止境的战斗中，岩胜的实力逐渐超过了鬼杀队中原有的剑士，但依然没能，跟上弟弟的脚步……
就算后来他觉醒了斑纹，甚至脸上斑纹的形状，跟缘一降生之时便已存在的胎记、也就是斑纹的形状一模一样，但即便如此，他依然无法使用缘一的呼吸法——日之呼吸。
无奈之下，他只好根据日之呼吸，创造了劣化版的呼吸法——月之呼吸。
……
彼时兄弟二人常常谈及继承人的问题，不同于岩胜认为的，他们这一代太过强大、呼吸法难以继承的想法，缘一总是对未来充满希望。
“我们并非是多么了不起的人物，也不过是漫长历史中的一粒微尘。”
“后世者中，总会出现超越他们的人。”
“穷其道者，归处亦同……”
当“天才”畅言自己的平凡，从未超越弟弟的岩胜只觉得讽刺与恶心。
太想超过缘一的他，无法认同并理解弟弟的话语。
……
就在某次巧合之下，知晓了开启“斑纹”就无法活过25岁的岩胜，彻底，疯狂了。
已近大限的他，无法接受至今未能超越缘一的、“平庸”的自己。
“我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变得更强，直到追上，你的步伐……”
癫狂的他选择放弃了人类之身，向鬼王俯首，彻底堕为恶鬼。
因为，只要变成了鬼，就能拥有看不见尽头的寿命。
“这样一来，我就有足够的时间，来超越你！”
就在岩胜正在适应化为鬼躯的身体之时，正满世界走动铲除恶鬼的缘一，在某片竹林里，遇到了带着女子信步走来的世间极恶，鬼王，鬼舞辻无惨。
脸上带着无聊之意的鬼王随意感叹着使用呼吸法的剑士是那么的无趣，浑然不知，“太阳”的灼热。
只是一招，漫不经心的鬼王便被打倒在地。
手臂被斩断、却再也无法再生的无惨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暴怒的它没有听进去眼前人类的任何话语，生死关头，它最终做出了选择。
将自己分裂成向四周激射的漫天碎肉，以此逃生。
拼尽全力，在一瞬间斩碎一千五百多块碎肉的缘一，终究，只能眼睁睁看着剩余的肉块，飞向了无尽的黑暗中。
侥幸逃生的鬼王，没有再给缘一任何的机会。
之后的数十年里，鬼杀队的众人再也没有听过任何关于鬼王出现的消息。
也就在无惨潜藏起来不久，刚刚适应鬼躯的岩胜，听闻了鬼舞辻无惨被缘一打败的消息。
但它的内心，却没有丝毫的惊讶。
就算是超越凡人想象的鬼之始祖，在“太阳”面前，也唯有败亡一途。
……
转眼间，便是六十年匆匆而过。
开启斑纹便活不过25岁？
已然成为上弦之一的黑死牟，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直到在某个无人的郊外，时隔甲子岁月，他再次见到了，老态龙钟的弟弟，缘一。
再相会时，缘一眼角流出泪水：“多么悲哀啊……兄长大人。”
因再次见面内心不由生出喜悦的黑死牟，也就是继国岩胜，听到这句话时，内心的喜悦瞬间熄灭。
自己，竟被老朽且丑陋的弟弟，再次施予了怜悯？
因嫉妒而踏入鬼道的黑死牟，听着那声沙哑的“兄长大人”，内心浮现，是一种难以言明的感伤。
但已成为鬼多年的它，早就无法真切体会自己内心的情感了。
就在下一刻，黑死牟所有的情绪全部消散。
因为，前方垂垂老朽的弟弟，右手握上了腰间的刀柄。
浩瀚如星河的力量，自苍老的身躯中奔涌而出，周遭的空气，在一刀足以斩断天地的气势面前，逐渐凝实。
犹如山岳一般的压力，让黑死牟竟生不出一丝抵抗的想法。
数十年苦练、经历了不知多少血战，实力大增的黑死牟，竟被缘一的力量完全压制。
“为什么，我付出了这么多，依然追赶不上你的脚步！”
于那股强大得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下，黑死牟最后听到的，是弟弟那随风响起的苍老声音：“我，来了……”
即便抵达了武道的至高境界“通透世界”，长出了六只血目，但当缘一挥刀的那一刻，黑死牟依然什么也看不到。
“为什么……总是你！”
脖颈间喷洒而出的血液，没有让黑死牟感到一丝的疼痛，此刻它的脑中，已被如深渊一般的妒忌之火完全吞没。
集神明宠爱于一身，即便肉身垂垂朽矣，缘一依旧强大得让人绝望！
心中燃烧着足以吞噬世间的熊熊怒火，但黑死牟也知道，缘一的下一刀，必定会砍下它的头颅。
败北的焦躁感与满腔的妒火交织，几乎将它逼疯。
但等待许久，下一刀，却久久未能到来……
耗尽了所有生命的缘一，就那么在他身后，站着死去了。
妒恨弟弟非常的黑死牟，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它拼劲全力斩出一刀，将缘一的尸身彻底斩断。
然而，自抛飞的尸身中掉落的，却是那只，熟悉而又陌生的短笛……
“我会将兄长大人赐予的短笛，视为兄长一样珍惜。”
年幼时的话语跨越漫漫时光人鬼殊途，却早已物是人非。
这一刻，黑死牟的眼中，亦有泪水……
……
时光流逝，转眼间四百年过去了。
无限城。
抛飞头颅上的六只血眼，静静的看着下方持刀而立的红发少年，这一刻的黑死牟，仿佛见到了当初和弟弟缘一那般，于时代中冉冉升起的太阳。
“又一次，品尝到失败的滋味……”
“真是不甘心啊……”
“缘一，到头来，我还是没能，追上你的脚步……”
“但那只短笛，至今，我仍然保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