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孙家祖祠神灵现,傲骨悲杰宁将军
“我们杀人,我们放火,我们罪恶滔天,我们无恶不作,但我们也曾在黑暗中祈祷神灵的光芒,在苍凉的荒地中渴求生命的奇迹,可又如何?身居高位便可随意用权力颠覆承诺,黎首的灾难与苦楚不过史书寥寥几字,这世界矛盾重重,为什么我们还要相信那制造无序世界的缥缈的神,还要去相信那掌握权力的凡人,与我一起,你们便是自己的王!”夜间,在灯火笼罩的山寨上,一人在祭坛上侃侃而谈,坛下不过几十人,但他们欢呼声在这小小的山头上却显得震天动地。
白衡,浮灵,尺山三人被缚在木桩上,脚下则全是干柴,他们看着坛上高谈阔论的人,不知他是否也在向他们述说。
白衡眼前极近疯狂的人群,便是以柳烟村一座小山头为根据地的山贼,为首的被他们称作宁将军,至于白衡三人为什么沦落此地,需从两天前说起……
两天前……
柳烟村的村口种有不少迎客柳,柳枝应风而舞,清扬尘土,三人对视良久。
“浮灵公主,是你吗?!”白衡激动的上前差点抱住浮灵却被孙尺山一手挡在身前。
白衡顿了一下,抬头看着眼前年长自己几岁的少年,神情不愠自威,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山脸,一身残破的布衣让他身上充满着江湖气,低眉的冷眼看的白衡不由退后了几步。
“他是谁?”孙尺山依然死死地盯着白衡,口中向浮灵询问道。
见此情形,韩玥周玖向白衡靠了过来,随时准备动手。
孙尺山这双炯炯有神的双眼似乎随时会变成利剑刺向白衡,韩玥周玖二人感到眼前的少年有种强大的压迫感,额上不禁冒出了冷汗。
一声稚嫩的声音打破了对峙:“尺山……他是我的朋友。”
浮灵的话让孙尺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目光,因为浮灵很少说话,每次说话也只有两三字,这句话也是孙尺山听过最长的一句。今天,刚到汶水便出现了来历不明的人,而不久前遇到的乞丐女孩又凭空多了个朋友,孙尺山隐隐觉得这其中有种道不明的诡异。
“尺山?你是叫孙尺山吗?是子河叔让我来接你的,你看这是不是你的东西?”白衡表情有点喜出望外,他从怀中掏出了圆筒状容器在尺山眼前晃了晃。
孙尺山一把夺过白衡手上的容器,仔细打量,过了一会,孙尺山问道:“你是子河叔什么人?”
这一问又把白衡问愣住了,自己虽在子河叔那住了几月却从未有过名份,若说是客人又显得生分,说是干儿子感觉也不对……
见白衡杵在原地孙尺山心中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和你一起回去就是”尺山拦在浮灵身前的手转而牵着浮灵。
“天色不早了,那……我们先去客栈歇歇脚,明天再出发……”周玖提议道。
“不了,我现在要去孙家祖祠,你们随意。”孙尺山立刻打断,说完带着浮灵怱怱上路,浮灵回头看向白衡,久久才回过头跟着尺山。
“……明明是来接他的,还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周玖气得直磨牙。
“……白衡,那你准备?”韩玥没理周玖反而低身去询问白衡。
白衡站在余晖中,韩玥从他小小的背后只看的见阴影,此时韩玥见白衡久久未语,想来是孩子的热情被那孙尺山一股冷气给覆灭了,心中生了落寞,韩玥轻轻拍了拍白衡的肩头轻声安慰着:“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喜欢去迎合他人的,你也不必为此劳心,毕竟你们才第一次见面……”
“没有啦,我是看到浮灵,就想到了胡子叔叔……”白衡看着前方斜阳余照下的两道身影越来越长,信步的追了上去。
韩玥与周玖对视一眼:“走吧,我们也要完成任务!”
“嗯……”周玖长舒一口气,与韩玥在暗中紧跟着白衡
夜色降临,寒流四溢,竹宅阴凉,白衡等人借着惨白的月光,慢慢的走向一间被竹林包裹的破败土房。
孙尺山在门口看了一会那腐烂半边的小木门,沉默片刻,牵着浮灵走了进去。
随着周玖最后步入黑暗的土房,周围又回到了秋风清月,树影招摇,残垣断壁,虫鸣萧条的景色之中。
孙尺山从行囊里摸索出火折子点燃,微弱的火光将将照的亮土房子的一角,但对于孙尺山而言这已足够,绕过布满尘埃的桌椅,扒开布满珠丝的竹帘,进到了他熟悉的小房间。
“浮灵,帮我拿着”孙尺山将火折子递给浮灵,自己则脱下外衣将头部包裹,仰躺着扭挪进了石床下,而在场的没人知道他在做什么。
凭着微弱的火光以及从房顶空隙里穿进的月光,白衡又闲不住了,开始四周打量,这居室与客堂所不同的就是这间房内的器具都是由石头打造,而客堂的器具则是寻常人家用的竹木制成,另外则是这屋内陈设,床在中央,四个石柜分别占据四角,这里不像是睡觉的地儿更像是一间灵堂,想到这,白衡不紧背脊一阵发凉,若不是这房间里有五个人,自己可能早就跑出去了,白衡脑袋里闪过一丝念头,下意识看向浮灵,果然浮灵的脸在烛火的印衬下显得更加惨白,如同死尸一般。
浮灵不知道为什么,感受到异样的感觉,在她看向旁边时,白衡早已转过身去,现在白衡脑子里全是浮灵突然变成长着血口獠牙恶鬼的恐怖幻想,但又想到胡子叔叔和长毛,心里安慰自己:“鬼怪我都见过,除了牛头马面那些,其实根本没那么恐怖”。
这时白衡身后幽幽传来一个声音:“可是,这里并不是原来的世界哦,所以,鬼怪可能也不一样哦。”
“诶???你……”白衡转身不可置信的盯着浮灵灵动的双眼。
还没等白衡缓过神,身旁的石床突然发出声响,吓的白衡一激灵。
只见石床一分为二,孙尺山从中间立起身来,头上与身上的衣布挂满了灰尘与蛛丝。
白衡看到他胳膊上还有几只肚子硕大的蜘蛛在爬,一阵恶寒袭心,白衡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蜘蛛,螃蟹这些生物心生恐惧。
孙尺山解开头布,若无其事的将身上的物种掸开,他看了眼白衡又看向众人:“害怕的,可以在上面等。”
“什么叫……上面等……”白衡疑惑的问。
孙尺山没应声,只是快速走向四周石柜摆弄了一下,机括之声瞬间响起,石床之下的铁板被拉开,出现了一黝黑的密道。
“……”众人视线默默看向尺山。
尺山用询问的语气叫了一声:“浮灵?”
“嗯!”浮灵微微点了点头。
“我也去!”白衡随后答道。
“事先说明,这密道我进入的次数也不多,遇到危险我可顾不上浮灵以外的人。”孙尺山叮嘱道。
“这……白衡,要不……我们和你就别……”周玖话未说完便被韩玥打断。
“白衡,你自己选,别管他的。”朝玥推开周玖到一边。
“嗯……有周哥哥和玥姐姐在,我不会有问题的!”
孙尺山从浮灵手上接过火折子:“浮灵跟在我后面,之后是白衡,然后是……”
见到孙尺山目光瞥向自己,韩玥立刻回应,顺便扯过一旁的周玖:“我叫韩玥,这个男的叫周玖。”周玖只是斜眼瞅着孙尺山,心中愤愤不平:“你咋那么多事……”
孙尺山并未在意周玖的目光:“嗯,白衡之后是韩玥,韩玥之后就是周玖,那就这样了。”
随着孙尺山的头消失在地面,其它人也小心翼翼的跟着进入。
众人越来越深入密道,道路变得宽敞,视线也变得清晰起来,原来密道之下别有洞天。
“这里居然有这么大的空间?”周玖抬头张望,不由惊呼。
可以见得,此时他们处于山体之中,上方的光洞可透过日月的光亮照明,石壁之上还嵌着大大小小的铜镜,随着山底湖水的涟漪闪烁着光亮,山底湖水中央有一石碑,上面刻着不知名的文字,光照太弱也瞧不清,石碑前还有一块圆型凹槽,似乎是什么机关。
“那个……尺山哥哥……”白衡别扭的吐出敬称。
“你要是不情愿大可不用敬称。”孙尺山看到白衡扭扭捏捏的样子便知道自己并不招白衡待见。
“……其实我想问,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白衡作为首席提问官,这句话已经憋在心里好久了。
“获得打开‘龙匣’的密码”孙尺山从包裹取出那个圆简状的物件。
“那为什么你之前不取?”白衡追问。
“身高”孙尺山话音未落,半个身子已经没入湖水中,只见他双手举着“龙匣”趟着湖水,向石碑走去。
“……”
“笑死我了,这小子是只旱鸭子,哈哈哈哈哈哈哈,看我比你先到终点!”周玖嘲讽转为得意,下一刻便投入湖水中。
“喂,你是不是傻的?”韩玥始终不理解周玖的脑回路。
湖水本应将周玖浮托起,可周玖却发现这湖水竟然无法将自己托起,反而还有一种力将自己往下压,好在自己及时调整身体,才使得上半身浮出湖面,不然真要交待在这,周玖猛吸了一口气又看了看前方孙尺山的身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垂着头回到韩玥身边。
“你呀,真不知道你……怎么……”韩玥还未数落完周玖,地面突发震动,湖面被荡起阵阵浪尖,一道白光夺目从石碑发出通过山体上方的洞口直指云霄,一时间众人看着白光惊讶万分,孙尺山眼中也透露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白光拔云见月,乌云顿散,栖在枝头的乌鸦也被惊吓的扑腾翅膀逃离,村中家畜声声嘶啼,引得一家又一家点起了烛火,山中百兽的梦乡也被打碎,几乎是同一时刻昂首遥望着那束不可及的白光,不过一刻钟,汶水境内几乎人人都看到了这异象,自然也包括张子河等人。
“什么情况?”震颤中周玖慌张的问。
晃荡中白衡看见孙尺山的身影慢慢消融在白光里,一时心切竟跃进湖底去救孙尺山。
“白衡!”韩玥周玖为保护白衡也跟跳进了湖底。
白衡在湖底也感到了上方有种无情的压力,即使与子河叔学到了游水的本事,在这种情况下也难以施展,白衡四肢被压在湖底,身体使不上劲,越挣扎反而越痛苦,渐渐的白衡体力不支,眼睛无神的看着前方的白光。
弥留之际,那光柱越来越近,直至将白衡全部吞没。
“我的后辈,很高兴与你见面”一声苍桑浑厚的声音从白衡大脑里传来。
“……”白衡一睁眼,见自己似乎在一座山峰之上,白云飘过脚底,阳光格外明亮,眼前是一位青衣白须的老人家。
老者缓缓走向白衡,刚要伸手去抚摸白衡的额头,眉头却猛的一皱:“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老者似乎是受到什么惊吓似的,连连后退几步,这倒是把白衡也弄懵了。
老者侧过身用手指着白衡:“你,你是怎么到这来的?”
“我……我……我也不知道啊”白衡连连摆手,虽然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情况,但白衡却无法解释。
“只有我的后辈才能打开这龙匣境,没想到,这一世的魂魄居然是你。”老者上下打量着白衡,踌躇片刻又怒道:“不对,你是怎么打开龙匣境的,那地方应有弱水(弱水虽鸿毛不浮)才对,以你这样的个头绝对是过不来的!”老者揪住白衡衣领瞪了一眼后,手掌狠狠一推怒道:“你根本不是我的后辈!”
“我……我只是被那白光卷进来罢了,其它的……我根本不知道!”白衡被推的莫名其妙,整理了一下思绪后委屈的争辩着。
“……难道是……共鸣……”老者自言自语呢喃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老者又突然发笑,白衡却被这喜怒无常的老头弄得云里雾里了。
“你叫什么名字?”老者突然问道。
“我……我叫白衡”
“好,我们既然相见,即是代表我们缘份未尽,可惜,你不是我后辈,我自然不能传你机巧神技,但,我可以传你打开‘龙匣’的密码。”
“但‘龙匣’不是我的……”白衡想要拒绝,可老者已经在述说了:“四方,六道,脏腑,兵法,妖劫,这本是我想让后辈去历练的东西,可惜了,在你之前来了很多人,我是既希望他们能够解开,又担心他们解开,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过你来了,我也就没什么顾虑了”老者不管白衡听与不听,一人倒豆子似的字吐个不停。
“可‘龙匣’不是我的!!”白衡以为老者没听清楚又强调了一遍。
“我知道啊”老者轻描淡写的吐出一句。
“那……为什么?”
“因为我不确信这世界上是否还有为信仰而活的人”老者悠悠道。
白衡疑惑问:“这和信仰有什么关系啊?”
老者不再行走,而是让白衡与之坐谈,白衡无奈只有听的份,老者娓娓道来:“我曾经是一个机关家,我认为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机关办不到的,人摘不到树上的果子,我可以造一个长的抓果子的手臂,人不会游泳看不见水中世界,我可以在船底装上用沙石烧制成的透明琉璃,人无法飞上天,我可以替换纸鸢的材料凭借高峰上的风力尽情翱翔,我曾以为机关无所不能,他能给百姓带来福利,于是我刻苦专研,很多人说我是疯子,但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有利于天下,终于,我所创造的机关术在理论上可以实现一切,可没有人愿意相信我,我可能太过狂傲得罪了国君身边的人,于是被国君逐出了国家,我流亡在外,后来被另一个国家的人看重,我的一些机关术得到了发展,可这个国家的君主似乎并不在意这些,我那时也不明白为什么不重用我的机关却要将我提到高官,直到他们灭了我的国家,现在想来也可笑,我做的这一切至始至终没人理解,不过我始终相信我的信仰,那时候我便退出朝堂,隐迹江湖,我用机关术在山中为自己打造了一片墓地,那时我已经很老了,如果不是遇到了‘龙匣’中的东西,我可能会安静的死去。”老者呡了呡嘴看向白衡。
“……”白衡倒感觉这老者像在给他讲胡诌的睡前故事,听一半出一半。
“行吧,我已经将密码的线索和我在人间大半的生平告诉你了,剩下的你要自己去寻找答案了!”老者见白衡心不在此,起身似要远去。
“你叫什么名字……”白衡连忙站起身追问。
“不过人间一小子,乞两十日亦成仙。去青女峰山下瞧瞧吧,运气好的话,你说不定就能寻到答案……”老者说完便飘然遁入云中。
白衡还想问些什么可突然感到胸口一闷,痛苦的张大了嘴巴,好像体内有种喷涌而出的力量……
“呕……咳咳……”
“……呼,累死了,你这小子真是命大”周玖瘫在旁边,满身水渍,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白衡,你感觉还好吗?”韩玥的头发被打湿粘在了额头,平时爱打扮的她,现在却完全不顾自己的形象。
“我……没事……”白衡的眼中充满血丝可能是在水中太久的缘故。
白衡左右看看,只见孙尺山坐在地上,被水浸湿的头发下垂遮住了他的脸,看不到表情,只见他手中紧紧握着‘龙匣’,看来他是没有得到密码。
“那个……浮灵公主呢?”白衡问。
“噢,那个小女孩啊,自把你捞上来后就没见到她。”周玖躺在地上有气无力的说。
“我架好了火……”轻柔的声音忽然从旁边的石阶上传来,月光散落在浮灵身上,寒光衬白,水月莹动,白衡不由看得出神:她实在是像姐姐……
“太好了,可以睡个暖和觉了,我要抱着玥儿睡!”周玖一个挺身,打着哈欠大大咧咧的向台阶走去。
“……扑通。”下一刻周玖就被韩玥摔下石阶了,韩玥红着脸喊道:“我看你是脑袋进水坏掉了!”
孙尺山默默的无视这一切,脑中万千错杂的思绪交织成了一团乱麻。
白衡看着孙尺山,脑袋灵光一闪想到了老者的字谜:小子合起来为孙,乞两十日,这组合起来不就是孙乾么”白衡越想越头疼,还是等明天再和孙尺山说吧,不管他信与不信。
月,已没去,阳,初升而起。
阳光洒落,一只白鹭立在土房上显得格外凸兀,似乎是感到房子内的人已醒来,扇扑着白羽飞走了。
“嗯……嗯??嗯!!”白衡刚睁开朦胧的双眼,鼻子就被一阵芳香裹挟,原来浮灵昨晚是抱着白衡睡的,白衡只记得四五岁时与姐姐母亲挤在一张床上过冬,被其它女孩子抱着睡还是头一次,更何况还是阎王女儿,白衡挣开浮灵的胳膊立马弹开到一旁,可能是昨天太困了,才在火堆旁昏睡了。
白衡看了看周围,韩玥坐靠在周玖肩上还未醒来,周玖坐靠着后面的干草垛嘴巴咧开打着呼,唯不见孙尺山。
“玥姐姐,玖哥哥,快醒醒,尺山不见了!”白衡摇了摇韩玥与周玖,两人相继醒来。
“……诶,那小子不见了,那正好啊,我们可以直接回去了!”听到这个消息周玖反倒是喜笑颜开。
“……可我一定要带他回去的!!!”白衡强调道。
“说不定那小子早回家了……”周玖站起身,活动了几下筋骨,可靠在他肩上的韩玥却没来得及反应,侧倒在地,一时间上下目光对视,周周逐渐充满了杀气,周玖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
“回家……”想到这,白衡立刻进入地道,他的身后却火药味爆炸,但这已与他无关了。
此时孙尺山站在石碑前发呆,他想不通那道白光是什么。
“父亲啊父亲,你倒底隐瞒了我多少事情。”孙尺山看着左手握着的“龙匣”,思绪飘回了十年前……
十年前柳烟村……
“父亲,为什么村民们都讨厌我们啊?”小尺山拉着父亲孙有福的手问道。
“……他们不是讨厌我们,他们是瞧不起我这个逃兵,尺山,你不要学我,会被他们瞧不起一辈子的。”孙有福矮小的身躯一瘸一拐的领着小尺山从村口慢吞吞的走回家,一路上行人已不知抛来多少白眼。
“那……父亲为什么要逃跑啊。”
“你还小,有些事长大了就明白了。”孙有福说起这老生常谈的话塘塞小尺山,他比谁都明白,即使是将真相告诉孩子,村民们的态度也不会改变,甚至还会让孩子不理解明明已经告诉了他们真相,他们依旧是瞧不起自己,孩子心中若是落了恨的根,长大了再去清除,即使是将汶水群山移来也填不平这深深的沟壑。所以孙有福准备独自一人承受,直到尺山长大,可惜,那一天没有到来。
父子两人走到土房子前,一位书生打扮的年轻人似乎已在门口徘徊多时了。
“尺山呐,你在门外玩会,我与这位老朋友有话要谈。”孙有福放开尺山的手,与年轻人进屋攀谈起来。
过了很久很久,父亲倚在门前目送年轻人离去后,将小尺山领到密室,拿着“龙匣”告诉他:“等到你可以站着走过去的时候,你就可以解开这上面的秘密”
“一定要记住,无论解不解的开,你永远要坚定自己的信仰,这是我们机关术家族唯一不用外力能做到的!”孙有福眼神坚定的说道。
“嗯!”小尺山肯定的回应。
“记住,往后的路,要坚定信念走下去!”孙有福缓缓望向那石碑,那石碑承载的是千千万万个孙家族孙的信仰,他不忍看见这种信仰没落,至少,他能做到的只有这样了。
小尺山没什么朋友,但他和街头流浪的猫,狗玩的十分熟络,整天和乞丐一样穿着破烂的布衣来往人潮之间。
孙有福后来将《枢术》(孙家代代相传的机关术)一书交给孙尺山,恐怕是感自己时日无多便将小尺山送到一个木匠家当了学徒,两年后,孙有福逝世,张子河帮他置办了后事,从此小尺山开始游荡江湖,直到今天。
“咚”一声清脆的声响将孙尺山的思绪打碎,孙尺山看向被扯出波纹的水面,回头便见到白衡立在石阶旁。
白衡看见孙尺山看过来,小手背过身后扔掉了石子,他先前看到孙尺山一个人发呆的出神,原以为要很多石子才能让他注意,没想到这么快。
“那个……我,想说,昨晚看到你的,呃,叫……呃应该是称呼……太太太太太太太爷爷的人了……”白衡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孙尺山就哆嗦。
“你在说什么?”孙尺山不解的缓缓走向白衡。
白衡看到孙尺山就像看到一只野兽,虽然离的很远,但感觉下一刻就会扑过来狠狠咬住自己的脖颈。白衡一小步一小步往后退,退到了石阶前,孙尺山步子也越来越大,直到白衡跟前,俯视着白衡。
“他……他叫孙乾”白衡急的红着脸喊了出来了。
“……”孙尺山明显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冷哼一声,略过白衡走上石阶:“我猜的不错的话,这名字是你从本地《山水志》上找到的,现在看我心情不好用来唬我是吗?”
“我可没唬你呢!他说我不是他的后代,还……还让我去什么青女峰找答案……”白衡仔细的回想昨晚上孙乾的话。
白衡见孙尺山没有什么反应,郁郁的垂下头走上了石阶,可孙尺山下一秒便自言自语起来。
“机关术,我相信它能创造一个没有帝王君臣的世界,人人可以为了自己的欲望去探索一切,这样人们才不会互相杀戮,互相猜忌,人们不会担心有生命的终结,不会因为几寸土地而拼命争夺,永恒且无限,这便是祖辈们孜孜以求的东西,机关术的终极。”孙尺山转过身看了看个子小小的白衡:“所以,请不要用你那幼稚的话语来戏弄我”。
白衡到这时终于有些明白了孙乾为什么讲到信仰,但看着孙尺山那双久经世事的双眼,白衡想到这所谓的信仰要是被他打破,可能会让他崩溃甚至是更坏的情况,于是白衡此刻便有了将那些发生在自己身上奇异的事深埋心中的想法。
在白衡与尺山对视之际,密道口传来了一声巨响,孙尺山顿感不妙,回过身立刻向上方跑去孙尺山边跑边思索着:“昨天那道白光不知会引来什么,若是以前一个人的话……”,孙尺山内心暗暗反省,可眼前危险不会在下次一定来临,这时,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等……等等我!”白衡在下方奋力追赶,奈何心有余力不足,不一会便累的双腿乏力。
黝黑的密道冗长且深邃,稀薄的空气让白衡的心肺更添重担,他半张着嘴,手扶着墙壁,三步一停的缓慢行动着。
孙尺山刚出密道便见到断裂开来的石床,大大小小的石块碎落一地。
只见韩玥挥着长鞭将周玖逼到墙角,周玖紧闭着眼两腿发颤的贴在墙边。
“……”孙尺山先是愣了一会,后来看到门口站着刚睡醒揉着双眼的浮灵,默默的绕开了这两人,把过浮灵的小手背对着两人说道:“还留在这里的话,指不定会引来什么人,你们不走,我们可要走了”。
“……对……对啊,玥儿……我……我们还是赶紧走吧,我……我们走四海的……暴露行踪可不太好……哦”周玖还未说完韩玥便收起了鞭子,理了理衣服和头发,看样子是放过他了。
此时白衡从密道口气喘吁吁的爬了出来,周玖见状连忙去扶白衡,白衡这才勉强站立起来。
“准备好了,就走吧。”孙尺山牵着浮灵头也不回的出门了。
韩玥见白衡为他们受累感到不好意思:“白衡……对不起,让你这么累,你要是累的话就让周玖背你吧,他不累。”
“?”周玖还没反应过来白衡便趴上了他的后背上。
“玖哥哥,快点啊,再不快点,他们就走远了!”白衡小手急促的拍了拍周玖的肩。
“噢噢……好!抓稳喽!”周玖还没明白咋回事但看到一旁抿嘴偷笑的韩玥心中如释重负,即使是背着小孩子也感到身轻如燕,大步流星的冲出门去。
“哎呦!”似乎是有些得意忘形,周玖竟没看清前方有人,但自己撞上去时那人却纹丝不动,反倒是自己摔了个四脚朝天,可怜的是白衡也跟着受累。
韩玥听到动静也急忙查探,见到摔倒的白衡连忙把他扶起,拍了拍他身上的灰:“没事吧,这个周玖,连走路都能摔倒。”
“玥姐姐……我感觉……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白衡小声说着。
“嗯?”韩玥上一刻还没明白衡的意思,当她抬眼见到孙尺山如山一般矗立着一动也不动时,环顾四周竟全是拿着武器的山贼,前面两个拿刀的甚是眼熟。
朝玥连忙拉起周玖做好战斗准备,周玖摔得正迷糊,被韩玥拉起身后见周围全是带武器的汉子,不由大吃一惊:“不好,我们被包围了!”
“……傻瓜,这种事,还用你说?保护好白衡,我们冲出去”韩玥心中真不知周玖是乐观还是心大,不过她也挺喜欢他这点的。
前面两个拿刀的山贼对后方的山贼耳语了几句,不一会全部的山贼眼中充满了凶恶的神情。
“尺山……”浮灵小声念着孙尺山的名字。
孙尺山抓紧了浮灵的手没有言语,这种场面自己也不是没遇到过,但要是两个人,何况浮灵还是个小女孩……
还未等尺山思考完,离他们近的两个山贼持刀冲来,不过在孙尺山眼中两人的动作过于笨拙,侧身闪过一人的竖劈,立刻拉着浮灵退后,另一人又从身旁刺来,孙尺山没有躲闪,只手按住刀背,山贼一愣使出浑身解数,硬是没能将孙尺山移挪一步,孙尺山将刀背用寸劲下压,山贼不由身体向前,下一刻面门就挨上了尺山的一记重锤,眼前一黑倒地不起,另一个山贼见状谨慎的退回队伍中,打量起孙尺山来。
“这小子还挺能打的嘛”周玖不由赞叹道。
“行了,既然他能自保,我们就不必管他了,保护白衡要紧。”韩玥提醒道。
“借个道,取个经,哪家大王,捣摸东西?”孙尺山向山贼喊道。
可山贼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孙尺山见到是这种反应,眼神凌厉了几分。
“玖哥哥,尺山在说什么啊。”白衡用手点了点周玖大腿问。
“好……好像是在说,‘我只是路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山大王的规矩,请告诉我规矩我把钱给你们行不行……”周玖挠了挠头。
“你还懂这个?”韩玥也悄悄的问。
周玖被夸脸稍稍红了一下:“那当然啦,每次我去探路的时候少不了和山贼打交道的,只不过这些好像不是普通的山贼。”
“为什么”韩玥看着前方的山贼目不转睛。
“你看他们的刀,那可是军制刀,普通山贼的武器都是长短不一,参差不齐,再看他们的,前方拿刀的算倒地的共四个,后方拿矛的五个,还有最左和最右拿长枪的两个,猜的不错的话,草丛里还有几个拿弓弩的,这哪是山贼,分明是一支小型军队!”见周玖分析的头头是道,韩玥心中便明白,这次是难缠的对手。
两方对峙许久,一阵风起拂动草木,拿刀山贼退至长矛中间,两边拿长枪的,双手握着长枪不约而同的朝孙尺山他们冲来。
两点白光交错辉映其势锐不可当,孙尺山等人只能躲闪,而躲过一次后拿长枪的山贼又反复来回冲刺,孙尺山虽紧牵着浮灵,可百密一疏,为了躲开长枪的攻击,孙尺山不得不放开了浮灵,就在这一瞬间,长矛阻段两人,孙尺山脖子上也架上了两把修长锋利的长刀,浮灵同样被长刀威迫着。
周玖韩玥见此情景,心中都暗道:“不好!”
此时,不远处的草从里又走出三人,其中两人将弩箭挎在背后,拿着绳套麻利的将尺山浮灵梱绑了起来。
“剩下的三位,我们将军没有恶意,只是请你们去寨中坐客,如若不从,那这两位便是刀下魂”最后的一个山贼与其它山贼不同的是,他没有武器,而是拄着拐杖,年纪看起来也稍长一些。
“……”韩玥看了看白衡又望向山贼说道:“我们跟你们走可以,放了这个小孩,人是我们打伤的,和他没关系。”韩玥以为山贼是来报仇的。
“哼,你可谈不了条件”拄拐的山贼用拐杖敲了两下地面,唰唰几声,周周埋伏的弓弩手全都冒了出来。
“鱼死网破又或是束手就擒,自己选吧。”拄拐山贼背过了身,空洞又无力的声音如同死神的祷告,催促着生命终结。
“玥姐姐没事的,浮灵他们要紧,再说了他们要杀我们何必这么麻烦呢”白衡用那属于孩童的澄澈的双眼看着韩玥,似在求她救救尺山他们。
“玥儿……”周玖也用着乞求的语气。
“行,我们跟你走!”韩玥那清澈的回答令拄拐山贼很是满意。
“迎客,上山!”拄拐山贼一挥拐杖,五人眼睛被粗布蒙上,双手被绑住,由山贼拉着行进……
被遮住视线的五人就这样一直到了夜晚。
夜间,本来冷清的山寨因为白衡等人的介入而变得热闹,在寨上的清风坛上宁将军正对着手下高声谈论自己的理念,被绑在木柱上的三人唯有孙尺山闭着双眼,似在思考着什么。
坛上的人慢慢的走向了白衡,山贼们也不再高呼,只是静静地看着宁将军。
白衡倒底是死过一次的人。只见宁将军右眼残缺,只剩下空洞和腐败的黑肉,本来白肤色的脸显得更加惨谈,身着一身亮银甲,魁梧的体魄举手投足间都显得异常蛮横,但在宁将军贴脸的注视中白衡却不为所动,此时白衡担心的是韩玥周玖他们,哪有多余的心思去惧怕,何况自己见过更恐怖的。
接着宁将军又转向浮灵,浮灵天真无邪的双眼上下打量了一下宁将军,顺便给了他一个微笑。
于是宁将军再看向尺山,尺山却闭着双眼。
“小子,睁开眼睛看着我!”宁将军命令道。
孙尺山从容不迫的睁开双眼,如说这世上有令人害怕的眼神,那么除了穷凶极恶的劫匪之外便是孙尺山这冷若寒冰,坚毅犀利的明眸,两者都是不会因为任何事而胆怯的眼神,但他们却有着本质的区别,尤其是在孙尺山眼中,宁将军看到更多的是那眉宇间透露着丝丝怜悯的神色。
看过三人后宁将军自言自语大笑道:“没想到,我竟猜不出谁是孙家的后人,啊哈哈哈哈哈!”笑声过后,他目露凶光,手将腰间的横刀抽出指向三人道:“我早听闻孙家是机关术一脉相承的大家,常隐于四海,为探求机关术的终极不知疲倦的奔波,可惜啊,可惜,从古至今,机关术没有迎来他的时代,怎么样,加入我们,我们一起去改变这个时代如何?”宁将军见三人不为所动,怒从心起。
“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我了!”宁将军挥刀起势将要砍向白衡的时候孙尺山开口了。
“你对我这么了解,你不先介绍一下自己么,宁寿将军?”
此话一出宁寿的目光立马被孙尺山吸引过去。
“不愧是游历四海的人,竟然猜到了我的身份,那你……”
宁寿话语未毕孙尺山打断道:“世人知其一,未知其二者众,我年纪尚小,你的故事也不过是道听途说,你先前也说过史笔言蔽其实,趁此机会我现在想听你亲口说出你的真实经历再由此考虑是否帮助你。”
宁寿未再言语,秋夜的凉风还游荡在这片小小的山寨,清风坛上的篝火也不时迸溅着火星,几只乌鸦也不知何时立在了山寨的木柱上。宁寿的眉发已经没有黑色的痕迹了,他那被岁月的朦胧覆盖住的过往自己似乎也好像记不太清楚了,也许以前的他已经死去了。
“哈哈哈哈,说说也无妨”他强硬的笑着,没有缘故的,笑着。
“从前,有那么一个人,他来自北方的小国家,父亲死的早,他和母亲过着流离失所的生活,有一天母亲生了一场大病,他开始向上天祈求,苦苦的祈求,直至眼泪流干,上天也没有治好母亲的病,祸不单行,他们的粮食也见底了,于是他冒险去城里偷羊,可是他被抓住了,他知道像他这样的人一旦被抓住就要关进大牢,受点苦头倒也没什么,可母亲还在狗窑(用腐木稻草和泥土建成的洞穴,人可以蹲在里面休息,时人见与狗窝相似,俗称狗窑)里等着他,于是他出卖了同胞,换得了自由与羊肉,可他的母亲却没等到他,不过之后他当上了一个小士卒,再也不怕饿死了,他凭着天生的气劲在边境治安中表现突出,当了个小队长,他们的长官也对他说‘以后我的位置就是你的’,于是他傻傻的等,直到长官背弃承诺,直到他被像猫狗一样赶出大门,他这才意识到'权力,足以颠覆承诺’他在摸爬滚打中学会了巧笑迎合,学会了溜须拍马,学会了一步一步获得权力,最后到了一人之下时,他本该满足了吧,可当君主的女人用布把他裹成婴儿时,一遍遍嘻笑着喊着他的乳名时,他才知道君下之权,连屁都不是,他愤怒于权力的束缚,更愤怒于自己的半生竟然成了一个笑话,他想成为王,但他要成为的是一个不需要用权力去统一下属的王,他想做圣人,想做王上之人,他策划了一场战争,赶走了君主,他和部下们说着未来的发展时,部下们脸上全都蒙上了一片阴霾,他见过,那是一种来自人心中的阴暗,在狗窑中,所有路人都是这种神情,厌恶,丑陋,让人无法面对的神情。最后他被部下杀死,尸体被扔到了臭水沟中,你们说,他的一生是不是很可笑啊,啊?是不是啊?”宁寿讲着讲着,眼神中透露着绝望与痛苦,声音从沙哑变得尖厉,他时而放声大笑,时而悲伤痛哭,在外人看来他活脱脱一个疯子。
“可你从一开始就错了,背叛同胞,勾结党羽……直至……背叛……国家……”白衡开始大声反驳,可后来声音渐渐蔫了下去,这时他也发现在现实面前讲道义也会这么软弱无力。
“呵呵,如果国家能爱护自己的子民,哪还有我的出场!没有权力,没有战乱,多好!可现实就是我错了,为什么就一定是我错了,为什么你不去指责国家,你的内心难道不也是偏向权力大的一方吗?”宁寿愤怒的反驳,见白衡不再说话,他平息了下情绪,转而用手指着孙尺山:“我的想法与你们孙家的信仰至少有相同之处,只要你帮我,我们一起改变这个世界!”
可孙尺山的眼神却平静的出奇:“那百姓呢?”
“百姓?哈哈哈哈,官员个个骄奢淫逸,百姓本来就没什么好日子过,和我一起推翻王的权力这才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可我听闻,你进首城之时,北上百姓皆流亡南下,未见得你所说的‘出路’”孙尺山左手中指上的木戒里藏的刃片已将绳索割断,他手攥着连接处,时刻准备反击。
“哼,我就问你帮与不帮?”宁寿已经不想和他废话,手上的横刀架在了孙尺山脖颈处威胁着。
“那,当然是,不帮!”千均一发之际,孙尺山挣开绳索转到木桩后拔起木桩撞向宁寿。
宁寿始料未及被撞开三五米远,山贼们纷纷拿起了腰间的佩刀准备战斗。
孙尺山不慌不忙放下木桩,用左手和牙齿解开右手上的结后,就站着盯着宁寿。
“周玖哥哥?”白衡看到周玖的头从下方冒出,惊喜的叫道。
“别急啊,我马上给你解开。”周玖安慰着白衡。
“韩玥姐姐呢?”
“她下山找救兵了”周玖笨手笨脚解了半天没解开,索性用刀割绳子。
“这么晚了,她是怎么找到路的呀”白衡见到周玖心中安心了不少。
“这个呀,等回去告诉你。”不一会周玖割开绳索放下了白衡。
“给了你机会,你不珍惜,那怪不得我了!”宁寿双手持刀冲向孙尺山。
孙尺山从身上挎着的包裹中取出了一个方块状木制的东西。
只见横刀劈来,孙尺山用木桩格档,宁寿虽老但武力浑厚,顶着木桩将孙尺山一直逼退,直到将木桩弹开,孙尺山在他弹开木桩的一瞬,启动了方块机关将方块嵌合在刀刃上,只见方块中间突出机关锁上刀背,两侧廷伸封住刀刃,现在当今世上第一兵刀已与木棍无异。
趁宁寿未反应过来孙尺山一个健步弯膝击打宁寿的小腿骨,俯身双手合拳一个肘击击中了宁寿的腹部,这一击可让宁寿吃不消,直接躺在了地上,众山贼见状正欲拿刀砍向孙尺山,可孙尺山身后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声音越来越大,只见一队人马拿着弓箭站在了孙尺山的身后。
“白衡没事吧?”韩玥匆匆赶到。
“嗯……没事”白衡回答完后又转头看向宁寿。
“是四方么?”地上的宁寿被拄着拐的中年男子扶起。
男子没有说话。
“放弃吧。”孙尺山劝告着。
“不可能!”宁寿大声吼道。
“点火,放箭!”四方的头领喊道。
“?慢……”孙尺山还未来的及制止,一阵绚烂的火雨从天而降,山贼们没有闪躲,中箭的直直倒下,没中箭的口中喊着:“誓死跟随宁将军!”
山贼们一个又一个倒下,没有任何哀嚎,这一幕被白衡死死的印在脑海里。
这片小山寨迎来了它最后的时刻,那是它从未见过的火光,热烈而绚烂,在此终结他的一生,即便化为废墟又有何惧。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命到头还是不由我哈哈哈哈”宁寿带有哭腔的喊着。
“将军……”中年男子痴痴的念道。
“孙尺山,你和我是一样的,一样的身世,一样的信仰,迟早有一天,你会成为我,到时候,你会后悔吗?哈哈哈哈!”宁寿嘲笑过后,转而对中年男子问道:“尚风,作为我的属下后悔过吗”
尚风笑了笑:“有些事情,在第一眼见到的时候,那就是一辈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兄弟,今天我们真的是同死了!”
“哈哈哈哈,你看,山寨变的多暖和啊,还记得我们北方的热炕吗?”
“那,我们试试他倒底暖不暖?”
“好!”
两人互相搀扶着,缓缓迈向那火光冲天的山寨中。
“……”白衡等人心中此时都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在萦绕,也许是对生命走向尽头的哀叹吧。
“我们杀人,我们放火,我们罪恶滔天,我们无恶不作,但我们也曾在黑暗中祈祷神灵的光芒,在苍……”宁寿和尚风他们念着最后词句消失在了焰火口中。
秋风不知吹落了多少叶子,它们并不是每片都能落在焰火堆中燃烧着自己,那些冷掉的叶子在未冷掉前还能有幸还能感受到其它叶子余烬的温暖,这,也就足够了吧。
它们唱着最后的哀歌,即使没人为他们掉一滴眼泪。
次日……
白衡在客栈中醒来,刺眼的阳光从窗户透进来,白衡现在倒不再讨厌这所谓的刺眼了,因为他已经见过足够热烈的了。
他拾起行囊见到走到门口,只见孙尺山依旧牵着浮灵的手背对着他,穿着大白袍的浮灵感觉到白衡出来后给了他一个甜甜的微笑,韩玥整顿着服饰,黄裳在白天格外显眼,不打理怎么行,周玖则站靠在客栈门口打着呼。
韩玥见到白衡过来,立刻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牵着他的手悄悄的从周玖身边经过,等到周玖反应过来,他们已经消失的没影了。
“……等等我啊!”周玖已然习惯了,不过因此他也锻炼了腿上功夫,是福是祸谁又说的清呢。
白鹭在辽阔的蓝天上自由飞翔着,它属于天空;人们在广袤的大地上拼搏的前行着,大地属于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