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什么是教师的才能？它是如何形成的？

就像任何一种有明确目标、有计划、专业性、系统性的工作一样，人的教育也是一种职业、一项专长，但这是一种其他任何工作都无法与之相媲美的特殊职业。它具有以下特点：

（1）我们是与生活中最复杂、最无价、最珍贵的“人”打交道。人的生命、健康、理智、性格、意志、行为举止、精神面貌、在生活中的地位和角色、幸福等，都取决于我们，取决于我们的能力、水平、工作技巧和智慧。

（2）教育工作不在于一朝一夕，而是要经过很长一段时间，才可见其成效。我们教授、灌输给孩子们的知识和技能，有可能得五年、十年后才会显现出来。

生活中的很多人和各种现象都会对孩子产生影响。父母、同学、所谓的“外部环境”、读过的书、看过的电影（而这些你并不知道）等都会影响孩子，甚至与某个人的偶然会面也可能会对孩子幼小的心灵产生影响。而这些影响可能是积极的，也可能是消极的。有一些悲伤的沉重的家庭环境会给人的一生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亲爱的同行们，学校的使命以及教师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为人而斗争，克服消极影响，并扩大积极影响。而要完成这一使命，教师就必须对学生的个性发展施加最为鲜明、积极、有益的影响。德·伊·皮萨列夫曾说：“人的本性如此丰富、有力而富有弹性，它能在最坏的环境中保持自己的鲜艳和美丽。”[1]只有当孩子遇到了聪明智慧、水平高超的教师，他的本性才能得到充分展现。

（3）我们工作的对象是个人成长中最细腻的精神生活领域——理智、感觉、意志、信念、自我意识，而要对其产生影响，也只能通过理智、感觉、意志、信念、自我意识。影响学生精神世界最重要的工具是教师的话语、周围世界和艺术之美，以及创造一定的环境，使得人际关系中所有的情感都得到最充分的表达。

（4）教师创造性劳动的最重要特点之一是，他的工作对象是多变的、每天都以新面貌出现的孩子。我们的工作是培养人，而这赋予了我们一种任何事物都无法比拟的特殊责任感。

这些就是教育工作的特点。那它的才能到底是什么呢？要培养、确定、发展，并磨炼这一才能，需要哪些必要的客观条件呢？

与人交往，并在交往中找到生活的快乐和充实，是每个人固有的精神需求。但由于各种原因，有些人的这种需求并不强烈，而对于另一部分人来说，它又是一个明显的性格特点。人们常说，有些人“天生”孤僻、封闭、沉默，喜欢独处或只与少数朋友交往（当然，“天生”的问题不在我们的讨论范围之内，而教育，尤其是少年的教育具有决定性的意义）。如果与一群人交流让你感到头痛，相较于大的团体工作，你更喜欢独立，或是与两三个朋友一起工作的话，那就请不要选择教师作为自己的职业。

教师职业是一项研究人的科学，要不断地深入人的复杂的精神世界。其显著特点是，不断地发掘人身上新的东西，对新的东西感到惊奇，并能看到人的成长过程，这就是滋养教育工作才能的根源。我坚信，这个根源形成于人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形成于家庭和学校，在父母和师长的关怀下滋养而成，他们会教会孩子从心里爱人并尊重人。

如果你的内心萌发了当教师的想法，那就请检查和考验一下你自己。当你在九年级或者十年级学习的时候，去请求共青团委员会任命你为少先队辅导员或十月儿童小组的教导员。这样，你的面前就有了40个小孩，一眼望去，你会觉得他们长得都很像，但到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去过几次树林和田野之后，你就会深信，每个孩子都是一个独一无二、与众不同的完整世界。如果这个世界在你面前打开，如果你能感受到每个孩子的独特性，如果每个孩子的喜悦和悲伤都能打动你的内心，并引发你的思考、关心和担忧，那么就请勇敢地选择这份高尚的教师工作，将其作为你的职业，你一定会在其中找到创造的乐趣。因为我们工作中的创造性（我还会谈到这一点）首先是认识、了解人，惊讶于人的多样性和无穷性。

如果你觉得40个孩子一模一样，如果你很难记住他们的长相和名字，如果你无法从孩子的双眼中看到某种极具个性的东西，如果你听不出是哪个孩子从花园深处传来的声音，一周之后，一个月之后，仍旧听不出是谁在喊，喊的又是什么，那就请再三考虑之后，再决定你是否要当教师。因为没有任何一条教育规律、任何一条真理，可以绝对“完全适用于”所有的孩子。因为实践教育学就是达到一定水平、艺术高度的知识和能力。因为教育人首先就要认识他的内心，发现并感知他的个人世界。

“如果我手中有权，谁要说人是改不了的，我就割下他的舌头。”[2]伟大的思想家阿拜·库南巴耶夫的这句话深深浸入我的灵魂。每次当我思考教师的才能时，当年轻教师与我交流他在工作中的悲喜成败时，这句话就如火焰般，在我面前闪闪发光。如果你想一生都致力于伟大的教学工作，那你心中就应该抱有对人、对人性本善的无限信任。不是信任某个抽象的人（这种人在自然界中并不存在），而是信任在社会主义社会中成长的我们的苏维埃儿童。

教师才能的基础，是要对每个孩子都有可能被成功地教育这一点深信不疑。我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不可救药的儿童、少年和青年。因为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才刚刚开始在世界上生活的人，我们能做的，就是不要抑制、摧残、抹杀儿童身上任何一种美好、善良、人道的品质。所以，每一个决定献身教育的人，都应该宽容孩子的弱点。如果你很仔细地、用心地去观察、思考，而不是只靠理智的话，你就会发现，这些弱点微不足道，完全不值得愤怒、生气和惩罚。不要认为我是在宣传完全的、抽象的容忍，我是在呼吁教师应以宽容的态度“背起自己的十字架”。我所说的完全是另一回事，是关乎父母师长的英明才能，即理解和感受孩子产生过错的最细微的动机和原因。要理解和感受的正是孩子的过错。不要把孩子和自己一概而论，也不要对他提出和大人一样的要求，要理解孩子的行为和孩子集体关系的复杂性，自己不要孩子气，也不要把自己放到和孩子一样的水平上。

如果孩子的淘气让你感到气恼、心跳加速，如果你认为，孩子们的淘气已经到极限了，需要采取一些特别的“消防”措施，那就请再三思考一下是否要做教师。如果你总是与孩子有冲突，你就无法成为一名教师。要想消除冲突，首先要明白，你是在与孩子打交道。这种能力来自滋养教师才能的根源，即要理解、感受到，孩子是一个永远在变化的生命。

在我看来，教师才能还有一个不可或缺的特点。我想把这个特点称作心灵与理智的和谐。除了教师和医生以外，未必会有其他的职业要求这样的热忱。你要教的学生也许不止40个。如果你教的是高年级，那就会有100甚至150个学生。对于他们每个人，你都需要付出自己的真心，每个人的喜怒哀乐都应该在你的心里占有一席之地。拥有同情心、能真心关怀别人，就是教师才能的血与肉。教师绝不能是冷漠无情的人。对发生的一切冷眼相待、保持理性、审慎思虑，生怕没有完全遵守所有的章程，这些都会让孩子对教师产生戒备心理和不信任。孩子不仅不喜欢过于理性的教师，他们也永远不会在这样的教师面前敞开自己的心扉。

在任何情况下，都要听从内心最初的热情，而这份初心永远都是最崇高的。但同时，教师也应该能够用理智来控制自己内心的热情，不要让它受情感的支配。尤其是当你要对学生的错误、莽撞、各种不正确的行为采取措施的时候，这一点显得尤为重要。

教师的艺术和技巧，恰好就在于把热忱与智慧结合起来的能力。

有时候需要暂缓采取行动，让感情“稳定下来”。每当学生出现一些反映他内心复杂矛盾的行为，需要与他就此谈话的时候，我都会推迟几天再谈。敬爱的同行们，请相信，这样做会使你对学生说的话、对他的理智和心灵的情感都更加充盈，因为在这种情况下，感情会因为你高明的决策而变得更加高尚。此时，你所作出的决策、你说的话都会深入学生内心，因为它们富有情感，充满了你内心的焦虑。与学生，尤其是未成年人亲切交谈的能力，也是每个教师应该培养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教育手段。要培养这种能力，并不断发展、完善、“磨炼”它，使其更为透彻，也更有效。

要培养这种能力，必须要深入学生内心，并仔细分析他们的关注点在哪里，看他们如何对待世界，而周围人对他们又有什么影响。

我亲爱的同行们！要想成为一个真正的教育者，就必须要学好“热忱”这节课，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用心去认识一切，了解学生的关注点，他们在想些什么，因为什么而高兴，又因为什么而不安，这是我们教育事业中最细微的事情之一。如果你牢固地掌握了这项能力，那么你就会成为一个真正的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