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爷爷来了
年三十的晚上，父亲会给我们几个孩子压岁钱，都是全新的一角纸币，我接过父亲的钱，谢了谢父亲，闻着钱上面的味道，摸着纸币上面凹凸不平的花纹，然后把钱放到了属于我自己的抽屉里，我喜欢存着钱，没事的时候，拿出来闻闻钱的味道，他们大家都说我是守财奴，我就是喜欢攒钱，看着钱越来越多，有一种满足感！
弟弟用压岁钱买了吃的，这个吃货就爱吃，大哥用压岁钱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姐姐买了几根漂亮的头绳，他们都把压岁钱花了，就我一直留着，他们就说我，
“钱是用来花的，不是闻的，也不是看的！”
我才不在乎他们怎么说我呢！
大年初一时，我们都会换上新衣服，新做的棉袄、棉裤，是母亲从外婆那里拿回来的，那是外婆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可以看到密实的针码，有的地方还能看到露出一点里面白色的棉花，姐姐会给我扎上两只小辫，我自己扎不好，总是一个高、一个低，不一样，然后就可以去邻居家拜年了，回来时兜里装满了别人家的糖果，这也是童年最美好的回忆，因为那里面家家的糖果都不一样，我家买的是普通的糖果，而别人家的种类却很多的，有我爱吃的花生糖、还有软糖、牛奶糖、酒糖，都是平时吃不到的，我都存放到一个盒子里，想吃的时候拿出来，很甜！
这年到了十五也就算是过完了，一年一年的过的很快，又是新的一年快要来到了，父亲说爷爷今年会来我们家过年，父亲的心情非常好，但爷爷具体是在我家待多久，也不知道，父亲多买了很多的年货，为了爷爷在我家过年，他去火车站接的爷爷，爷爷家离我家很远，坐了几个小时的火车，还没进院，我就听到了父亲和爷爷说话的声音，母亲喊我去开门，我把爷爷迎了进来，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爷爷，他个头和父亲差不多，但有些驼背，走路也有一点不稳，父亲扶着他，我接过了父亲手里那个布包，放到了屋里，叫
“爷爷”
父亲对我说，我小声的喊了一声，
“这就是二姑娘？”
“啊！”
“只看见过你家老大，这还是第一次看见！长得还行！”
爷爷有些气喘，从布包里拿出了烟袋，点着了火，吧嗒吧嗒的坐在炕边抽着，环视着我家周围，父亲忙着去做饭，爷爷比父亲稍微胖一些，头发也很稀少但很整洁，胡子也都花白了，微微向上翘着，眉毛也是白的，全身上下穿的衣服很多，屋里热，他就脱了外套，那外套很厚，说是姑姑给做的，露出了里面的衣服，裤腿上紧紧绑着、缠着一些东西，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为了走路方便吧！脚底是一双高高、厚厚的大棉鞋，我上下打量着着这个陌生的、却又有血缘的亲人，
晚上做了一桌的菜，爷爷还不太习惯和我们一起吃饭，因为他在乡下，都是和小叔小婶一家一起吃饭，有一些不自然，我们也是很不习惯，有一些拘谨，爷爷说他住不了几天，想那边的孙子，父亲劝说着
“好不容易来一趟省城，就多待几天吧？”
爷爷摇摇头，说
“家里还有很多的事！”
“你是惦记另外那几个孙子吧？”
“嗯！”
爷爷点点头，晚上我们就睡下了，爷爷一个人睡到了大哥那屋，我们大家挤在一起睡。
早上爷爷洗脸时，我们也都醒了，他起的很早，我们收拾好，父亲已经做好了早饭，爷爷吃完了饭，随口就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我看了看父亲，父亲冲我摆摆手，意思不用我管，父亲去扫了扫，爷爷坐在我家炕上，又开始抽他的旱烟，很呛人的味道，我出去玩了，回来时看见爷爷在屋里睡着了，
“爹，我爷爷怎么随地吐痰呀，真脏！”
“哦，他在农村的家里，地上都是土，习惯了，没事，你别管了，我收拾！”
“真脏！”
“脏什么脏，你爹我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的，没有你爷爷供我念书，也不会有我今天，不许对老人没有礼貌，知道吗？”
“知道了！”
父亲对我说着，爷爷睡醒了之后，就领着爷爷去了商店给爷爷买东西，我开始打扫屋子，要过年了，需要收拾收拾，该洗的、该擦的，忙碌着，爷爷睡过的屋子有一种味，我打开了窗户，虽然外面很冷，但空气特别的新鲜，屋内白色的热气和外面的冷空气在窗户那儿交换着流动着，中午时，父亲回来了，爷爷在后面跟着进来了，
“谁把窗户打开了？”
“爹，换换空气！”
“这是换气吗？屋里都冷成这样了，你开了多长时间了？看你就是事多！”
我急忙关上了窗户，爷爷有些累了，直接躺下了，
“就你们干净！以后你们有了自己的家，想怎么干净自己去弄，没人管你们！”
父亲为了自己的父亲，把我说了，和平常的他，一点不一样，他没有嫌弃自己贫穷而年迈的父亲，我和爷爷没有感情，就是觉得他是一个不讲卫生的老人，看不习惯，遭到了父亲严厉的批评，这是父亲不能允许的，也是父亲最不希望看到的。
爷爷是在过春节前几天来的，还没住上几天，本以为会待到过年之后，可在腊月二十九就着急的匆匆买票走了，说想他的那几个孙子了，我父亲又去车站把他送走，买了很多吃的，父亲回来时，也有些疲惫了，爷爷就这样走了，这也是我看见他的唯一一面，三十晚上放鞭时，我去找父亲买的那些鞭炮，可什么也没找到，去问父亲，父亲说
“你爷爷看到咱们家那么多的鞭炮，跟我说了好几次，我知道他是想带回去给他的那几个孙子，就让他都拿走了，所以他才着急提前回家过年去了，我想让他多待几天，他说什么也不想待了，就是要把这些东西拿回去给他们分！”
“偏心，可他都拿走了，咱们家怎么办呀？现在都已经回家过年了，根本就没有人卖鞭炮的了呀！”
我生气的冲着父亲喊着，嘟嘟囔囔的又说了很多，不敢大声说，怕父亲又给我上“忆苦思甜”课，讲他的过去，
“今年就不放了！明年爹给你买更多的！”
“他就知道惦记他那几个孙子，我不也是孙女吗？哼！”
我失望的叹着气，无可奈何的看着院外面时而升起的烟花，伴随着左邻右舍的鞭炮声，我家这一年就这样在没有鞭炮声中，迎来了新年！对爷爷不多的印象里，一直到现在，还清晰的记得这件事情，也许爷爷的快乐，就是能在新年给他的几个孙子分到城里的这份礼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