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汉代的声调

汉代的声调系统和先秦的声调系统是否一致？汉代是否产生一个新的声调—去声？这是我们所要解决的问题。

有些音韵学家（如江有诰等）认为上古有去声，我在上章已经批评了他们。我深信段玉裁古无去声的说法。现在的问题是：汉代是否产生了去声？我起初以为汉代已经产生去声了；后来经过仔细考察，我认为汉代还没有产生去声。段玉裁说：“去声备于魏晋。”22我认为他的话是对的。现在我从六个方面来证明汉代没有去声。

（1）原属平声，《切韵》归去声。

“冻凤控颂诵讼众议义戏畏去坏震信献运宪患眩化怆怅壮葬抗伉庆命性径定”原读平声。

《易林·复之需》叶“冻通功”，《易林·家人之剥》叶“凤公通”，班固《西都赋》叶“蹤锋控双”，扬雄《羽猎赋》叶“裳颂”，阙名《武荣碑》叶“功同诵”，《易林·节之讼》叶“戎众锋”，东方朔《七谏·怨世》叶“嵯多移加何戏议为”，崔骃《达旨》叶“亏随议”，王逸《九思·伤时》叶“施戏”，《九思·疾世》叶“驰羲乖池义岐”，枚乘《七发》叶“畏隈追坏”，《淮南子·俶真》叶“去居衢无”，《易林·蒙之既济》叶“车沟去庐”，《师之革》叶“雏去夫”，《比之革》叶“车去夫居”，《贲之震》叶“庐去”，《大畜之小过》叶“车去舆”，《蹇卦》叶“舆去夫居”，《解之比》叶“去雏与”，《夬之谦》叶“雏去”，扬雄《兖州箴》叶“震晨殷”，班固《西都赋》叶“震天渊”，《东都赋》叶“珍文云震”，《答宾戏》叶“鳞云震门根”，崔骃《大将军西征赋》叶“云震”，《东巡颂》叶“震鳞”，蔡邕《李林碑》叶“勤纯分遵欣震仁珍文邻年”，冯衍《显志赋》叶“信亲”，班固《幽通赋》叶“信真”，《窦将军北征颂》叶“先垠军仁信”，李尤《河铭》叶“信津殷邻珍”，班昭《东征赋》叶“仁人神信”，张衡《思玄赋》叶“真信身”，蔡邕《述行赋》叶“溱遵勤坟殷晨文运欣”，扬雄《交州箴》叶“难乾宪”，贾谊《鵩鸟赋》叶“抟患”，刘向《九叹·离世》叶“还患”，扬雄《解嘲》叶“安患”，刘歆《遂初赋》叶“患原”，又叶“然患”，班彪《北征赋》叶“漫怨患”，蔡琰《悲愤诗》叶“患单关蛮漫叹安餐乾难颜”，班固《十八侯铭·郦商》叶“献刊”，马融《广成颂》叶“讙眩昏”，严忌《哀时命》叶“加罗波为罗化颇差”，司马谈《论六家要旨》叶“化宜多”，王褒《洞箫赋》叶“嗟嵯柯和阿跎多劘化蛇阿歌和加罗沲”，冯衍《显志赋》叶“蛇化”，边让《章华台赋》叶“加化华波嗟”，王逸《九思·哀岁》叶“涼朗唐穰怆章光房阳荒”，张衡《四愁诗》叶“怅伤”，《易林·鼎之蹇》叶“长壮”，李尤《屏风铭》叶“张方抗常”，张衡《思玄赋》叶“方香箱殃常航尝裳珩长藏芳霜伉亡章”，东方朔《七谏·沈江》叶“伤忘彰殃亡望垄同芳狂伤香攘阳明光旁降长伤藏葬行当”，古诗《乌生》叶“生命”，《王子乔》叶“令平明宁命”，班固《白雉诗》叶“容精成庆”，桓帝初《东京童谣》叶“平姓”，扬雄《解嘲》叶“定平”，班固《窦将军北征颂》叶“明冥城径庭”。

（2）原属平声，《切韵》有平去两读。

“镇振怨漫叹卷令”原读平声。

冯衍《显志赋》叶“镇玄亲神”，扬雄《博士箴》叶“陈遵振宾”，刘向《杖铭》叶“怨言”，扬雄《大鸿胪箴》叶“官漫”，班彪《北征赋》叶“漫怨患藩諐残”，班昭《东征赋》叶“卷闲叹焉”，张衡《南都赋》叶“娟卷”，皇甫规《女师箴》叶“官闲繁怨”，扬雄《太史令箴》叶“令征”，古诗《王子乔》叶“令平明宁命”。

（3）原属上声，《切韵》归去声。

“事御顾菟惧附步狩兽茂疚旧寿妙诟丽”原读上声。

《易林·随之坤》叶“事有”，《复之谦》叶“事己殆”，《姤之井》叶“事否市”，《遯之巽》叶“汜子市顾悔”，扬雄《长杨赋》叶“巧御”，蔡邕《吊屈原文》叶“顾补”，无名氏《长安谣》叶“菟贾”，扬雄《解嘲》叶“懼举”，《太仆箴》叶“附主”，马融《广成颂》叶“步籞罟蛊斧户旅”，《易林·解之同人》叶“牡狩酒”，王褒《四子讲德论》叶“兽茂母”，张衡《西京赋》叶“守久朽茂”，《东京赋》叶“疚酒叟寿”23，冯衍《显志赋》叶“茂友”，唐山夫人《安世房中歌》叶“保寿”，班固《幽通赋》叶“道茂”，《竹扇赋》叶“妙篠”，《汉书·叙传·魏田韩传赞》叶“旧朽岛”，刘向《九叹·愍命》叶“腐诟”，扬雄《羽猎赋》叶“丽靡”。

（4）原属上声，《切韵》归上去两声。

“右寿后後”原读上声。

张衡《西京赋》叶“阯杞峙右汜”，阙名《镜铭》叶“纪右子耳士悔”，蔡邕《胡硕碑》叶“右理祉俟士己纪”，唐山夫人《安世房中歌》叶“保寿”，古诗《董逃行》叶“寿首右守”，杜笃《首阳山赋》叶“耇寿”，阙名《樊毅修华岳碑》叶“后舅久”，崔骃《酒箴》叶“酒岳後”，胡广《侍中箴》叶“道右守”，司马谈《论六家要旨》叶“後主”，张衡《南都赋》叶“寿叟”。

（5）原属入声，《切韵》归去声。

“至悴肆匮祟位类遂谥溉沛滞旆队退溃戾愦气计乂迈弊裔界制逝大艾际外会带濑势害泰败废窜秽噬濊惠蔚二懿味醉萃内渭毅厉介辔贵世”原读入声。

《淮南子·兵略》叶“挃至”，扬雄《太玄·少赞》叶“至恤”，《易林·小畜之旅》叶“至瑟”，《益之鼎》叶“至恤”，刘向《九叹·怨思》叶“拂悴”，《惜贤》叶“鬱悴”，扬雄《太玄·赞》叶“肆厀节”，《测》叶“肆失”，《易林·蒙之坤》叶“弼匮”，《蒙之睽》叶“跌祟”，《讼之大畜》叶“卒出位”，《否之泰》叶“屈退吉”，《噬嗑之坤》叶“节类”，《大壮之丰》叶“沸溃室”，《蹇之旅》叶“嫉遂”，《益之丰》叶“律队戾祟”，《夬之中孚》叶“出祟愦”，《艮之贲》叶“律遂”，《渐之旅》叶“屈出类”，班固《典引》叶“孽缺制哲”，崔骃《达旨》叶“闼阙發沛滞”，又叶“制设灭”，张衡《东京赋》叶“發旆鹖杀囐钺”，《七辩》叶“烈列折”，无名氏《皑如山上雪》叶“雪月绝会”，蔡邕《胡广黄琼颂》叶“类懿位绂辔蔚贵遂二”，杜笃《论都赋》叶“渭类实溉遂”，王逸《荔支赋》叶“味气出贵”，张衡《西京赋》叶“醉萃屈绂遂贵”，无名氏《古诗为焦仲卿妻作》叶“内日”，班固《答宾戏》叶“计谥实日”，马融《长笛赋》叶“毅厉介戾气制察说惠”，班固《西都赋》叶“厉窜秽蹷折噬杀”24，《封燕然山铭》叶“裔外界嵑世”，崔骃《太尉箴》叶“大杀艾际”，张衡《东京赋》叶“茢制臬弊裔碣世”，桓鳞《七说》叶“發外”，《七辩》叶“律会带”，阙名《袁良碑》叶“厉际濊迈乂碣世”，《辛通达李仲曾造桥碑》叶“结逝”，司马相如《哀秦二世赋》叶“濑世势绝”，又叶“沫逝”，扬雄《廷尉箴》叶“害割杀泰败谒”，刘向《九叹·惜贤》叶“血废”，扬雄《将作大匠箴》叶“世洫室卒”。

（6）原属入声，《切韵》归去入两声。

马融《围碁赋》叶“突卒没闭”，扬雄《冀州箴》叶“替弊”。25

从上面大量的例证来看，汉代确实还有长入一类声调，基本上还没有变为去声。但是，并不排除有少数字己经变为去声。留待再考。

1随着读音的演变，原名沃部也改名药部。

2汉代没有侯部，因为先秦侯部字都转入鱼幽两部去了。

3陆法言《切韵》无戈韵，这里据《广韵》。

4“瓦”是麻韵的上声字。

5铎部开四的字，后来转入开三。

6“绛”是江韵去声字。

7陆法言《切韵》没有谆韵，此据《广韵》。

8陆法言《切韵》无寒韵，此据《广韵》。

9“簟”是添韵的上声，“念”是添韵的去声。

10“衔”字原属侵部，转入谈部。

11“犯范”是凡韵的上声。

12“豐”字应属冬部，理由见上文。

13许慎《说文解字》：“圮，从土，己声。”重文“”，“从非，配省声”。按“圮”当是脂部字，疑“圮”亦当从配省声。

14“杀”，这里读桑葛切。

15参看罗常培、周祖谟：《汉魏晋南北朝韵部演变研究》第一分册，181—198页。

16“扰”，读作“柔”上声。

17《羽猎赋》：“野尽山穷，囊括其雌雄。沇沇溶溶，遥噱乎纮中。”“溶”字应认为不入韵，或为“融”字之误。

18“充”字本属东部，在汉代转入冬部。

19“振”“镇”皆读平声。

20“襜”字是合韵，“訚”可能是错字。

21司马相如、扬雄都是成都人。

22段玉裁《六书音均表·古四声说》。

23“寿”字有上去两读。

24“窜”，取外切。

25“卒”“杀”等字也兼有去入两读，由于一般不读去声，故不入此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