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兵学与中医学导论
第一节 兵学与中医学的源流
一、兵学与中医学的产生源于人类生存的需要
自天地始生,人类初诞以来,先祖为生存之要,或巢居以避蛇虫,或穴居而远禽兽。其时生产无力,资源匮乏,人与兽斗,难无伤损,然时人无知,唯凭之任之,或生或死,但依天命也。或有痛不可忍者,以砭石、骨针刺之,竟尽止痛之功,此盖针灸之始也。夫食无所食,或有食本草以充饥,竟有愈病之妙,始知本草之用,此盖“医食同源”之谓也。其后有“神农氏以赭鞭鞭草木,始尝百草”(《史记》)。又黄帝轩辕问道于岐伯、雷公、俞跗,岐黄之术自此传矣。及至夏商时,时人制汤醴饮用,始知汤醴于医学之用;后春秋战国,百家争鸣,《黄帝内经》《难经》《神农本草经》之成,此乃中医学之初建也。
中医体系既建,后人所虑者,唯其发展也。《黄帝内经》所述者,大道也,其理奥,医者难明。故张仲景著《伤寒论》以论病制方,辨证论治之萌,方剂之始也。皇甫谧著《针灸甲乙经》以专论针灸,开经穴治病之先河。及至隋唐,物产渐丰,时人命久,渐思益寿之法,故孙思邈著《千金方》而论养生之道。而后时过境迁,温疫大行,其病非《伤寒论》所宜,故叶桂又著《温热论》而独论温病。时至清末,列国入华,华夏颓败,国人有志者皆感锁国之弊,故愤起而尊西学,一时洋学盛行,医者竟有疑中医而妄言欲取灭之,中医之境危也。故有唐宗海者,振臂而起,著《中西汇通医书五种》,各论中西之妙。
凡上所述,中医学之发展,皆时势使然,人类生存所需也。
至于兵者,凶器也,其发展,亦关乎生存。《周易·序卦传》言:“需者,饮食之道也;饮食必有讼,故受之以讼。讼必有众起,故受之以师。”故黄帝撰《握奇文》,战蚩尤于涿鹿,所为饮食生存也。
中国之兵学,萌芽于夏商,形成于西周,以《军志》《军政》《司马法》等籍为载体;成熟于东周,以孙子、范蠡、伍子胥为转折,经《六韬》《管子》成书而标志成熟。汉至宋元,各家争彩,受之影响,兵学内融儒、道、法家之理,渐至高潮。明至近代,理学、心学发展,“兵儒结合”变为“以儒统兵”。及至列强东侵,火器称雄,古代兵学之体系备受西方军事之冲击,终告解体,现代军事体系形成。
遍观中国兵学之发展,因饮食之道而战,战而有总结,兵法生矣。而后之发展,亦时势相引,生存所需也。由此观之,兵学与中医学的产生皆源于人类生存发展的需要。
二、兵学与中医学在社会发展中交融
兵者,杀人之器也;医者,活人之术也。二者一名凶器,一名仁术,闻其名当知其别。然纵观华夏之史,其医者竟有寓兵学之道于医学者,其兵者亦有用医学之理于兵学者,只因兵学与中医学在社会发展中早已水乳交融,难以割裂。
相传黄帝征蚩尤、伐赤帝而作兵书之祖《握奇文》;师岐伯、问雷公而作医典之祖《黄帝内经》。可见兵学与医学乃是中华文明的双生儿,自问世之初就难以分割。
昔西周东迁,幽王暗弱,诸侯割据,征伐不断,伤病满野。兵家“仁本”思想渐萌,医家“仁道”之术渐兴。故先辈百思千虑,反复验证,终撰《黄帝内经》,著《难经》,书《神农本草经》,建中医之体系,史留医缓、医和、扁鹊、太仓(淳于意)之名。
及至东汉,献帝拱手,三国纷争。战伤不断,故华佗制“麻沸散”以为外伤之用。疫病流行,故张仲景著《伤寒论》以治黔首。饥民遍野,故董奉隐杏林以愈万民。时穷节乃见,若非战乱,岂有建安三神医之美名传?
而后东晋,中原陆沉,胡族称主,北方五代更迭,南方十国交替,其乱也,天下如炼狱。因其乱,故有葛洪避世修道,以《抱朴子》论道,存《肘后备急方》济世。因其乱,故有兵法与医道双修之英杰,如山中宰相陶弘景撰《古今刀剑录》,作《本草经集注》;名将世家皇甫谧,注《鬼谷子》,著《针灸甲乙经》。
至于隋唐,炀帝骄奢,穷兵黩武,大兴土木,竭尽民力,终致众雄起义相讨。孙思邈为避战乱,先弃北周官,后辞唐皇爵,隐于民间,知民之所苦,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不虑险峻,一心赴救。心诚术精,方能著成《千金方》。
至于明末清初,清人入关,满汉相争。汉人不服满制削发者,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流血飘橹、积尸塞流。故有温疫盛行,久治难平,医者方知时更境变,古学难治今病。当是时有叶桂者别《伤寒论》著《温热论》以论温,吴又可著《温疫论》以论疫,薛雪著《湿热病篇》以论湿热。只因战乱之后多发瘟疫,方有温病学派之出世。
渐入近代,列强东侵,诸革命先反清,后反帝,再反军阀,辗转亦百年。于此民族危亡之际,西学独尊,国学势弱,中医若不自强则无以求存。幸有唐宗海著《中西汇通医书五种》,以企“折衷归于一是”;有张锡纯著《医学衷中参西录》,独倡“衷中而参西”;有朱沛文著《中西脏腑图象合纂》,称“通其可通,存其可异”;有恽铁樵著《伤寒论研究》,论“中医而有演进之价值,必能吸收西医之长,与之化合,以产生新中医”。
华夏渊源其长而久也,其大医名医之所出,多出自乱世。因其乱而思,因其思而变,因其变而通,因其通而久。故古人云“乱世出英雄”,我言“战世出名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