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乐①（洞房记得初相遇）

【原词】

洞房记得初相遇。便只合、长相聚②。何期小会幽欢③，变作离情别绪。况值阑珊春色暮④，对满目、乱花狂絮。直恐好风光，尽随伊归去⑤。

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早知恁地难拚⑥，悔不当时留住。其奈风流端正外⑦，更别有、系人心处⑧。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⑨。

【注释】

①《昼夜乐》：词牌名，柳永自制曲。《乐章集》注“中吕宫”。

②“洞房”两句：意思是说，记得当初在洞房初次相见的时候，便发誓要永生永世在一起。合：应该。

③何期：宋元时期的俗语，相当于现在的“怎料”。小会：指两个人的秘密约会。幽欢：幽会的欢乐。

④阑珊：将残、衰败的意思。白居易在《偶作》中曾作：“阑珊花落后，寂寞酒醒时。”春色暮：即暮春，春天最后一段时间，指农历三月。

⑤伊：为第三人称代词，此词的“伊”亦指男性。

⑥恁（nèn）地难拚（pàn）：如此难过，难以割舍。拚：割舍。李清照在《怨王孙》中写道：“多情自是多沾惹，难拚舍，又是寒食也。”

⑦其奈：怎奈。风流端正：意态风流，仪容端庄。

⑧更别有，系人心处：还有更能打动人心的地方。

⑨攒（cuán）眉千度：皱眉了数千次，形容整天愁眉紧锁。攒眉，愁眉紧锁。

【译文】

记得在洞房里初次见面时的场景，从那时就想我们应该会永远在一起。谁也没想到短短的幽会欢好，竟成为了分别之前最后的情爱。又恰好是在春意阑珊的暮春时分，对着满眼乱飘的柳絮，心里担忧着如此美好的春日景色将全都会随着他的离去而消释了。

徒增的寂寞又跟谁诉说呢？想起过往的海誓山盟，就如此轻易地被人辜负了。早知道如此难受，当初就应该留住他。怎奈他不仅举止风流可爱，而且品貌端庄，还有很多打动人心的地方。一日不见他便愁眉不展。

【赏析】

这首词以女主人公的口吻，诉说了一段短暂却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

作者以追忆的方式从故事的开头说起，不过省略了很多细枝末节，直接写了她与情人的初次约会。这样的初遇，给女主人公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她一心认定“便只合，长相聚”。怎料事与愿违，初欢之后就是长久的分离。在春意阑珊的暮春时分，满眼都是乱花狂絮，凋零的春景更是触动了女主人公对往日约会时的欢乐与幸福以及离别时痛苦的回忆，让人更加忧伤了。“况值”两字用得极妙，一方面将追忆切换到了现实，另一方面又带出了触景伤情的原因。“直恐好风光，尽随伊归去”这里的“伊”为第三人称代词，既可指男性，也可指女性。柳永的俗词是供女艺人演唱的，故其中的“伊”一般都用以指男性，此词的“伊”亦指男性。女主人公将春天的离去与情人的离别联系在了一起，只担心好风景也会随他而去。“直恐”两字使用得很恰当，事实上春归与人离去是无内在联系的，这些都是主人公的主观怀疑性的判断，将二者联系起来纯是情感的附着作用所致，说明思念之强烈。

下片写了情随事易。“一场寂寞凭谁诉”，一句具有承上启下的作用。一场寂寞”是春归人去之后所触发的，但是寂寞与愁苦的真正原因却无法向人诉说，也不宜向人诉说，只能深埋心底。推究起来，分手的原因在于“算前言，总轻负”，是因为女主人公言而无信，辜负了对方的一片深情，当然这些并没有明白交代，不过可以看出原因出在女方身上；于是感到自责和内疚，轻易地辜负了他的情意。“早知恁地难拚，悔不当时留住。”可以看出她当初并没有想到离别之后自己对这段感情会如此难以割舍。他不仅举止风流可爱，而且品貌端庄，还有很多打动人心的地方。结句“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非常形象地表现了这位妇女悔恨和思念的精神状态。没有一天不想念对方，也没有一天不眉头深皱。